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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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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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从别人手里买回一个盐商名额顶替,同时还收了人家手里的一千多引的盐引。

可叹程老爹只看到盐业暴利,却不晓得这里头水深到无法想象,全天下比这还清白的地方真不多了。

别的不说,盐引不过是个凭证,盐商拿到了盐引后还需要去指定盐场支盐,叫做守支。若支不到盐,那还赚什么钱?关系不过硬的,守得全家破产也等不到你支盐,甚至有守了祖孙三代还支不到盐的。

程老爹手里这几乎倾家荡产花了数千两收来的一千多盐引,表面占了便宜,当前一引官价七两,正常下来拢共需要万把两银子。但指定在长芦盐场支盐,那可是个凶地。

长芦盐场在北直隶渤海之滨,距离京师近在咫尺,所以你懂得。凡是各种权贵通过各种途径讨来的盐引,都喜欢就近去长芦支盐,因而长芦盐引数目比产量大得多。程老爹是个盐业新人,又没有强硬背景,能在短时间内支得到盐就见鬼了。

盐政归口户部山东司管理。话说彭阁老当年出了翰林院,一直在户部扎根,从山东司郎中一直做到侍郎、尚书,再到入阁。有此巨大影响力,他家四公子便在长芦盐场是个呼风唤雨的主儿,恰好插队抢支了程老爹的盐。

又不知什么原因,不懂规矩的程老爹犯了彭四公子。惹得彭四公子大发雷霆,使唤盐运司直接将程老爹定了一个持假盐引冒领和贩卖私盐之罪,并发配边疆。

抄家之后,男的发配,女的自然要没入教坊司,程赛玉这个良家小姐一夜之间成了妓户。亏得有个舅舅在教坊司为小小司乐,勉强可以关照她一二。

程赛玉姑娘报仇之心不曾泯灭,怎奈沦落风尘还有什么本事?不过她听同行姐妹们戏谈,谁要能攀结上江南大名士李佑,立可扬名花国,好似登龙门。言者无心,闻者有意,所以才有那日强忍羞涩,主动请陪之举。

以她的想法,只要出了名,可以结识到更多达官显贵并从中寻觅机会。

李佑听完这些,心里才正视起来,暗暗不停思量。

如今局面微妙,若秦司乐所言都是真的,放在平常也就罢了,不见得有多大效果,但于眼下这个敏感时候显然是天赐良机,任何罪行都会被无限放大的,更别说陷害别人家破人亡之事。这年头讲株连的,彭四公子的罪名若定了,彭阁老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听得秦司乐讨好道:“近日听闻李大人与彭阁老相争,愿助一臂之力报仇雪恨,今日请来正为此意。”

瞧着对方态度殷勤,李佑笑道:“本官先多谢了,可有证据?”

秦司乐陪着笑,“有的有的。赛玉她偷偷藏下了原有盐引,只要验证为真,他父亲那些假盐引的罪名自然不存在,便可证明是被陷。”

忽然见李大人脸色翻转,厉声斥道:“说!是谁指使你!敢以为本官如三岁孩童乎!”

秦司乐猛的一哆嗦,他本以为已经说服了李大人,没想到转眼之间李大人又疾言厉色的不留情面。

李佑点着秦司乐道:“你姓秦的不过一小小司乐,会有这等见识?本官不相信你怎能把准眼前局势。况且不是深谙内情的人,怕是谁也不会在本官这个七品身上押宝!”

又威胁道:“若再有不尽不实之言,够胆量就试试看本官有无法子治理你。”

秦司乐被李佑的威胁吓得心惊胆颤,暗暗叫苦,这李大人年纪不大为何如此精明,怎么说也没法取得对方彻底信任……

“还不欲说?”李佑点点头道:“那么告辞,后会有期。”

想了想还是报仇更重要……秦司乐一咬牙上前拦住,“大人慢着!其实这都是王启年王御史教给在下的!但程家之事确实为真,于此在下绝不敢有谎言!”

王启年?李佑很意外的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会儿。都察院河南道的王御史可以说是这场朝争的始作俑者,也是彭阁老的先锋大将。现在整彭阁老的黑材料送给自己,又是哪一出?

张三见自家主人陷入沉思,不欲烦扰,便对秦司乐道:“也别演戏了,赶紧将赛玉小娘子叫回来给我家老爷瞅瞅,你不是说还有证据在她手里么?”

秦司乐哭丧着脸道:“这个真的碰巧!确实是被绑走了,并非在下故意安排演戏求得同情的!”

第248章 李中书使诈救风尘

李佑听见秦司乐诉苦,很意外,暂且压下对王启年王御史的疑惑,问道:“这不是你故意布置的?”

秦司乐恨不能剖心相示,指天发誓道:“确实不是!”

本官双目如矩算无遗策胸有成竹运筹帷幄怎会看错!李佑险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尤其是在小人物面前出错,很没面子,很不爽。

见李中书还在沉湎于各种莫名其妙的纠结中,秦司乐急的要跳脚,“玉姐儿她要出了什么漏子,大人你要的证据也就没了!”

