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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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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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木没去,不管妈怎么哭着求他都不去,他不相信爸就这么没种,竟然会屈打成招;他更不愿意相信没有屈打成招这回事,也许根本就是伏法认罪。

妈和姐回来的时候明显卸去了不少沉重。爸说监狱里的人对他都挺好,也没分配什么重活,提审的时候检察官说犯人态度好这案子还有希望从轻判。

谁知道探监回来第二天就传来消息:韩木他爸劳动时不慎被工地掉下来的砖头砸死了,让家属尽快去认领遗物和尸体。

韩木妈当天就疯了。韩木和姐姐却无暇照管,把妈交给了邻居看管,匆忙到看守所签字认领,就这么几个小时的空当,妈就趁上厕所的空当跑了出去。

看守所说韩木爸已经签署了遗体捐献,尸体不能领走,看一眼就得了。韩木没让姐进去,自己一个人站在爸的尸体旁,想着尸床上的那个物体怎么可能是爸,爸怎么会有那样灰白惨淡的手,爸的脑袋怎么会被砸得血肉模糊,爸高大的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小?

 没有尸骨和骨灰,没有妈妈,爸的葬礼也不过是亲戚朋友来家里坐坐。韩木的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却没有人为他庆贺。姐姐跟单位请了长假,专心一意的找妈妈。姐说当时要是自己留在家里看着妈就好了,韩木说应该是我留下,这样的争执天天提起。姐弟俩轮班,天还没亮就出门贴寻人启事,收容所、垃圾站,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是杳无音信。

眼看妈妈失踪已近两周,邻居们在背后开始议论她的死活。毕竟跑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一个疯女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又能活多久?

这天轮到韩木在家等电话,却听到居委会大妈在外面喊:“韩木!快去看看吧,你妈回来了!”

等韩木冲出去的时候,院门口已经停住了一群路人。妈就在路人的目光下嘿嘿的傻笑,拉住个人就问“我儿子呢”、“我闺女呢”。人们都笑着躲开也不说话,只有几个野惯了的小屁孩儿边追边呼朋唤友:“快来看哎!女疯子不要脸,没穿衣服哦!”

韩木双眼模糊得看不清周围的是非,哭着扯下衬衫给一丝不挂的妈裹上:“妈,我在这儿呢!走!咱们回家了!”

妈回家还不到一个礼拜就自杀了,趁姐姐困乏难当一时睡着的时候一头撞在客厅的墙上,死状和韩木爸何其相似。

姐弟俩把妈的骨灰盒送到了八宝山,回家后却看见一个老头正坐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你们是韩先奇的子女吧?”老头问。

韩木和姐姐对望了一眼,犹豫地点点头。

“我是祁城看守所的,韩先奇去世的时候我正好当班。有点东西我觉得应该交给你们,犹豫了好久也没敢来。前天我也退休了,这事儿要是不了我退的也不踏实——这是你们的吧?”说着老头递过来一个信封。

韩木和姐姐拆开一看,却是几张揉烂了的照片,仔细一看竟是韩木姐姐的照片,正是爸临死前探监那次送过去的。

“唉,怎么说呢,韩先奇在我们看守所里混得不太好,性格太犟。那里面都是些流氓地痞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你爸和他们不是一类!说起来杀人犯是要带手铐脚链的,你爸没带两天我就给摘了,他这种人不会给我们惹事。可那帮混混儿们怕过谁啊,我们就算尽量照看着也难保你爸没受罪。那天探监回来你们是不是把这几张照片给他带进去了?肯定是他自己看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混混儿瞧见了,抢了过来就满屋子传。那些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看上面的姑娘长得俊,风言风语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你爸就急了,非要把照片抢回来。那号里十几个人揍他一个,有个带链儿的上来就拿手铐砸他脑袋。等我们听见炸号的时候再赶过去,你爸已经不行了。。。。。。看守所怕担责任,没敢实着报,只说是劳动砌墙的时候出的事故。。。。。。”

韩木一听脑子就懵了,等明白过来那老头已经悄悄走了,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

刚开始韩木还想举报,无奈没有证据。看守所里的人又守口如瓶,况且当初认领尸体的时候韩木也签了字,如今连尸首都没有了,上哪儿讲理去?

