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燕这未来的儿媳妇很是满意,便去外面打谷子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几人正聊得开心,刘老实突然跑了进来:“范婆婆,魏富国来了,开口闭口都问你在不在……”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哎哟,范婆婆,您老还真在这啊,快点去看哈我家秀莲吧!出事啦!”
范婆婆大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出么子事了?”
汪半仙和刘大少也很好奇,这人是村子里的老熟人,唤作魏富国,平日里人还算谦和,在生产队里干起活来也是生龙活虎的,一个顶俩,所以刘大少对他印象颇深。这魏富国的老婆叫吕金莲,是四乡里有名的母老虎,老辣椒。跟女的吵架打架是专扯头发,说要日人家男人,跟男的吵架打架,是专踢人家下面,说要日人家爹。端的是狠辣异常,一般人见了她都发虚。
魏富国早急得一身汗,“她……她……今天下午突然疯了!”
闻声过来的刘老实也大吃一惊。你要说别人疯还好信,你要说这么强的娘们疯了,那还真是难信!
范婆婆连忙给他个椅子坐下说话,说:“你别着急,越急越乱。先下来歇歇气,把话给说清楚了,我们帮你看哈有没办法。”
那魏富国定了定神,要了碗水道:“她前天插队干活时还好好的,昨天就有点烧,今天硬是没起床。”
“我本来想请婆婆过去看哈的,一琢磨您上次好像坐拖拉机回镇子里了,这汪老先生也正为李书记出殡的事儿出力,于是,我也就不好来找麻烦了,心说是不是累着了,修养下看看能好转不。可谁知道,她睡到下午,人突然起来了。我去老人坟包子上烧了纸回来,看见她站在门口,我还蛮高兴,就想过去说个话。”说到这,魏富国的眼中满是慌乱,颤动的目光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的恐惧,稍停了一下,才开口道:“结果还没开口,她就拿了把菜刀砍了出来,把老子吓得差点没跑脱,腿都软了。不过她也没追上来,就提着个菜刀在稻堆子里骂。我来的时候,她还在稻冲里骂哩!还好我的两个娃早送去他伯伯那去了,要不俺们老魏家的两个娃儿指定给剁成孙二娘的包子馅。”
范婆婆一皱眉:“那她都骂些什么啊?”
魏富国脸一红:“就是骂些什么不孝顺啊,眼里没得祖宗什么的。”
“哦,这样啊!”范婆婆眼睛眯了眯,似乎抓到了一些眉目。正待要再问,汪半仙却在一旁抢先插上了口:“那你们这几天没碰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吧?”
魏富国想了想,说:“奇事是有一件,但也不古怪。”
“那你说哈,越清楚越好!”
“嗯!”魏富国点了点头。
原来前天队里还在劳动,魏富国和吕金莲在五队,他们今年有块荒地,说要改出来明年开春时候当旱田。刚好那天就剩了一小点,一队的人就都上了。这地以前是吕家一片祖坟。虽说现在红旗飘飘,文青下放。大家也不再迷信这些了,但多少也有些忌讳。于是在开挖的时候,都先清理了这些坟包子,里面的几把烂骨头也给重新埋到了乱葬岗,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搞得还蛮正式的。大家一齐劳动时,有个和吕金莲关系还不错的妇女就开玩笑说:“要是你那些祖宗没搬干净的话,这田还没人敢种哩,你看你们那些祖宗都是些凶的很的人啊!”
吕金莲一挥锄头,“凶个屁,这人一死还凶个么子鬼?谁敢阻挡我们的革命工作,我们就砸烂它!”
这时正好五队的小队长在旁边,一听到这话,十分高兴。也是想拍拍这个凶女人的马屁,方便以后搞好工作。他就大声吆喝起来:“大家听到没得啊?吕金莲同志的这种精神啊,这种热情啊,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啊,大家鼓鼓掌啊!”吕金莲十分高兴,直起身来准备接受大家的掌声。
谁知道就五队队长鼓了那么几下,其他人一个也没理睬。她气得哼了一声,抡起锄头,狠锄了下去,听到咚的一声闷想,像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她把锄头一别,土一拨开,发现一个圆圆的白色的东西。“咦,这是么鬼玩意?”她脱口而出。
旁边那妇女伸头一看,脸都白了:“哎哟我的妈,这像是个人脑壳盖子哟!”几个人围了过来,用铁锹仔细的把它挖了出来,一看,果然是个人头骷髅。五队长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又出这么个玩意,不是说清干净了吗?“来,来,把这边上都细细挖一哈,看哈还有没得别的骨头。”这几个人又挖了一下,没再发现别的,就这么一个骷髅头。
话说那吕金莲一见挖出这么个东西,心里早就毛急火辣。为什么,因为这家伙一出来,又要烧香烧纸又要弄到乱葬岗去埋,这样下去,今天天黑了,这块地也搞不完。老娘我屋里还有一大堆事哩!
果然,那队长就在喊:“那个,魏富国,你去大队办公室去看一哈,还有没得点纸香,我记得今年还剩了些。”魏富国正要去。吕金莲走了上来:“不要拿了,一个死人头,搞什么这么多东西?”
