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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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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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使左右传语曰:“相见不如不见。”

又隔墙以诗述其心迹云:“故国乡音竟杳然,浮叶飘萍剧堪怜。斜依芳树岐王第,虚度春华贺老弦。红豆不思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君何细数梁园事,旧时金粉往如烟。”

妓泪湿红妆,涕泣于门廊之下道:“奴自知卑贱,不敢误先生前程”,遂三拜而去。

闻者叹曰:“此可为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之注释。”

门的另一边,快两月不知肉味的李才子,心情复杂的扒着门缝,看着送到嘴边的美人远去,不由得纠结悱恻、唏嘘不已、感慨万分。

娇滴滴的美人什么时候也敌不过权势的。许天官发话了,这段时间低调些,不要惹出什么能被弹劾的事情……

话说吏部选官有规制,双月一次大选,进行比较正常的升迁授官,单月一次急选,处理因为去世、致仕、丁忧等意外事故引发的官位空缺。

本来许尚书打算把李佑塞进下个月,也就是十月大选中,至少不那么扎眼。不然没特殊情况下,单独为李佑一个人奏报选官,显得有些急不可待和任人唯私。更何况前几天早朝,无辜的许尚书还被人抨击了包庇李佑。

但老大人听了李佑连夜急报,便意识到夜长梦多,不可再拖延。万一归德千岁突然说动了太后,发中旨直接任命人选,那就被动了。

要知道,内阁毕竟不同于外朝衙门,不经铨选廷推以中旨任命个中书舍人也说得过去。所以这不是讲究品味脸面,而是需要赤膊上阵的时候了!

次日,吏部便拟了奏疏加盖印信后封进奏报,直接把李佑推上去抢一个先机,占住先到者先得的理。

这种时候不要脸本身就是一个态度,别人若识相便不会再打主意了。

吏部之所以与内阁、都察院并称为三要,不是没道理的。

内阁从国朝初年设置以来权势渐张,其他五部的部权到如今被内阁侵夺许多。只有吏部的铨政大权还能相对独立于内阁,吏部尚书还敢与阁老叫一叫板,况且从制度上内阁不能直接指挥吏部。

当然,遇到了个人威望极高的强势首辅,例如张居正、严嵩这号的,吏部尚书也得当孙子。毕竟国朝的事很多时候不是制度说了算,是人说了算的。

反过来,吏部尚书强势时候,内阁也无可奈何。吏部的奏疏,一般都给面子批了“可”。不然的话,吏部尚书动不了阁老本人,但变着法子折腾阁老的门生故旧,也能令人恶心到极致。

正值此敏感时期,可能还牵涉到朝廷角力,深晓内幕的李佑(为终于不再是懵懵懂懂的酱油党而泪流满面)焉敢公然行眠花宿柳之举,什么能比乌纱帽要紧?

所以李大人面对美人盛情,只能按下满腹欲火,装腔作势的、拿出几分薄情寡义的范儿吟道“红豆不思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了。

婢女小竹走到李佑身后,“老爷,要不要奴家追上去对那位姐姐告知一声,叫她夜深无人时悄悄的进来?”

“咦,这个主意……”李佑下意识说了半句,从门缝回过头时猛然改口道:“老爷的事不要管那多!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天越来越凉,你却越穿越薄。也不怕冻出病来,到时还得老爷花银子。快回屋加一件外衣去!”

小竹扁着嘴回屋,李佑来到屋檐下桌椅上,继续练字。

那天张三确实带回了几根鹅毛笔,也问了鹅毛笔制法。恰好韩宗前两年被征召在京服役时,干过几天手工活,这几天搜刮了一把鹅毛正在试验。

李佑这些日子,偷得浮生几日闲,一直在抓紧时间熟悉鹅毛笔手感。

虽然这东西仍然与钢笔不一样,但好歹都属于硬笔范畴,总比毛笔容易适应。

李佑也不求成名家,能像模像样的写稍微规整的字就行了,反正正式的诏书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挥笔书写。

不过今日李大人的访客真不少,坐下写字没多久,又见会馆轮值管事领着一个中年文士来找他。

那文士一张口,便让李才子吐血三升,“大树先生,久仰久仰!”

这便是大树一诗带来的负面作用了,不逢大匠材难用、肯住深山寿更长,人皆以为李大人以大树自喻自比,便号之为大树先生。

大树先生……李大树……听起来实在让李佑不入耳,不禁怀念李探花的叫法。但在京城,可是有真探花的,李探花便叫不出去了。

原来这文士是开了书坊的,想要印李佑至今诗词全集卖,但一时搜集不全,托了会馆管事绍介前来找李佑商谈此事。

出集子当然是好事,那中年文士也爽快,价钱公道,李佑便答应了。约定好近日将自己所有“大作”整理一遍后,付予书坊,刻一本《李虚江景和七年集》。

送走了书商,李佑转身不及回屋,又听闻身后几声欢笑,“小李大人,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李佑回头望去,居然是前上司苏州知府王老头,忍不住的满怀讶异。上前见礼问道:“老大人怎的也到了京城?”

