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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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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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知府想起李佑素来的行径,又怕他气堵心窍失了理智,不禁担忧万分,在李推官背后叫道:“李佑!取材科举之事,万万不可捣乱胡来!更万万不能与石大参对面冲突!否则祸无日矣!”

话说分守道插手院试提调这事,属于不合规矩但合乎人情,而且是能引用另一套更大规则的人情。对此王知府选择了退让,没有上奏告状要说法,他知道自己告不赢。

以极端的例子比喻,一个市长心血来潮跑到正期末考试的学校,说是为了表达对考试工作的重视,要亲自去教室监考。合规矩否?不合。校长会同意否?肯定会。不同意会怎样?就说明你对考试工作不重视。

但要是高考,这个市长就不敢这样干了。同理,若换成乡试,打死石参政也不敢这样乱来。

虽然石参政推翻了府署的名单,但仍然抽调了府衙的沈同知、夏通判以及附郭县的知县等具有举人以上学历的官员去充作提调官,那担惊受怕了许多日的沈同知也终于从龟壳中走出来了。

比起原来的名单,变化就是增加了石参政本人和分守道属吏,少了王知府和李推官而已。

次日,苏州府署清晨排衙。王知府居于上位,左顾右看却没有见到李推官。心里嘀咕道,莫非又挂冠而去?这回可不比当初了,上头还有人盯着,李佑你真敢故技重施,他就真敢奏你一个辞官求去,到时不是那么好玩的。

“谁知李推官何在?”王知府问下话去。

洪巡捕上前一脸悲愤道:“李大人昨夜酒后落水,不能到堂,也有传言是自尽。”

自尽?以王老知府对李佑的了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李佑会去自尽,估计又他娘的是作戏,是死是活根本不用废话问了,当即单刀直入:“被谁救了?救到哪去了?”

悲愤洪巡捕瞬间变脸为羡慕,“听说是居于下塘的名妓陆琦玉乘画舫恰好路过,应该是捞到她那邀月楼去了。”

捞字用的妙……当即有人问道:“可是筑楼于水边,以美艳多姿,袅娜临风,妆扮奇巧著称的陆胭脂?”

洪巡捕重重点头称是。

这是羊入虎口还是虎落平阳?众人心里不禁一齐胡思乱想起来,议事是议不成了。

却说李佑昨日在王知府那里说完,气冲冲离了府衙。一时感到小楼昨夜又东风,无处话凄凉,心事有谁听?便打定主意要去买醉。

到街上随意拣了家看起来整洁的临水二层河房,要了楼上雅阁,凭栏摆席。吩咐随从张三道:“不需左右侍候,尔与轿丁去楼下等待,若本官不慎酒醉落水便大呼名字相救。”

之后李推官一直自斟自饮喝到天黑,期间撑着酩酊醉眼,以箸为刀,刻字于墙上道:侥幸得天宠,常思报国恩。不才蒙苛遇,空山夜归人。

见客人乱画小二拦之不及,不过他也是个识字的,偷偷看了,又打量李佑相貌。转回对掌柜道,“似是传闻中的府衙李推官也,不知为何抑郁忧闷。”

掌柜若有所思,暗道合该我发一笔小财。

及至月上柳梢头,数里河道两旁屋舍华灯亮起,参差两列,水光相映,轻舟小船徜徉其间。李佑醉醺醺手扶栏杆,确定了张三等在下面候着,高呼道:“风景何堪人去后,月色且容我乘风!”

也不知是这栏杆年久失修还是什么原因,外面人只见李佑一头栽入水里。

楼下张三等人望之,个个奋勇跳水救人。

却见此时有一艘画舫忽然杀到,船上有人大喝:“李推官落水了!”登时跳下船夫数人,比岸上张三等人更便利,竟然抢在前头将李佑救到舫中去。

张三浮在水中瞠目结舌,这是从哪冒出来抢生意的?他怎知是自家老爷?

店家掌柜立于柜台,手握纹银笑而不语。他只是派人去名妓陆琦玉处报信曰:“那个李推官独自在我店中买醉,状甚忧郁愁闷,旁边少人遣怀。天赐良机,走过路过不可错过。”如此便得了十两银子打赏。

画舫来的倒也巧,正赶上李佑落水。

话说这时代苏州府市民脱离了农耕生活,已然不复传统的纯洁质朴之风了。概括起来就是喜流言,好词讼;追风雅,赶时新;产书画,造古董……省略若干字。

第一条就是喜流言……所以著名诗人李推官独饮大醉,掉到水里,特别还是被同样有名的美人捞回去这点破事传的很快。

为什么独饮大醉?略略探究,是个人都猜得出,必然是被石参政伤了自尊,真是令人同情哪,石大人有些过分了。

掉到水里是不慎还是自尽?也很值得研究探索,被上司逼成这样,还是值得同情。

至于被陆美人救走后发生了什么?这就不用研究了,只须开动想象力即可。

有匿名好事者,实际姓李名正者,去那河楼上看了墙上“不才蒙苛遇”一句,在旁题写点评曰:一个苛字道尽心酸气,想必其中甚多一言难尽、有苦难言之事,却只能言尽于此。与上司同城为官不易,石大参太苛矣!

