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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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就会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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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在雾里会遇到和我一样的成年人,但我们始终无法靠近,雾气飘来飘去,将我们阻隔在可以看见却无法触摸、无法交谈的距离。

孩子们没发觉我的变化。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差不多快一年了。这一年来,他们丝毫没有长大,而我却越来越瘦。

真的,我越来越瘦,衣服渐渐变大了,后来衣袖和裤腿变长,鞋子也变大,我不得不频繁打电话,要来越来越小的衣服。

我的力气也变小了,给四个孩子服务变得力不从心,一切都变得马虎起来。一号的裤子破了个洞,我缝了一半就丢开了;三号想吃煎鸡蛋,我却把鸡蛋煎糊了;下水道堵塞了,我通了许久也没通,浴室里积满了水……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只能穿上童装了,而浴室里的脏水已经溢到了客厅,我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只手按到了我的肩膀上。一号在我身边坐下来,其他孩子也围拢来,坐在我身边。

“你现在不是妈妈了。”一号无可奈何地说——我从没想过能在孩子们的脸上看到这样无奈的笑容。

“什么?”我抬起头,擦了把眼泪问。

“你打电话要个冰淇淋试试。”四号把电话递给我。

拿起话筒,听不到任何信号。

怎么回事?

他们把我推到镜子前,在镜子里,我看到5个小孩——其中一个很面熟,不是一二三四号中的任何一个,我认了很久终于认出,这是我8岁时的模样。

我变成了小孩!

我惊恐地望着他们,他们的惊恐一点也不比我少。

现在,我成了5号。

没有大人照顾我们,我们的衣服越来越破旧,食物越来越少,浴室的水流得到处都是。

我和他们一起,学会了到垃圾堆里翻食物,到别人手里抢东西,甚至学着去抢夺别人的爸爸妈妈……

更多的时候,在饥饿和寒冷中,我们抱成一团,望着雾气瑟瑟发抖。

已经没有阳光和月亮,雾气重新包围了屋子——甚至连别墅内部,也充满了雾气——雾气从我们身上飘出来,丝丝缕缕,渐渐积累成厚重的一团,在屋子里东一团西一团飘荡,无论我们怎样将它们往外赶,也无法逃出它们的包围。

我们像大部分没有父母的孩子们一样,坐在别墅的窗前,把脸贴在玻璃上,望着雾的深处。

常常走出去,分头行动——大多数时候我们无法找到出去的路,但有时候也能找到。

我就走出去过。

雾气不知怎么就到了边缘,我看到一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是我来的城市,却已经不再属于我。雾气从我身上不断飘荡出来,我走到一个晚归的男人身边,拉着他的手求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然后……然后我们就有了一个爸爸。

再然后我们就多了一个六号。

七号,八号,九号,十号……别墅的孩子越来越多,雾气越来越重。所有的大人最后都会变成小孩,所有的小孩都无法照顾自己,连电话也不对我们开放。我们需要被人照顾。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小孩?”我问一号。

“因为所有的人都那么彷徨无助,就像小孩一样,需要被人照顾。”一号说。

我转而凝视雾中——又一个大人走进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吆喝一声冲了上去,决定在他还没有成为别人的爸爸之前把他抢过来……

我们战斗、战斗、战斗,为的就是能找到最终的那个人——据说有那么一种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不会软弱,不会沮丧,他们总是知道该怎么办。据说这种人即使在雾孩的包围中也不会变成小孩。

据说他们能把我们带出这片不见天日的浓雾。

我们等待着。我们需要被照顾。

第七章 黑衣人

当爸爸妈妈将我从屋外混战的孩子们中间捞出来时,我已经满身灰土,手里仍旧紧握着棍子,准备再次投入战斗。他们对我的淘气深感无奈,将我抓到屋子里,洗干净了手和脸,命令我试穿一件新衣服。

“不穿。”我捋了捋头发,仍旧要冲出去打架。

妈妈将我拉了回来,强行给我穿衣服,我在她手里扭动着——我对新衣服毫不感兴趣,重要的是外面的战斗。爸爸惊奇地看着我,拍掌大笑:“你到底是男是女呀?”

我正要告诉他自己是最厉害的女战士,忽然一滴冰凉的东西从头顶落下来,落到了我的手背上。

“漏雨了!”我大声喊。

妈妈打了一下我的手:“快穿衣服,漏什么雨?”