他与王老头合作一向还算愉快,虽然最后关头由于某推官太过强势产生点小小的不自在,但也不算什么仇怨,总是没有撕破脸。何况在陌生的京城忽的见到个熟人,自然带有几分亲切感在心里。

老知府笑道:“下月轮到本府入朝,听说你住在会馆,特意来相见。”

李佑便明白了,地方官从陛辞之后,三年一朝。估计是王知府因为情况特殊,就地接了毛知府的位子,没有陛辞。所以只能按着毛知府的时间段入朝,恰好是下个月轮到,顺便补一下陛辞的过场。

但还是有奇怪处……你是四品,我是七品,你是前上司,我是前下属,然后你主动屈尊来拜见我?对王知府知之甚详的李佑揶揄道:“老大人有话但讲,有事但说。”

王知府赞道:“不愧是你,本官确实有桩……”

话才说一半,又从门外闯进两人,叫道:“苏州李大人何在?”

这十分无礼的打断了老知府,王老头愤而想指责几句,却发现对方是内监打扮……便闭了口。

有一人正是前些日子受归德长公主送五百两银子给李佑的那位,他上前一步细声细气道:“李大人,归德主千岁有请!”

长公主?王知府心头跳了几跳,眼皮也跳了几跳,小声对李佑耳语道:“你在苏州沾花惹草也就算了,竟敢在京城扯到公主,不要脑袋了?”

第216章 垂拱而治的含义

李佑扫视两个公主府使者,又停顿片刻道:“王老大人对本官有大恩,于情于礼,本官必须要接待。尔等在此稍候,等本官与王老大人谈完。”

随后李祐将王知府请进屋内喝茶闲谈。

两个内监被晾在院中,面面相对无可奈何,只能心里不停意淫道,要是身在天启年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公主随便召见外臣,这不合常理。但归德长公主本身就已经是个不太合常理的存在,大明三百年没见哪个公主在皇宫当管家的。

千岁敢公然派人来请,李佑却不敢去。这倒不是心有畏惧,主要是去了能干什么?有什么好处?

若是被劝说投靠归德千岁,他是不可能答应的;若是被劝说将分票中书位置让出来,他更做不了主。

或者说,公主千岁应该去与许尚书对话,而他李佑去见长公主实属多余,一个不好还会惹出什么嫌疑。

“你和长公主之间……难道与中书舍人有关?”到了屋里王知府追问道。

李佑奇道:“你怎的知晓此事?”

原来王知府此次入朝,还抱着另一个心思,那便是改年龄……他已经六十了,刚当上四品正堂大老爷,心里正快意,可不想爽不了几年就被人催着致仕,所以想打通关节把年龄改一改。

国朝很多官员出于各种原因都有两个年龄,一个是官年,即档案上的年龄,公开的年龄;一个是实年,即真实年龄,只有自己和亲朋知道的年龄。

王老头这样的当然要改小点,可以多耗几年;李佑这样的其实应该去修改老一点,免得有嘴上无毛之讥,不过李大人没有这个心思,也不是非改不可。

这也是本朝官场上一个潜规则,谁也不会真对年龄问题追根问底。

某位官员要修改年龄,从技术角度讲有两个环节,一是要修改籍贯所在地的黄册,用二十一世纪情况类比就是派出所里的户口;二是要修改吏部的名籍,就是个人档案。

王知府有位坐监时的同窗,在吏部充任九品杂官,他便找上门去求助。可巧谈起要去当分票中书的前苏州府推官李佑,那同窗便建议王知府也去寻李大人问问。毕竟李佑是一个能与许尚书说得上话,并且是能被许尚书不顾脸面硬推上位的人,关系差不了。

王知府得知李佑有这种人脉,自然是大喜过望,主动登门拜访。只要能把尚书的关节打通了,再把经办书吏喂饱了,改年龄还不是件既简简单单又稳稳当当的事情。

“好罢,我若能见到天官姑且一试,不成也休怪在下。”李佑答应道。

王知府心底大定,侧头从窗户瞅着外面说道:“那两个内监还在等候,你真无所谓?无论如何,归德长公主是皇家之人,与陛下手足情深,连老夫都听说过,你还拒不去见?说不定可以简在帝心,日后有飞黄腾达的造化,错过便没有喽。”

等老大人说完回过头来,却见李佑满眼怜悯的望着他,嘴中却带几分得意道:“你们外官不懂京中事就不要乱发议论了,免得叫人听去笑话。”

也不怪王知府无知,实在是因为他监生出身,没有消息足够灵通的关系网,又一直在地方为官,而且将近三十年都没当过实权正堂官,对各种朝廷内幕情况自然很闭塞。其实李佑本来更惨,但如今比王知府稍强一点。

不过王知府并不蠢,顾不得讥讽李佑小人得志,立刻不耻下问道:“隐约听人说过慈圣(太后)与今上争权,莫非你有此顾虑?”

李佑忍不住卖弄道:“这等见识,都是市井之间愚夫蠢妇买菜卖菜、讨价还价的水准,朝廷大政岂是如此儿戏?”

王知府人老成精,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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