后旁边新增“顶上”字样十数。

坊间传言愈烈,石大人如此排斥李推官不会是因为妒贤嫉能罢?还是为了上任时的丑事打击报复?不管怎样,心胸实在太狭窄了。

又有致仕居家老大人余公,微感不平,访石参政道:“我江南人杰地灵,才士辈出。有文章称世者,亦有诗词传唱者,俱为一时风流也。仕进别途自有道理,不至生野有遗才之憾,大人何故相煎太急。”

石参政不为所动道:“胥吏之徒,盘踞本地奸邪者十有八九,窜至七品者更罕有。不加抑之,任其嚣凌,何以治一方?”

说真的,石大人对市井这些流言毫不在意。那李佑明明就是个奸邪小人,王知府狼狈为奸,对此他自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上不负君恩,下不亏社稷,问心无愧得很。

再说,能决定他升迁去留的绝对不是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市井百姓,何惧之有?

有时人记道:“石公海内名臣,素有清望正节,历任黄堂道台,所临处百姓拥戴感恩不可胜数。独在吴郡不为民所喜,怪哉,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原因一章半节也道不完,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陆续发生。

镜头转至邀月楼,内厅中,李佑捧热茶而坐。

赵良礼大官人在对面大笑道:“我也不信你怎会羞愤自尽,原来是喝多了脚底打滑。滑的好,滑的妙,一头栽进陆姑娘的床里。”

“你是前来说笑的么?”

“别想那院试的事了,找点适合你的消遣,来今年花魁赛会作个主评人如何。我这可是三顾茅庐了,你还敢拒绝?”

李佑咬牙切齿道:“主评我不作。”未等赵大官人开口又道:“我要当主考官!”

主考官?这厮被刺激的失心疯了?赵良礼目瞪口呆。

第164章 李推官也要开科考

离院试还有十数日,苏州府贡院附近的客舍旅店已住进了上千童生,一时满街都是交文友、探消息、寻关节的人物,趁机来做各种生意的也云集于此,算是个热闹地带。

与贡院隔着两个巷口的一处宅院,今日不知为何放了火爆,引得一批好事者去看,只见门口挂起了“苏州府花榜试院”的牌匾。试院是个什么众人都知道,和贡院差不多的意思,但花试又是什么?

又有仆役若干,散了印制的传贴,围者人手一份,观之无不叫绝。原来是本地有闲有钱的名流一十二人共襄盛举,效科举故事开科花试,以名妓作考生,考出今年的花界魁首娘子,以及一榜、二榜、三榜名次。

真是个有趣的妙事,众人无不赞道。

消息传出去,一夜间轰动了府城,比什么李探花的诗词传的快多了,不愧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还听说样式是仿照科考的,有主考有提调,到时真会有一大群娇滴滴美姿姿的花枝样美人入场考试。

这么有创意的想法当然是出自受了刺激的李推官,那天他咬牙切齿对赵大官人说要做主考官,便指的是这个意思。

以赵良礼的性子,怎能不拍手叫绝,评花魁年年重复(跟二十一世纪某晚似的),若要换个方式又没什么主意。如今李探花一出手,果然不凡。或者说,看来李先生这回被石大参气的不轻。

不过赵大官人也不是没有担忧,对李佑道:“青楼女子,大都以色艺娱人。其中所谓才女,粗通文字者多,熟诵诗书已是为佳。真工词善文者不过寥寥二三个,应考人数太稀少,看起来未免笑话。若都入场,怕又写不出东西来,如何开得科?”

“山人自有妙计。”李佑胸有成竹道。

赵良礼疑神疑鬼道:“我总觉得你有阴谋。”

李佑大笑道:“不信在下那就作罢。”

赵大官人还是受不住这个好玩游戏的诱惑。他也真是个有人脉的,第二日便依着李佑要求在贡院附近借了处宅院,以此充作试院。用李佑的话说,附近读书人多,办起事热闹。

这院落后面有个五开间大厅,本是摆席宴饮的用处,简单布置后正可以做考场,几十个席位足够使用了。此外先请了十来个会使木活字的印工,每日印传贴于附近店肆中发放。

人力物力花销不少,但不是问题。赵大官人登高一呼,便有十来位无聊文人公子一齐凑热闹,宋问古贺慎之等人都跑过来了。

这些人,无不是风流行当里厮混的班头翘楚,富贵红尘里打滚的豪家子弟,对此事个个兴致高张。再有后来者想加入的,便不收了,真有兴趣明年再说。

连同赵良礼和李佑,一共是十二个主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随随便便聚了几百两银子和十几个仆役。

看起来形势大好的样子,但有一点让李佑很担心,这么多凑份子的,固然人多拾柴捧火高。但怎么分工?就算是个游戏,一个小考场或许用不了许多提调官。

当十二人在试院大堂喝茶议事时,说起分工,贺慎之提议道:“既然不考文章,只以诗词出题,主考官非李老弟莫属。”

赵良礼赞同道:“是极是极。”

李佑正要谦虚几句,却见众人齐齐点头,居然没有一个反对的,合力把李佑捧上了主考官这个第一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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