从窗口望出去,屋外艳阳高照,没有丝毫雨的痕迹。

又一滴水从头顶落下。

我抬头朝上望去,只看见干燥的天花板,那上面一点水印也没有。

但是仍旧不断有水珠落到我的手背上,我四处找寻,终于让我发现,那些水珠并不是来自天花板,也不是来自我头顶的任何东西,它们就这样凭空落下,在阳光中闪出七彩的光芒,仿佛在透明的空气中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水源。

“看!”我指着水落下的半空要他们看,可是他们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我的衣服之上,丝毫不理会我。

我在他们的凝视中,一个人仰望着那神秘的半空,始终想不明白,那些水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它们好象就是在空气中自动生成的一样——我添了添手背上的水珠,一股咸涩的气息从舌尖上传来,于是我深沉地点点头,认定这一定是海水。

那年我五岁,我没有见过海,海在我脑海里的第一印象,就是从半空落下的水珠。

在那以后,我很多次遇见从半空中落下的水滴,它们无一例外地带着咸涩的海水气息,如此神秘地出现在我的周围。我将这事告诉所有的人,但是每个人都不相信。

我确信生活中有些神秘的事情发生了,但是无法说明白那是什么。

某个夜晚,我们一家人一起出门散步。夜色很黑,一点点月光从云层里漏下来,在地面上印上四个稀薄的黑影,两个大的是爸爸妈妈,小的是我和弟弟。我蹦跳着走在前头,用脚不住踩那些影子。

1,2,3,4,我一边数着影子一边踩。

一滴水落了下来。

四周没有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天上也没有下雨,那滴水无端落到我手上,我尝了尝,又是咸的,又是那种古怪的水。

我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不去理会它,继续踩着影子。

1,2,3,4,5……

呃?居然多出一个影子?是不是数错了,我认真地低头数了数:1,2,3,4,5——没错,的确是5个,多出来的那个影子修长飘逸,一头长发纷乱地飞着,和我们的影子并排站在一起,站得非常紧密。

我立即回过头去。

身后,爸爸和妈妈牵着弟弟在看天上的云,除了他们三个,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些行人在散步,但在我们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那么那个黑影子是谁呢?

我想不明白,又低头望了望地上,那里月光与黑影一起晃动着,1,2,3,4——多出来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如果我不是如此固执,一定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我真的没有看错。

在散步的路上,我一直沉默地望着脚下,期待那个影子的再次出现,可它始终没有再出现。

很快就是春节了。

春节的时候,我们决定不去任何人家里,就我们四个一起过年,爸爸做了一桌子菜,到了7点钟,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我们放了一串鞭炮,便开始举筷大嚼。弟弟和我一人获得一个红包,正在拆红包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

在盯着我们。

我偷眼朝四周瞄了瞄,发现在窗子那里,有一个人露出半张雪白的容颜,一双漆黑的眼睛,一霎不霎地望着我们,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扬。

我正要叫爸爸妈妈看,忽然想起,我们家住在四楼。

那么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情况让我猛然呆住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窗子边。

在我起立的那一瞬间,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当我推开窗子,窗外空无一人,新年的街道空旷寂寥,一地红色的鞭炮碎片随风飞舞,仿佛那个人也变成了碎片消失了。

我有些害怕,赶紧将窗子关好。

家里人在叫我去吃饭了,我慢慢回到桌边,一路回望,什么也没看见。

这顿年夜饭吃得忐忑不安。

虽然有些不安,过年毕竟还是令人高兴的事情,爸爸将相机调好,照了乐呵呵的全家福。

那张照片过了两天便洗出来了,妈妈发给我一小张,我珍重地收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每天睡觉之前便拿出来看。

在某个夜晚,我照例地看一眼照片,便准备入睡了。

一阵风吹来。

这风来得猛烈而古怪,直接对着我手上的照片吹过来,我拿捏不稳,照片随风飘落,掉到了床底下。这让我更加感到古怪,照片落地的路线非常不对劲,即使是被风吹,也不应该是以那样的角落飘进去,看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抓着它似的。

而所有的门窗都已经关好,风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有些害怕地朝四周看看,跳下床,朝床底下望去。

那里黑糊糊的,隐约看见照片就在前面,我将手探过去,手指朝前移动,猛然触摸到一样意外的东西。

那东西冰凉、柔软、修长,在我碰触的一瞬间猛然缩了回去。

但是这短暂的接触还是让我辨别出来,那是一只手。

我尖叫起来。

尖叫的后果是爸爸妈妈都被吵醒,他们将照片从床底下捡了出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整晚蜷缩在妈妈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感觉就在这间屋子里,某处,某人,在盯着我。

在盯着我们。

在这个神秘人物的注视中,我渐渐成长起来。我们一直没有逃离她的目光,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以至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即使是独自在家,也总习惯四处张望。

象任何一个孩子一样,最叛逆的时期不可避免地来了,与父母之间的对立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吵架成为经常的事情,有一天又吵架了,爸爸和妈妈气恼地坐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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