姐姐千劝万劝,总算是把他送进了大学读书。姐弟俩卖了房子,租了间小平房,平时韩木就住学校,周末的时候回来打地铺。如此过了小半年。

那年春节,是姐弟俩第一次没有爸妈的春节。姐姐准备了一大桌菜,韩木在一旁打下手,反而笨手笨脚的打了个盘子,姐在一旁看见了连忙接口“阿弥陀佛,岁岁平安”,两个人却是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这又算哪门子岁岁平安。

姐做的年夜饭跟妈的一个味儿。吃完饭姐弟俩看了会春节晚会,出门放了一挂鞭,暗自祷告把这霉运都崩走了才好。

大年初一一早,韩木睁眼的时候姐姐已经出门了。家里当初为了爸的官司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了供韩木读完大学,姐没日没夜的工作挣钱,就算节假日也不休息,看来今天也不例外。韩木想起来又是一阵心酸。

桌上放着一个小信封,看来是姐姐留下的。每个周末韩木回家的时候都是这样,往往一睁眼姐已经不在了,留封信告诉他早点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顺便列个单子提醒他要带到学校的衣物书籍等。虽然每周只能和姐吃一顿晚饭,但姐从不忘用书信的形式暗示他这个家里还有人关心他、想着他。

韩木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依旧被姐姐叠得乱七八糟:先对折,再把一个窄边折两次弄出一个三角形,最后再把这个三角形折下来。韩木问过姐干嘛要把信这成这样,古里古怪的还不好拆。

“因为我每次写信的时候你都在地上呼呼大睡啊,这个形状就代表我正在低头看着你呢。”姐这样说。

这次的信摸上去似乎厚了些,估计姐又加了些新年祝福吧。

“韩木:

春天到了,我们的生活也会随之复苏。不管将来出现什么样的转机,我们总要期盼着好日子终究会到来。

这半年来,我的弟弟长大了,他已经能够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撑起我的天空。我知道他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羽翼保护,更何况,我从来也没有生出强壮到足以保护他的羽翼。

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爸根本不会去杀人,也不会进监狱,又是因为我,爸被人打死,死无全尸,还是因为我,妈妈才会自杀。韩木,你信命吗?这就是我的命,注定要孤独一身,否则会害死更多我爱的人。你是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了,我不愿意离开你。但是你不要怪姐,姐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留在你的身旁。你的姐姐不如你坚强,请你原谅她,请你继续你的坚强。

这半年来我已经把我的积蓄转到了你的账户,加上卖房的钱,应该足够你读完大学了。之后的路你愿意怎么走都可以,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们争口气。卡和存折就放在壁橱里的第一个抽屉。我走了以后你就把房退了吧,住在学校对你更好。屋子里的东西看着办,愿意卖的就卖了,爸妈的遗物可以寄放在舅舅家。我们不需要那些东西来提醒过去的幸福。

我会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好好生活,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找我。这只是我的逃避,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谁知道呢?也许我就在你身边不远处,等到我变得和你一样坚强的时候,我就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

。。。。。。

十年过去,信在人非。

十年,对一个人来说,可以沧海桑田。

9.君欲何求

苏卿鱼倒也不傻,见韩木楞在那里,就静静的陪他站着。虽然搞不清状况,却也一声不敢出。

“不好意思,”没过一会,韩木回过神儿来,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过头来解释:“想起爸妈来了。”

“你没事儿吧?怪我,不该自作主张带你来这儿的。”

“没事儿,爸妈死得早,这地方跟我有缘,一看见就触景生情了,让你看笑话了。”

“咳,这叫什么笑话啊,你们男生也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遮遮掩掩的。”苏卿鱼暗暗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对这家伙印象好了点,又撞上这么一幕,差点还以为他神经有问题呢。不过韩木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倒解释了他平时的臭脾气。

回去的路上苏卿鱼一直没话找话,说完自己说韩木。

 “难怪你去学易,没有些际遇的人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听黑猫说你在旧金山就是一神人。。。。。。”

“他的话你也信?就是普通人一个,机缘巧合读过几年古书而已。你说的成老师是这个学校的吗?”韩木轻轻松松就把话题扯回苏卿鱼身上。

“不是。在网上瞎逛的时候遇见的一神人,什么都懂,特别牛,也是我偶像。跟我特别有缘,说我有慧根,不学点什么就浪费了。我说好啊我就爱算命,要不然就学这个?成老师说这个上来就学命理未免难了点,不如先学相术吧,虽然也是博大精深,但是入门相对简单一些。其实我也就刚学了几个月,成老师说打基础不用学别的,先把《柳庄神相》、《麻衣神相》、《四库相术篇》、《冰鉴》之类的经典读透背熟了再说。真是折磨人啊,好久没这么大段大段的背书了。”

“就光背书?”

“哪儿啊,我边背边拿身边的人开刀,都神叨了。这边的中国人还没被我看过的少,大部分同志被我逮着不止一回了,小部分劳苦大众——比如我室友和邻居,一般来说都是三天一小看七天一大看。要不然你想就黑猫那点侦察能力怎么上来就找到我这名人了。”

韩木哑然失笑:“原来你不是真会啊。”

“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还是很严肃认真的!”苏卿鱼有点恼。

“好了好了,开玩笑。”韩木赶紧找台阶下:“这么说你这趟答应和我们一块走就是为了找你姑姑喽?”

“是啊,稍微有点线索,不过不是很确定。”苏卿鱼没好意思把信纸的事说出来。毕竟这只是无端猜测而已,说不定就是姑姑跟一个朋友学的,要是靠这个找还不得找出几十万“姑姑”来,说出来让人家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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