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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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 第6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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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赶回药师谷去和她喝酒的——可惜现在是做不到了。”
    廖青染叹息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忍看那双空茫的眼睛。
    她犹自记得从扬州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冀——在说出“我很想念她”那句话时,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
    然而,命运的魔爪却不曾给他机会,在容他喘上一口气后,再度彻底将他击倒!
    她失去了儿子,猝然疯了。
    你总是来晚……我们错过了一生啊……
    在半癫狂的状态下,她那样绝望而哀怨地看着他,说出从未说出口的话。那样的话,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理智。
    她在说完那番话后就陷入了疯狂,于是,他再也不能离开。
    他不能再回到那个白雪皑皑的山谷,留在了九曜山下的小院里,无论是否心甘情愿。
    如此的一往情深百折不回,大约又会成为日后江湖中众口相传的美谈吧?
    但,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
    多么可笑。他本来就过了该拥有梦想的年纪,却竟还生出了这种再度把握住幸福的奢望——是以黄粱一梦,空留遗恨也是自然的吧?
    “秋夫人的病已然无大碍,按我的药方每日服药便是。但能否好转,要看她的造化了。”廖青染收起了药枕,淡淡道,“霍公子,我已尽力,也该告辞了。”
    “这……”霍展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刹那间竟有些茫然。
    不是不知道这个医者终将会离去——只是,一旦她也离去,那么,最后一丝和那个紫衣女子相关的联系,也将彻底断了吧?
    “廖谷主可否多留几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道。
    “不了,收拾好东西,明日便动身。”廖青染摇了摇头,也是有些心急,“昨日接到风行传书,说鼎剑阁正在召集八剑,他要动身前往昆仑大光明宫了。家里的宝宝没人看顾,我得尽快回去才好。”
    “召集八剑?”霍展白微微一惊,知道那必是极严重的事情,“如此,廖谷主还是赶快回去吧。”
    廖青染点点头:“霍七公子……你也要自己保重。”
    庭前梅花如雪,初春的风依然料峭。
    霍展白折下一枝,望着梅花出了一会儿神,只觉得心乱如麻——
    去大光明宫?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自从八年前徐重华叛逃后,八剑成了七剑,而中原鼎剑阁和西域大光明宫也未再挑起大规模的厮杀。
    这一次老阁主忽然召集八剑,难道是又出了大事?
    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长长叹了口气,霍展白转身望着窗内,廖青染正在离去前最后一次为沉睡的女子看诊——萦绕的醍醐香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此刻出现了难得的片刻宁静,恢复了平日的清丽脱俗。
    他从胸腔中吐出了无声的叹息,低下头去。
    秋水……秋水,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谁也不可能放过谁么?
    她是他生命里曾经最深爱的人,然而,在十多年的风霜摧折之后,那一点儿热情却逐步消磨,此刻只是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和空茫。
    他漫步走向庭院深处,忽然间,一个青衣人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谁?”霍展白眉梢一挑,墨魂剑跃出了剑鞘。
    “老七。”青衣人抬手阻止,朗笑,“是我啊。”
    “浅羽?”认出了是八剑里排行第四的夏浅羽,霍展白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阁主令我召你前去。”一贯浮浪的夏浅羽此刻神色凝重,缓缓举起了手,手心里赫然是鼎剑阁主发出的江湖令,“魔教近日内乱连连,日圣女乌玛被诛,执掌修罗场的瞳也在叛乱失败后被擒——如今魔教实力前所未有的弱,正是一举诛灭的大好时机!”
    “瞳叛乱?”霍展白却是惊呼出来,随即恍然——难怪他拼死也要去夺龙血珠!原来是一早存了叛变之心,用来毒杀教王的!
    “消息可靠?”他沉着地追问,核实这个事关重大的情报。
    “可靠。”夏浅羽低下了头,将剑柄倒转,抵住眉心,那是鼎剑阁八剑相认的手势,“是这里来的。”
    霍展白忽然惊住,手里的梅花掉落在地——难道,竟是那个人传来的消息?
    他、他果然还活着!
    “阁主有令,要你我七人三日内鼎剑阁会合,前往昆仑!”夏浅羽重复了一遍指令。
    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女子,有些担忧:“她呢?”
    “我家也在临安,可以让秋夫人去府上小住,”夏浅羽展眉道,“这样你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了。”
    霍展白犹自迟疑,秋水音的病刚稳定下来,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下?
