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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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烫-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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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劳动节放长假,我和柳峰一起去艺校看望杨雨桐。在回来的路上,柳峰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说:“哥们,我的项目马上就办妥了,到时候你可不能看热闹,帮我把消防手续办下来,事成以后,我给你弄一套房子。”   
  我说:“在哪儿开发的?”   
  他说:“二环路北面有块地,原来是个毛纺厂,资不抵债被拍卖了。我的朋友要投资建高层写字楼和仓库,说要开什么物流公司,规模挺大的。”   
  “谁能出钱投资啊?是靠银行贷款吧?”   
  “废话,现在都玩这个。自己拿钱投资,傻子都不干。”   
  “呵呵,那以后要叫你柳老板了。”我故意恭维他。   
  “拉倒吧你,我是个跑龙套的,刘老板才是投资方。估计你也能认识他,就是那个比我还胖的大胖子。”柳峰伸出两只手比划,车子一转舵,差点儿开上马路牙子,多亏他把手及时放下了。   
  “你知道最近晓菲在忙什么吗?”我忽然转移了话题。很久没看见她了,忽然很想她。这种感觉特别奇怪,你在心里暗示自己忘记她,然而越想忘记,却越不能忘记。   


  “她呀,又回到省报了。在道里区十四道街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正忙着装修呢。”柳峰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妹妹这个人挺好的,你们的事我也懒得去管,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不喜欢她,就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们朋友就没法处了。”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我摇下车窗,把手搭在外面,低声说。   
  “你是说海口那个假洋鬼子吗?她和那小子闹翻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听柳峰的意思,他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很看不上柳晓菲以前的男朋友,不止一次和我说过那个南方人的笑话,一条领带扎半年,头发整天油光锃亮的,和牛犊子舔过似的。   
  “这事儿,我妹妹没告诉你吗?”柳峰很奇怪地问。   
  “没有。她很少和我提起那个人。”我说。   
  说来也巧,在一次小范围的聚会上,快半年没摸到影子的周锦林突然冒了出来。他的变化不太大,满脸络腮胡子,头上顶着个黑色棒球帽,不管熟人还是陌生人,一握手就点头哈腰递名片。据他自己说,从报社出来单干不到四个月,搞了个网络设计公司,专门做网站制作和传媒企划。他名片上印的名头很大,把我都唬住了,我问他真的假的,他嘿嘿一笑,说:“本人隐私,无可奉告!”   
  大周这家伙肯定还有发展,多日不见,外交辞令都会了。我搬出报社的宿舍后,有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心里真挺想的。   
  聚会刚散,大周夹个大公文包非常神秘地趴在我耳朵旁边说:“李凯,有时间吗?”   
  我说:“干什么?”   
  大周说:“不干什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唱唱歌跳跳舞。”   
  我说:“我不去了。”   
  大周的笑容忽然僵住了,说:“你不把我当朋友,是不?我还能害你吗?放松一下,我请。”   
  “你请我更不能去了。留着钱干什么不好?去那鬼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人嘛,要享受生活。”   
  “我是警察,去那地方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你又没穿制服,谁也不认识你。走吧走吧。”大周拉着我的胳膊就往门口走。   
  最后,我还是没拗过大周,穿上夹克衫,和他上了汽车。大周的车不知道是在哪个旧车市场买的,像一个重型推土机,速度贼慢不说,遇到红灯还老熄火。过了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开到了他想消费的地方。还别说,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小区里,真有个半地下室的歌厅。歌厅的门脸不算太大,一进去才知道,足足有三百多平米,里面的设施很齐全,浓妆艳抹的小姐们像一溜大白菜似的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地靠着。   
  周锦林好像是这里的熟客,和来来往往的人都能打上招呼。一个老板模样的女人照着大周的脸蛋儿捏了一把,甜腻腻地吆喝着:哎,我说周老板,你可很久没来了啊,忙什么呢?姑娘们都想死你了。   
  “这位老板是谁啊?”她瞅瞅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的一个哥们,来唱会儿歌,你给找个漂亮点儿的。他可是大老板啊,贼有钱。”大周说谎从来不用打草稿,我冲那个女的点点头,跟随服务生进了包房。   
  包房里的设备很齐全,硕大的国产电视、VCD影碟机、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就是不太隔音。歌厅好像刚开业不久,人气劲儿挺足的。估计隔壁几位客人出娘胎就是唱美声的材料,嗓子发出的歌声粗犷豪放,震得窗户嗡嗡响,把我头皮整得直发麻。   
