《血 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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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瀑-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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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留下把柄,给烧了。对……对不起呵小弟。但是,我……我还记得,诗有六句,‘出……出口转内销,半个火车皮。三百六十日,日日车马稀。细水牵线流,惧啥天灾和人痞。’小弟,你知……知道是……是啥意……意思吗……”

  夏红云体力不支,说着说着睡过去了。月亮已走到房檐,清亮的光辉游移到床中间,夏红云脸庞一半明洁一半黯淡,鼻翼翕动发出了点儿哨声,就像纸鸢在淡宕的微风中飘坠。我坐起来,想好好地看看她的脸庞,没什么意念,只是一种自然,以前半夜醒来,我也常呆呆地凝望着熟睡中的母亲。没刻意掀被子,柔软的军被随着我身体起立滑下去了,夏红云的裸体展现在我眼前,心里蓦地涌出一阵酸楚。

  我见过一次夏红云的胴体,那是我向她敞开一切后第一次一道在寝室洗澡,当她剥光衣服,我仿佛看到的是一件伟大的价值无比的艺术品,惊叹得心灵直颤。夏红云的胴体可以说集中了大自然全部奥秘之美:一双Ru房坚挺、丰满,犹如青翠欲滴的望龙山;||乳沟神秘,仿佛就是丫口;腰柔软、纤细,就像峡谷那条蜿蜒的河;臀饱满、圆润,恍若古榕树下的山丘;腿修长、结实,一如绵延千里的卧龙山;整个腹部平原沃野鬼斧神功形状惊人起伏,宛如一张立体的龙爪平面图,坦荡、神秘、幽深,表现出了令人惊羡的生命力的跃动。我当时很是羞惭。有句名言说,不断升华的自然界,最后的创造物就是美丽的女性。屠格涅夫不也说《米罗岛的维纳斯》比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更不容置疑吗?《米罗岛的维纳斯》描绘的就全是女性美丽的裸体。女性如此伟大,我还装啥小子?可不装,给人的印记也是个小子,自己身上该凸的一点没凸,只见平原不见丘陵,一派荒凉,美从何来?谁又把你当女孩子!谁想,时间才过去几个月,一副精妙绝伦的画卷褪色了,变成了一幅萧蔬的《饿殍图》,所见一派肃杀寒秋,松驰,干瘪,枯涩,贫瘠,不说美,生命的灵气也仿佛没有了。

  “小弟,搂紧妈妈,妈妈冷。”

  不知是我流下的泪冰冷,还是夜的寒凉,抑或是本身抵抗力就差,夏红云在梦里喃喃,嘴角有一丝微笑,那丝微笑,满足、幸福、甜蜜,像个儿孙满堂的母亲。又似一个得到夸奖的孩童。我卧下去搂紧她,把头又搁在她Ru房上。

  雄鸡昂首报幕的时候,我正得意地依偎在母亲怀里,陶醉于母亲温馨的亲吻。鸟儿登台清唱时,我醒了。不是母亲的亲吻,是胜似母亲的夏红云在用温水为我洗脸。

  晨曦铺满周天,我到了村长家。村长扛着犁正要出门,一听,将犁像扔朽木一样扔在地,搂住我激动得语无论次:“牛儿,我的横牛儿……天啦,二哥显灵了……”

  (4)

  西峡谷无入口,峡谷比东峡谷狭窄了几倍,平缓的河水流经那里犹如黄河壶口,急湍直下几十米,汹涌澎湃。两岸峭壁峻岩,乱石堆云,原始荆棘密不透风,鸟儿也穿不过。不说妇女,连壮年男人要顺利到达西峡谷也是危险重重。所以妇女们仍然上山劳动,村长自己带着一帮壮年下到了东峡谷,顺流来到西峡谷口,欲一跳而下。这在我看来,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去年夏,暴雨连天,环城河水冲入市内,当时我正扛着一捆破烂在一小巷中踯躅,小巷污水差不多齐腰深,有人叫我丢下破烂赶快上房,横牛哪里肯听,肩上的破烂值几角钱呢!哪知,忽然来了股暗流,本来就饿得乏力的我眨眼就被冲翻了。那是一股不容抗拒的自然力量,再横的牛儿在它面前也得俯首,不肯省油也得省油,否则就有破碎之厄。横牛儿第一次在大自然面前失去了尊严,呛了一肚子浑水。

  我建议村长砍木编伐漂下去,如此安全又不费力。村长说“遵命。但今天来不及了。”手一挥,几十人“扑嗵扑嗵……”都飞跳而下。我差点哭了,气急败坏地冲他们叫嚷:

  “你们总说我是做儿戏,你们才在做儿戏!拿生命做儿戏!淹死几个就舒服了……”

  黄叔在后压阵,冲我一笑,那笑轻描淡写,却蕴含颇多意思:坚定、自信、鄙夷、不屑……他说,“牛儿,你不知‘北海有鱼曰鲲,化而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咱村有可能饿死,绝不会淹死。再说你可是指挥员,怎希望部下罹难?快去组织人马到西头小趾准备吊笋子吧。”

  是哩,即便黄叔们精识水性,毫发无损到达西峡谷,但绝不可能扛着竹笋逆水行舟。赵婶率领妇女们在地里收割麦子,我一到,便开始行使职权发号施令,令黄婶带人到东峡谷扎木排,赵婶带人回家准备绳索。赵婶和黄婶犹如训练有素的军人,“啪”地一个立正,坚决地应了声“是!”立即点齐人马,旋风而去。我也拔腿欲去西头勘察地形,不料,朱三娘忽然阻到我面前,挥舞镰刀,仿佛已经不认识我了:

  “你是哪个?江青?叶群?武则天?慈禧太后?叫她们到河里玩当然舒服了……你说,为啥不叫我去?你不知道这是费力活苦啊累啊……快叫她们回来,不然我就割下你的头。”

  朱三娘伸手很快,快得自负敏捷的我没反应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胸襟,手中半月形的镰刀倏地套在了我脖子上。我还从没如此窝囊地没有招架就陷入敌手过,而且是绝境,没受惊吓,但一动不敢动,半疯半癫的朱三娘手上稍一使力,我横牛儿项上人头可不保。我沮丧极了,刚当上领导,才下了两道命令就威风扫地,今后还有啥脸充任指挥啊!