说完,她提着那个骷髅头,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走到几十米外的山脚下,这山脚上还有很多以前说植树结果没用上的坑。她一把把个骷髅头丢到坑里,高声冲这边喊了起来:“你们继续挖啊,好早点放工!我先把这破死人脑壳埋了!”
众人都看呆了,这都知道吕金莲凶,可凶到这样子,还是让大家开了眼界了!
吕金莲一边从边上扒土下来,一边看着这骷髅头,越看越气,“你个死脑壳,不在脖子上呆着,到处乱跑,耽误我这多时间!”一时上了火气,一下抡圆了锄头砸了下去。
吕金莲敲碎了骷髅头,把它草草一埋,马上又回来锄地。五队长看得是心服口服,暗道:人家这才是领导的料,做事这么利落果断!不由得颇有些自惭形秽。
吕金莲回家当天晚上就发烧,花生米还没剥完就想着睡觉。魏富国就让她先去睡。谁知道这一睡就睡了两天,好容易人起来了,又成了个疯子!怎么不叫魏富国急哩?
范婆婆一听这事,和汪半仙对视一瞥,眼神交流之余,心里就各自有了底。回头就对魏富国说:“我看是阴魂冲了身哩!”
汪半仙高兴了,收拾了下自己随身带着的家伙包裹,对范婆婆道:“师姐,您歇着,俺去去就来!”
刘大少忙问:“这事范婆婆不去啊?”
汪半仙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体贴人呢,师姐她一女儿身子骨,跑动跑西的,嘴里不说,其实腿脚早累着了,让她躺床上歇歇成不?杀鸡焉用牛刀,我这个阴阳先生对付就搓搓有余的。”
那魏富国情知众人拾材火焰高,一看就汪半仙一人跟自己回去,还是担心的不得了,说:“先生啊,这事有把握吧?”
汪半仙哼了一下,“这点小事,没得怕的!”
马晓燕一听说没什么好怕的,就鼓动着刘大少带她一块去看看,说是有什么要出力的活,大家可以帮帮忙!要说这女孩子家这几天也是闷得慌,听说有这么个热闹可看,就愿意去看一下,也胜过在家里干耗着。
要说这汪半仙平时被这群小年轻的说的可不少,说什么神棍骗人啦,说我这什么是什么人民的鸦片啊。心里也有那么点不平。这回就答应他们去帮一下忙,心说:“这次得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是不是骗人!”
当下,这汪半仙拿了几张符纸,又找马晓燕借了钢笔,在符纸上浓浓的画了几道。刘大少看得直愣:“老爷子,从小我也见过这一套的,不过这用钢笔画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哩!”马晓燕这才知道汪半仙是在画符,失声道:“这就是符啊?我还以为汪伯伯写了条子要我们去传消息呢,难怪这字我怎么不认识哩!”
汪半仙狗屁的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小山羊须,得意洋洋的道:“只要人有神,符就有神!这画符画的就是精神!”
刘大少说:“那您这么说,只要人有神,画只乌龟也成,这话是对的?”
汪半仙也不见怪,笑嘻嘻的说:“这话也不全对!就像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选集,印在书本上,是他的选集,读了让人进步。印在报纸上,那也是他老人家的选集。读了,咱们也能进步!但你要是改里面的字,那可就不是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几个人连连点头,说这么一打比方就好明白了。都没想到他这样比喻是不是恰当,能不能比。
这木剑和符纸拿着碍眼,汪半仙找了个袋子一把装了,风风火火的就上了路。魏富国走在前面,刘大少则牵着马晓燕,不慌不忙的走在后面。
这刘家离魏家足有百来米,走得几人是一身汗。到了魏家一看,这没人啊。想着一个疯子还拿着菜刀,众人都提着个心。几人看了下,稻堆里确实没人。
魏富国颤声说道:“莫不是跑了吧……还是进屋了?”刘大少将李晓燕护在身子后面,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现在倒是不怕鬼了,但人家小姑娘怕呀!再说对于这个拿着菜刀的疯子,多少还是有点顾忌的。他虽然当过兵,身上有点功夫,可是没过实战,这要真动起手来,他确实没个底。
汪半仙安慰说:“要是冲身的话,她跑不了,也就在这屋左右跑一跑。现在稻堆没人,怕是躲屋里了。”
汪半仙带着三人小心翼翼来到那稻堆下沿,离那大门口足有二十来米,稻堆下面一个陡坡下去就是魏家的水塘。三人过去的时候,汪半仙就交待说:“这地儿泥泞,待会你们跑的时候要小心脚滑。别回头跑,下面是水塘,要往来路上跑!”看着几个人都有点紧张,不由一笑说:“这是个小事啦!不怕,安全第一,小心点好。要是有事,我也不敢托大带你们俩个娃来,要是出事了,咱怎么跟大小姐交待?”说完,对刘大少别有意思的眨了眨眼。他这话,算是露骨得很,要是给范婆婆听见了,指定羞红了脸,捶他一拳头,啐一声老不要脸。
大家一听这话,纷纷笑出声来。四个人就在那稻堆下边站着,汪半仙说:“富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