  我的屁股刚挨上沙发,大周就从门口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歌厅小姐,看上去都不大,也就二十左右岁吧,都穿着黑色吊带装,裙子短得都不能再短了。大周大咧咧地推给我一个女孩,满脸堆笑说:这个漂亮的给你了,她叫小红,还是大学生呢。   
  交待完,他横着膀子就走。还没到门口呢,他的大手在身旁小姐的屁股上掐了一把,那个女孩子嗷地叫喊起来。听到女孩的尖叫声,大周十分兴奋,哈哈大笑起来。他肯定又喝多 了,离他两米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酒气。大周的脾气我知道,口袋里一有点小钱就管不住自己,就喜欢往女人堆儿里扎。说明白点,越懂得女人的男人,就越不把女人当回事。大周不喝酒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个好人,可一旦喝醉了酒,就不是他了。   
  “大哥,你喜欢唱什么歌,我来点。”小红怯生生地问我。   
  “随便。”   
  我把头靠在沙发上,仔细瞅了瞅拿着歌单的小红。她长得白白净净的,裸露在灯光下的皮肤很光滑,黑黑的头发盘在脑后,挽起一个马尾巴辫,脸上没有擦胭脂,很清秀的样子。   
  小红看我不吭声,自己先点了首曲子,旁若无人地唱起来———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   
   让时间悄悄的飞逝/抹去我俩的回忆   
  对于你的名字/从今不会再提起   

()
  不再让悲伤/将我心占据   
  让它随风去/让它无痕迹   
  所有快乐悲伤所有过去通通都抛去   
  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不会再是你   
  不愿再承受/要把你忘记……   
  真看不出来,伍佰的《浪人情歌》被女生唱出来,竟别有一番味道呢。我拿起麦克风和她一起唱,乐曲一结束,电视屏幕上打出了98的高分。小红的兴致被乐曲声调动起来,身体随着节拍扭动着,她在唱歌的间隙里把茶几上的红酒喝了一大半,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眼神渐渐开始发飘了。   
  “你今年多大?”我问。   
  “19岁,在上大一。”她答道。   
  “为什么来这里做工?这地方很乱的,你应该在校园里读书。”   
  “我是半工半读,这里的钱比较好赚。上大学需要很多钱,我们家供不起,只好干这个。我有个小弟弟,患了肾衰竭,换肾花了很多钱,父母为了弟弟的病欠了十几万的债呢。我不出来做工,那些钱根本还不上。”小红说着说着伤心地哭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忽然被她的故事打动了。   
  小红看我愣在那里,屁股一扭,忽然撩起了裙子,幽怨地说:“大哥,你看看,我把一个肾捐给了弟弟,伤口刚愈合。”   
  包房里的灯光很昏暗,我借着电视发出的光亮,真看见她的腰部有一条细细的疤痕。我彻底被小红的悲惨遭遇打动了,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塞给她说:“你拿去用吧,我今天没带太多。”   
  小红放下裙子,说什么也不要。嘴里一个劲儿说:“大哥,这钱我不能要。我不要你的钱,大哥。”   
  我把钱硬塞到她手里,然后站起身对她说:“拿着吧。你还小,多用心读书,以后别来这个地方了。”   
  小红两眼饱含着热泪接下钱,分成两份,很小心地塞在丝袜和高跟鞋里。随后,她站起来反锁上房门,把电视的音量调到了最大,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这几个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她让我忽然想起了奥运会上体操运动员的一整套规定动作,说实话,她甚至比体操运动员还要娴熟。   
  “哥,你真是个好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还是第一次呢。”小红的话和喘息声彻底把我弄怔住了。   
  “你想干什么?”   
  “大哥,你不是和周老板一起来玩的吗?”小红听我问她干什么,反而觉得很惊讶。   
  “你走,赶紧给我走!”我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大声说道。   
  “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小红飞快地穿上吊带裙子,慌慌张张跑出去了。我气得浑身直哆嗦,一脚踹开茶几,上面的酒瓶子、茶杯和果盘稀里哗啦掉到地上……   
  泡歌厅那件事过去没几天,周锦林忽然跑到派出所找我。在旁边的兰州拉面馆里,我们买了两碗牛肉面。刚一坐下,他就满脸堆笑地问:“那天在双鱼歌厅唱歌,你喝多了咋的?听老板说你把包房的东西给砸了,到底出什么事儿啦?”   
  “你才喝多了呢。”我把那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一说,大周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大周笑得几乎岔气了。他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你肯定上他妈当了,那个叫小红的女孩子根本没有什么弟弟,她以前和我也这样说,还给我看伤疤呢。你知道伤疤是怎么整的吗?是用红油笔画上去的。呵呵,那回她被我按倒沙发上,沾点茶水用手这么一蹭,什么也没有!哈哈哈。”   
  “哎呀,你这人就是老实,随便讲个故事,你就热泪盈眶了!做小姐的,哪还有一句真话!”   
  说着话,大周把一千块钱放到桌上,很大方地说:这事都怪我,不能让你花冤枉钱,不就一千块嘛,我给你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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