    “老七,天下谁都知道你重情重义——可这次围剿魔教,是事关武林气脉的大事!别的不说,那个瞳,只怕除了你,谁也没把握对付得了。”夏浅羽难得谦虚了一次,直直望着他,忽地冷笑,“你若不去,那也罢——最多我和老五他们把命送在魔教就是了。反正为了这件事早已有无数人送命,如今也不多这几个。”
    “不行!”霍展白脱口——卫风行若是出事,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去。”
    “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去的。”夏浅羽舒了一口气,终于笑起来,重重拍着霍展白的肩膀:“好兄弟!”
    当天下午,两位剑客便并骑离开了临安,去往鼎剑阁和其余五剑会合。
    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
    “咕咕。”一只白鸟从风里落下,脚上系着手巾,筋疲力尽地落到了窗台上,发出急切地鸣叫,却始终不见主人出来。
    它从极远的北方带回了重要的讯息,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此处。
    七位中原武林的顶尖剑客即将在鼎剑阁会合,在初春的凛冽寒气中策马疾驰,携剑奔向西方昆仑。
    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挂在梅枝上,徘徊良久。
    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然而走出来的,却是肩上挽着包袱的廖青染。昨日下午,夏府上的人便来接走了秋水音,她细致地交待完了用药和看护方法,便准备回到扬州家中。
    然而,看到梅枝上那方迎风招展的手巾,她的眼神在瞬间凝结。
    “谷主已前往大光明宫。霜红。”
    廖青染定定看了这行字许久,一顿足:“那个丫头疯了!她那个身体去昆仑,不是送死么?”
    她再也顾不得别的,出门拉起马向着西北急行,吩咐身侧侍女:“我们先不回扬州了!赶快去截住她!”
第十二章 重逢
    在雪鹞千里返回临安时,手巾的主人已然渐渐靠近了冰雪皑皑的昆仑。
    薛紫夜望着马车外越来越高大的山形,有些出神。
    那个孩子……那个临安的孩子沫儿,此刻是否痊愈?霍展白那家伙,是否请到了师父?而师父对于那样的病,是否有其他法子?
    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望着南方的天空,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
    “快到了吧?”摸着怀里的圣火令,她对妙风说,“传说昆仑是西方尽头的神山,西王母居住的所在——就如同极渊是极北之地一样。雪怀说,那里的天空分七种色彩,无数的光在冰上变幻浮动……”
    薛紫夜拥着猞猁裘,望着天空,喃喃道:“美得就像做梦一样。”
    妙风默然低下了头,不敢和她的眼光对视——第一次,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
    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那对少年男女从冰上消失的瞬间,还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手下稍微留情,可能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就已经带着她跑远了吧?就可以从那场灭顶之灾里逃脱,离开那个村子,去往极北的冰之海洋,从此后隐姓埋名地生活。
    可为什么那么多年中,自己出手时竟从没有一丝犹豫?
    风从车外吹进来,他微微咳嗽,感觉内心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一分分裂开。
    “该用金针度穴了。”薛紫夜看他咳嗽,算了算时间,从身边摸出一套针来。
    妙风却推开了她的手,淡然道:“从现在开始,薛谷主应养足精神,以备为教王治病。”
    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自从失去了那张微笑的面具后,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
    薛紫夜望着他,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起来。“你到底开不开窍啊!”她把手里的金针一扔,俯过身去点着他的胸口,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那个教王是不是给你吃了迷药?我想救你啊……你自己怎么不当一回事?”
    她戳得很用力,妙风的眉头不自禁地蹙了一下。
    “还算知道痛!”看着他蹙眉,薛紫夜更加没好气。
    “两位客官,昆仑到了!”马车忽然一顿,车夫兴高采烈的叫声把她的遐想打断。
    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走了这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
    “到了?”她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撩开了窗帘往外看去——忽然眼前一阵光芒,一座巨大的冰雪之峰压满了她整个视野,那种凌人的气势压得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那就是昆仑?如此雄浑险峻,飞鸟难上,伫立在西域的尽头,仿佛拔地而起刺向苍穹的利剑。
    她被窗外高山的英姿所震惊,妙风却已然掠了出去,随手扔了一锭黄金给狂喜的车夫,转身恭谨地为她卷起了厚厚的帘子,欠身道:“请薛谷主下车。”
    帘子一卷起,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
    “这……”仰头望了望万丈绝壁,她有些迟疑地拢起了紫金手炉,“我上不去啊。”
    “冒犯了。”妙风微微一躬身,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
    他的身形快如闪电,毫不停留地踏过皑皑的冰雪,瞬间便飞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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