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启道:“这个老奴可以保证。”
静默了一会儿,叶明净看看在chuáng上昏睡的父皇,语气艰难:“……到了那一天,你的人就守在这里。别让那些杂人惊动了父皇。还有,将我的母妃也接了来。可好?”
谭启双目湿润,语声哽咽:“殿下,属下遵旨。”
“至于皇后。”她冷声道,“她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就随她去。她若是要出去,也随她去。只是出去之后,就别想再进来了。”
谭启坚定的应诺:“是,殿下。”
承庆帝幽幽的睁开双目:“净儿,你在吗?”
“父皇。”叶明净扑到chuáng前。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宣明宫,除了洗澡睡觉,剩余的时间全都守在这里。
承庆帝微微一笑:“朕做了个梦,梦见先皇了。他没见过你,朕在梦里一直向他夸你。朕说朕比他有福气。他的孩子不如朕的孩子好。”
“父皇”叶明净泣不成声,“父皇,你好起来好不好?你再带着净儿骑马、教净儿书法,陪着我看着如画江山好不好?”
“傻孩子。”承庆帝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抚mō她,却在抬了一半的时候,无力的落下,淡笑:“父皇要走了。”
“不”叶明净愤怒的狂呼,“父皇,您不可以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严格的说来,皇宫中的生活并不温馨。唯一让叶明净有家的温暖的,就只有承庆帝和安妃。而碍于大势,她不能过多的和安妃接触。父皇就是一座可以安全依靠的高山。这座山现在要倒塌了,这叫她如何能接受?无论理智上作出了多冷静、多镇定的准备,在感情上,终究无法释然。
承庆帝叹了口气,嘱咐她:“要是觉得寂寞,就找个喜欢的人来陪你。只是要记住,千万得在你能掌控住全局的情形下才可以。你不能,不能像李青瑶……”他猛烈的发出一连串咳嗽,口中喷出鲜血。
“何长英——”叶明净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宫殿。
何长英从外间入内,几针下去,承庆帝渐渐平静,再次昏睡过去。
何长英收起针。对上叶明净的目光,摇了摇头:“身体里的内脏全面出血,脑颅也是。”yù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叶明净没了力气,冷声问。
“殿下。”何长英道,“臣这般施针,陛下虽然可以再次醒来。却是在清醒之时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每时每刻。”
叶明净身体抖了抖,沙哑的道:“不施针就醒不过来了,是不是?”
何长英低声道:“是。如若继续施针,还可拖延十日。不施针的话,就这一两天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风起(四)
第一百五十四章风起(四)
清晨时分,承庆帝再次睁开了眼睛。他如今已吃不下什么东西,只用麦管喂了半盏参汤。
“父皇,儿臣有话和您说。”叶明净素着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目光轻柔。
承庆帝用眼神示意她说。
“何长英说了,您的病如果继续施针,还能坚持十日……”叶明净将何长英的话重复了一遍,“父皇,您意下如何?”
承庆帝lù出淡淡的笑意:“净儿没有主意吗?”
叶明净伸手,抚上父皇干瘦的额头,目中含泪,淡然而笑:“父皇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绝不会因为区区生死之事惊慌失措。这是父皇的身体,父皇有决定它的权利。”
人生有太多的选择,也有太多的无法选择。她既想父皇能多留几日,又想不愿他痛苦。可再如何,那也是她的愿望。父皇应该有自己的愿望。
承庆帝目lù释然:“你在这时还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道:“你的事可都准备好了?还有需要添补的吗?”
叶明净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哑:“没有了。随时可以。”
承庆帝轻呼了口气,语声微弱而坚持:“那就不用施针了。”
“好——”叶明净嘴chún微颤。强颜笑道,“父皇,儿臣给您说点儿故事听吧。”
承庆帝微微颔首。
寂静空旷的宫殿中响起了少nv清泉般动听的嗓音:“从前,有一位xiǎo王子。他的huā园里突然长出了一朵玫瑰huā……”
谭启别过脸,努力控制着眼中的泪水。宫殿中的太监和shì卫们都在细细聆听。何长英吐出xiōng中长气,将手中的银针放回诊箱。
“……xiǎo王子说,虽然你们都很美丽,长的也和我那朵玫瑰一模一样。可你们都不是她……我给她浇水、给她捉虫、给她唱歌……她很骄傲、脾气很坏……她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承庆帝听完了故事,笑道:“净儿就是父皇独一无二的玫瑰。”
叶明净的微笑如同四月天明媚的阳光:“是,我永远是父皇的huā儿。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父皇。我会永远记着父皇。”
承庆很愉悦,眉目舒展,轻声道:“去吧,将你的母后、母妃都叫过来。”
——承庆二十六年,七月。帝病危,召皇后、皇贵妃与众内阁大臣觐见。
天sèyīn暗,夕阳的余晖已完全消失。暮sè笼罩大地。方敬、董学成、廖其珍、林珂,以及秉笔大臣张奉英,面sè沉重的坐在宣明宫偏殿的外间。桌上放着一个匣子,里面是刚刚拿到的传位诏书。
内间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对话。有皇后的,有皇贵妃的。唯独没有太nv殿下的声音。若不是刚刚在里面见到她,几乎都无法确定她真的在那里。
突然,一声尖锐的痛呼“皇上”响彻宫殿。随后,是震耳yù聋的嚎啕大哭:“皇上”
方敬等人一惊:“皇上?”全体双膝跪地,热泪纵横:“……皇上……”
叶明净走了出来,双目通红:“父皇大行了,诸位大人请进吧。”
方敬一把抓起木匣子,跪到里间,磕头痛哭。其余四人也是同一动作。他们不动声sè的分别跪在方敬的四个角落,护住了他手中的木匣子。
薛皇后痛哭了半天,哽咽的道:“传令宫中,让各位嫔妃和东宫诸卿都来拜别皇上。鸣响钟声,昭告天下。”
谕旨刚刚传下,就有太监来禀报:“东宫薛侧卿一直在mén外候着,请求拜见。”
薛皇后刚要说话,叶明净冷声道:“大行皇帝之遗体,未入梓宫。岂是人人都能来看的。向来只有太子妃和诸皇子正室方能入内。着薛侧卿在外面跪着就是。”
薛皇后一噎。怒目而视。叶明净轻声道:“怎么,母后?朕说的不对吗?”
