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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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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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李佑所料,由他亲自编写刊印的每日传贴一出,满城争相先睹引以为谈资,竟有洛阳纸贵之效。这段时间,就连说书先生一开口便是:“今讯报与诸君知……”

“今讯报与诸君知,虎丘之花顾小童贬斥各县妓家曰:乡下农妇!”

“今讯报与诸君知,昆山谈素卿责顾小童道:汝也不过府城外一土鸡!”

“今讯报与诸君知,虚江姚兴儿豪言誓必夺魁,不成功者便出家。府城濠上崔丽云讽之曰井底之蛙。”

“今讯报与诸君知,虚江楼心月与常熟杜双婷同居一店,彼此竟起口角事,随从叫骂半日不歇。”

“今讯报与诸君知,常熟县童生与虚江县童生数十人殴斗,应与花考无关。”

……

事到如此,这次花试称作万众瞩目、人心所系一点儿也不为过。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充满魔力的大手暗中摆布了一切,可怜这年头人们没有经历过信息化时代的各种摧残,抗性和免疫力委实不高,人心的狂热轻易便被新奇的情形挑弄了起来。

及到四月二十三日开考这天,围观美人考生入场的人群塞满了数里街巷。十二个主事又紧急抽调了上百家丁,才勉力维持住入口秩序。

主考官李佑看到这场景,居然想起了上辈子印象里那千奇百怪叉叉电影节上走红地毯的仪式。

唱名、搜检、进场等程序完毕,那些角色扮演类游戏玩家没有完全得偿所愿……外围有数千双要冒火眼睛的盯着,哪有去调戏美人考生的气氛。不由心里都埋怨李佑将事情炒弄的太过火了。

考试过程不必赘述,李主考阅卷排名也不必赘述,二十四日便放了花榜。

一榜十人,前三名是虚江姚兴儿、虚江楼心月、下塘陆琦玉。

二榜二十人,三榜三十人,其中陈梦香、张冷兰、齐笑霞等有名才女都落到了三榜。

看完榜,榜下舆情哗然,喊叫不公之声不绝于耳。

见过黑的,没见过黑到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花榜前三名中两个是主考的同乡旧相好,一个是主考的近日新恩人,公认的才女却被打到三榜……真正的科举都没敢明目张胆舞弊到如此地步!

再回想起来,本次花试从一开始就是丑闻迭爆,黑幕重重!

第166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大张旗鼓的花试虽然被李推官故意摆弄的丑闻漫天飞舞,但另一边堂堂院试的各种传闻也就未必少了,只是没有花试这样肆无忌惮罢了。

这其实也正常,事关无数人功名利禄的科举考试哪次不是流言乱窜?只是谣言止于智者而已,什么时候没有流言了才是奇怪。

说起近几十年来的院试,以苏州府为代表的江浙闽赣四大考试强省中,很多府县考法与别处不一样的。

别处的院试,尤其是文风不盛的地方,童生数量相对不多,考试过程简单粗暴。连糊名都不用,大宗师看的顺眼了当场便能把你录了。甚至有的穷山恶水边远小县,参加考试的童生比县学名额还少,会写几句通顺句子,大宗师就敢录你进学当秀才公。

但科甲大府就不同了,以苏州府为例,每县动不动几千人报名参加县试,一轮轮刷到院试前,积攒的历年童生也有几百上千的去抢那二三十个名额。

因为苏州府读书人实在多,又爱聚众闹事,所以苏州府的院试相对严格,采取了类似于乡试的考试程序进行全府统考,糊名什么的都有,当然程度上还是比乡试宽松些。近年来又增了新制度,考后监试官要磨勘(复查)试卷,以查弊补缺。

所以说在苏州府,主考院试的提学官若想像外省那样,当场点录生员或者大笔一挥随心所欲的录取,那是不可能的。从这个角度看,能到江南地区当提学官大宗师,一方面在士林中是一种极大的声望和荣耀,非文学领袖不敢当此任;另一方面,为国家取材之余,给个人赚点外快很费力气……可谓是痛着并快乐着。

注:上段为国取材一句并非假大空讽刺之语,这年头提学官考核也是要看升学率的,所以再没品的大宗师,多多少少也要录一些真才实学会写八股文的……不然门生中一个举人进士也出不了,那岂不相当于自打耳光,还有脸在官场混么?

从这个角度看,科举即便弊端重重,终究也还是一项相对公平的制度。据粗略统计,历代进士中,出自官宦世家的和出自寒门的大约各占一半。如果没有科举,实行九品中正自主招生,寒门士子怕是连这一半的机会都不会有。

话又扯太远了,却说本次院试的流言大都与石参政有关。常言道,风起于青萍之末,院试本该由知府监临提调,但今次石大参却强行插手。在多疑的人眼中,内情怎能不可疑?

其实石大人是出于公心的,可叹那些犬儒(本书的看官们应该不会有人以为这个儒是儒生罢)们不相信。

虚江童生李正与同县文友吃酒时曰:“听说因李推官的缘故,石大参厌恶虚江人,所以要插手院试,报复虚江读书人!”