  成功算不上棒,也在地里,见状,身子巨烈地颤抖起来,恐惧的目光求助地望着朱叔。朱叔就是朱三娘的男人,正当年,但结扎后发炎化脓,至今腰杆还伸不直。他也被这情景吓住了,不敢靠近,指着朱三娘痛骂。朱三娘回骂一句中标,说朱叔是阴阳人,没权利和她说话。气得朱叔腰又痛起来,脸色发青,汗水直淌。一众婶娘干着急,低声下气你一言我一语求朱三娘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拿开。朱三娘更是得意,咆哮着牵强附会乱骂,唾沫横飞,一刻不息。镰刀齿儿锋利,随着她激动的颠狂,我后颈发出了撕裂的呻吟,和鲜血的哀叹。

  “啊——”

  婶娘们惊呼,全呆住了。

  “天——啦——”成功捂住面孔,背过身去放声大哭。他的声音沙涩,暗哑,像黄阳县城的风。

  飞龙他娘泪流满面,叫骂着欲冲过来,朱叔一把抓住她,“过去不得,过去牛儿就完了。”飞龙他娘甩开他手,止步,望着朱三娘,神情悲愤,语气如剑:

  “放开牛儿!否则,我叫你不得好死!”

  “真的呀?那你过来试试,看是你不得好死还是我不得好死?抑或是这个牛啊马儿的不得好死?”



  朱三娘不骂了,嘻嘻笑,稍拉动了一下镰刀,我哀叹的血便转而歌唱,分兵两路在脖颈上划出一条粗大、美丽、鲜艳的血色项链,在咽喉处胜利会师,又绘了一朵价值不菲的坠花儿,然后毅然穿过时空,滴嗒嗒掉往泥土,“哧溜”化出一缕缕腥味浓郁的轻烟。很怪,我没有恶心欲吐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血是自己身上的?

  “朱三,我求你了。你害得咱村还不够吗?!”飞龙他娘“扑嗵”一声跪下了。抽泣着又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伤害的人是谁?她……她……”

  “不——不能……这婆娘德性……”朱叔倏地伸手捂住飞龙他娘的嘴巴。

  一众婶娘齐唰唰都给朱三娘跪下了。我颈上被割裂的伤不痛,心口却像针锥,痛得要命。我横牛儿是个无父无母无家的孤儿,死则死矣,哪能让疼我爱我的父老乡亲为我失去气节!我怒吼一声,猛地挺直身驱,昂起头颅,犹如睛天霹雳:

  “朱三娘,要杀要刮痛快点!头可断,血可流,龙爪人尊严不能丢。婶娘们,都起来!她朱三娘是啥东西?是条不要脸的喂不饱的狗!哼,今后她再甭想得到我一颗糖吃。”

  众婶娘听完前两句,蹭地都起来了,投向我的目光,我读出的内容是:这才像咱村领导。但听了后一句,目光就有些诧异。我理解这种困惑,因为她们谁也不知道朱三娘括过我的油水荡过我的秋千。

  无畏的这一挺,是要付出代价的,镰刀入木三分地喝足了我的血。古树上一群老鸹心喜若狂,但又假慈悲地“啊——啊——”我已经有些恍惚,朱三娘在我眼里变成一条龇牙咧齿的恶狼。正要掐恶狼脖子与之相搏,忽听一声清叱,“烂×!”旋风一样卷来一朵白色云团,倏然欺近朱三娘,扬手“啪啪……”左右开弓,在朱三娘脸上刮了十来个惊天动地的耳光。惊变之下,朱三娘如遭五雷轰顶,老鼠见猫般顿时耷拉下头。白色云团腰一拧,头一甩,恍若身怀绝世武功的江湖侠女玉娇龙轻描淡写劫法场,又来了声冷哼,“啥东西!”我就感到被这白色云团驮负着上了云端。

  恍惚过去时,是黄贻娟手捏酒精棉团为我颈项伤口消毒,包扎,我是趴在公社卫生所小床上的,还输着一般人享受不起的葡萄糖液。我一惊,说:

  “你这样消毒不是等于没消吗?”

  黄贻娟贴好最后一条胶布,暧昧一笑,扭身坐到床上,小床体力不支,“嘎嘎”作响。我欲起来,她拧住我嘴巴硬将我压趴下了,说,“你身上的毒够厉害了,专毒人魂魄,消它干啥?”说着,忽然双眼微合,仿佛进入一种幽怀思绪的状态,给人一种史湘云醉卧芍药丛的韵味。俄顷,嫣然一笑,又说:

  “你咋这样讨人喜爱呢,伤得并不太重啊,就把人们急得团团转,连张书记也焦急不安,牡丹更是跌跌撞撞一气背了你一二里,说要宰兔子滋补你,就把他爸那只犹如大卫体魄的一只兔种儿一刀给宰了,气得高老儿自己扇了自己两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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