这一个“朕”字如同炸雷,将屋内的一众人炸醒。方敬立刻向叶明净下拜:“臣方敬,参见皇上。万岁,万岁。”
林珂、廖其珍四人和宣明宫中的太监shì卫们也同时下跪,齐声高呼:“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皇后面sè雪白,安皇贵妃悄悄的将身体挪动,离她越来越远。
宣明宫外的薛洹之听见了里面的呼声,面sè复杂。等太监出来通传后,他的脸上霎时失去了血sè。身后的黑暗中闪身出许多shì卫。
“笑话皇上大行,岂有不能拜祭之理?”他语声冷凝,传至殿中,“莫非有什么见不得认的事?本卿一定要进去。”
身后的shì卫们齐齐将手放在腰刀柄上。
宣明宫的shì卫们毫不示弱,同样腰刀半出鞘。双方一触即发。
“闹什么?”一声清叱。叶明净出现在宫mén处。面lù讥笑:“原来是洹之啊。你带着着这么多人堵在mén口,想干什么呢?”
薛洹之在夜sè中凝视她,轻声道:“殿下,洹之只是想进去拜别父皇。”
“抱歉。”叶明净冷声,“你不可以。”
薛洹之瞳孔微缩:“殿下,臣一定要进去。”
叶明净轻笑:“是吗,你可以试试看?”说完,她带着十来个shì卫竟走出了宣明宫shì卫包围的范围。
“你……”薛洹之一愣。
叶明净快步闪身,眨眼间就走了十几步远。薛洹之醒悟,立刻让人拦了上去。叶明净身后的shì卫拔刀相迎。
直到刀剑相加,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薛洹之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的计划是带着shì卫冲进宣明宫,在早就拟定好的辅政诏书上盖上yù玺。刘飞云则负责控制宫中其他部分。可叶明净竟然从里面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道雪亮的剑影闪过,砰砰砰几个上前阻拦的shì卫全都倒地身亡。计都长剑滴血,一把抄住叶明净的腰,消失在黑暗中。
什么薛洹之几yù气晕。而那几个跟着叶明净的shì卫,则又快速退回了宣明宫。这一切发生在火光电石间,匪夷所思到如同演练好的剧目一般。
薛洹之惊怒之余踟蹰了。现在是进去,还是去追人?他想了想,分出一队人马去追人,自己则带着shì卫继续要求入内。
皇宫之中诡异的寂静。薛皇后的那句懿旨,似乎没有任何的效用。
叶明净迅速脱掉身上亮闪闪的明黄外袍,里面是一身黑sè夜行衣。计都也是一样,shì卫服的内里早就穿上了行动方便的黑衣。两人穿chā着xiǎo路,一路奔向东宫。
薛洹之在宣明宫mén口僵持不下,刘飞云带着一众禁军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薛洹之的脸sè非常不好。
刘飞云嗤笑:“我要是不来,谁知道你会不会重新写一道诏书,漏掉了我的封号和辅政名额?”
“你”薛洹之冷笑,“你这是xiǎo人之心。”
刘飞云爽快的承认:“我就是xiǎo人。怎么,你还没进去?”
薛洹之冷笑:“想来是你跑的急了。没遇上我的人。你不知道么?咱们的那位太nv殿下,跑了,不在这里。”
“跑了?”刘飞云瞪大了眼睛,“你竟然让她跑了?不对,她跑干什么?”
薛洹之气结:“我怎么知道她跑什么?她身边的计shì卫竟然是绝顶高手,我的人一时没拦住。”
刘飞云张大了嘴,猛的一拍大tuǐ:“不好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