虚江童生李正与邻县文友吃酒时又曰:“听说石大参为人古板方正,对苏州府读书人轻薄浮躁的习气深恶痛绝,所以欲借院试时机教训!”

虚江童生李正请某几位寒门子弟吃酒时再曰:“无故监临院试,其行可疑,听说石大参有那个人人都懂的意图,但这样吃相未免太难看了!还坏了规矩。”

虚江童生李正被几位富家公子请吃酒时还曰:“当下李大人不顶事了,找我也没用。这个石大参听说是个极清正的,无法可想无门可走!除非他不当监临官。”

流言纷纷扰扰,句句都是有针对性的诛心之论,不讲证据只讲动机,与石大人的行为搭配起来,有些辩无可辩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石大人自作自受,若想快速平息流言,除非自行退让辞去监临官位子。

但流言只是流言,飘来飘去找不到附着物时,对于在府城地面上官位最高的石参政来说,并没有直接杀伤力的。

但石参政的幕僚高先生先坐不住了,他去拜见东主道:“如今传言肆意,内外惊疑,人言可畏也。东翁既已借机贬斥过府中奸邪,抑了他的气焰,落了他的脸面,何不见好就收,退出院试,以善始善终保全名声,免有宵小物议。”

石参政端坐于公案之后,看了一眼高先生道:“先生欲教本官权术耶?以为本官夺监临官是为泄私愤、行私斗耶?叫李王二小人监临提调,岂能无弊?国家取士,不是儿戏,寒窗苦读,岂容轻忽?”

石大人喝口茶又继续说道:“又平心而论,他们的出身岂能压得住考场?况且江南士子,最是多事,万一考生不平群起,闹起考场如何收拾?所以本官防微杜渐而已,公事大义当前,不敢以私心定夺,更不敢以权术取舍!”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周公尚且恐惧流言日,东翁还要在苏州府长久为官,为此区区院试实在不值得。”高先生继续劝道。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些许流言只如清风拂面,过了时日自然消除。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石参政自信而坚定道,怕流言就不敢当监考官了。

再回忆起这个乱七八糟的四月份,关于院试的流言,从这头传到那头,关于花试的传贴,又从那头传回这头,飞短流长的八卦倒让考生们的侯考时光不再枯燥,交游往来亦多了无数谈资。

有个对李佑手段很熟悉的人物,却隐隐看出几分藏在纷乱嘈杂之中的,这人便是按察分司的黄师爷。

那日他找上李佑道:“这次是有石大参的不对,但我以为你该打落牙齿和血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为何偏要硬与石大参作对?”

李佑低头想了想道:“做人有底线,做官也有底线,石大参公然那样羞辱于我,若不反击,岂不被人看低了?若输了名声,我便一无所有!这个世道,当什么不能也当失败者,同情不值钱!”

黄师爷警示李佑道:“有陈廉使庇佑,你安然熬到他任满走人不成问题,现在这样又是何苦?你使尽全身能耐也整不倒他的,俗语云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即便被你重创,稍微有些余力照样能叫你吃不消。”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陈廉使为官靠的是功名,王知府为官靠的是年资,而我靠的是名声。名声乃是立身之本,名声坠了,就没有了根基。有这名声,不做官也有饭吃,没了名声,做官也不稳当。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李佑也是很坚定道。

黄师爷叹道:“我见过的官可以分两类,不要脸的和要脸的。你本该是个不要脸的,但却开始要脸,我真不知这是好是坏了。”

第167章 水土不服

话说李佑打着公平旗号办了花试,最后将胡乱炮制出的花榜在试院外一挂,放眼望去,只见近亲在上位,美才沉下头,当场引起了千人齐骂。

来看榜的,大都是书生,许多在府城侯考的童生也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其中很多人都是以枪手身份参与进来的,也有热衷于追捧美人的。

看到这个黑白颠倒不可理喻的名次,除了少数人,谁不想骂。用一句话说是,你可以羞辱我人格,但不要侮辱我智商!

传贴满天飞时,原以为是笑谈戏谑而已,区区一个美人作戏哪里值得舞弊。当赤裸裸的事实摆在面前,对此投入越深的越有被戏弄的耻辱感,一诗成名的精神理想幻灭了。

什么世道!一个游戏也耍赖!连这虚幻中都没有公平!

群情愤激下,那出来挂榜的杂役看势头不妙,连忙抱头鼠窜钻进试院内,临走前指着花榜末尾道:“后面还有句子作结,请诸君细看了!”

离得近的看了,便高声念出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猛一听不容易明白的对句,读起来却甚是精妙,再读又仿佛僧家打机锋,含有深意。

难懂不要紧,此处有大把考生在,别的不会,会猜题、破题、起解的多得是。

当即有八股高手摇头晃脑的开始破题起讲:“真假者,院试花试也;有无者,有弊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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