啊,李佑惊醒过来,问道:“他们是何方人物?”

秦司乐迅速答道:“是昌安伯世子。前日见了玉姐儿,指令她陪酒,玉姐儿不从,不想今日又上门强掳……”

原来是勋贵家的,李佑倒是不太怕。这些勋贵虽然身份尊荣、同气连枝,常常超脱于法律之上,但一般也就欺负欺负平民百姓和小官吏了。在有地位的文官眼中,勋贵不过是高级米虫而已,没几个真正有实际权力的,和林驸马在朝中处境差不多。

不过要是那个什么伯爵世子玩横的,李佑也没办法了,他身边就一个张三,与奴仆成群的世家在武力值上差的太远。

此时有个院中忘八飞奔过来,对秦司乐拱手哈腰道:“司乐老爷!小的一路尾随,见他们抬着赛玉姑娘去了盛春楼,打听过里面有场宴饮。”

秦司乐没有答话,只管拿目光望向李佑。

瞧你这点出息,李佑不屑道,“有甚可急的?娼门女子,已经没了清白,还能有什么损失?总不会要她的命。”

闻言秦司乐极其失礼了,他抓住李佑袖子大声道:“玉姐儿尚是完璧之身,才能苟活于世,没了这个,她怕是不想活下去的!”

李佑再一次意外了,这年头教坊司里居然有贞烈处子?下意识道:“本官有点不信……”

张三也感到有趣的插嘴:“我家老爷检验过才算。”

瞧着秦司乐羞愤表情,李佑不知为何感到很开心,大笑道:“打趣而已,秦大人不必在意。走罢,去盛春楼看看。”

在路上,秦司乐忽然又担心起李佑年轻气盛,将事情搞到不可收场,到时候李大人靠山硬扎,自是平安无事,可他铁定要倒大霉了。于是便絮絮叨叨介绍起盛春楼背景,“是个国公家的产业,楼里用的仆役都是家奴……”

听起来很熟悉的模式,好像类似于上辈子那种私人会所,看来只可智取不好力敌……李佑看了看身上便服,又觉得镇不住场子。

便转了个弯,先回寓所换上官服,又在巷口相熟轿行雇了轿子,率领张三以及秦司乐,朝城东南的盛春楼而去。

顾名思义,盛春楼临街一面是两层楼房,没有挂上任何旗招,只有两个仆役立在门口。

李佑下了轿子,一言不发的昂首直入,把门的仆役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拦。

堂中有酒保迎上来,李佑神色倨傲无礼的问道:“昌安伯家的在哪里?领本官前往。”

那酒保只道眼前这个官老爷是与昌安伯世子一伙的,不作他想,殷勤的将李佑引到后院一处房前。

屋里外间有若干随从之类角色守着,见李佑眼生,便站起来要问话。

李佑抢先骂道:“本官查案,谁敢多嘴,小心尔等狗命!”

趁着众人发愣的当儿,李佑掀起帘子进了里间。这里面炭火熊熊,满室如春,气氛也热闹得很。

只见得几个锦衣裘袄年轻人各倚案几,围坐一团。其中有个浪荡子将一小娘子按倒在地,骑在她身上强行灌酒,惹得屋里众人哄闹。这些人即便听到门帘响动,也没有一个回头看的。

“无耻之尤!”李佑暴喝一声!立刻招致了满屋目光聚集。

当即有人大骂道:“你他娘的是……”

可惜他话才说一半,便被旁人捂住了嘴,他们这些世家子如何不晓得,京城里最不好沾惹的便是年轻七品官员,尤其是鼻孔朝天的年轻七品官。这种人被天下许以清流之望,又为了搏眼球、争上位,那是什么愣头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有个年纪较为老成的暗纹红袍公子立起来拱手道:“敢问……”

李佑扭头不理,只对张三道:“拿纸笔!记下这里人名!本官要一一参劾!”

屋里的浪荡公子齐齐动容,这派头,这打扮,这言行,这装样……看来所猜没错了,绝对是不知从哪跑来刷声望的监察御史!

他们的长辈大概都在一些场合都见过李佑,但他们这些还不入场面的却是不认识。何况李佑平时交往也不是这个圈子的,所以难免有此误会。

虽然他们被弹劾肯定是个形式主义过程,可就是这个形式主义也够令人难受了。奏章进了内廷,肯定要批一个“各府管教”,那么他们的祖父、父亲多多少少也要有所表示,并且还得回复待堪。

“谁是昌安伯世子!”李佑恶狠狠地盯着屋里喝道。

众人便一齐拿目光去瞅仍骑在小娘子身上的年轻人。

李佑对张三道:“记下!昌安伯世子强掳人口,劫妓恣娱,对了,再加一个群奸妇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昌安伯世子大怒,将手中酒壶砸到地上,便要朝李佑动手,却被拦腰抱住。

李佑厉声呵斥道:“好贼子还敢殴官造反?”

那老成红袍公子连忙道:“这位大人!借一步说话,我与察院佥都御使有旧!”

哦,李佑脸色稍稍缓和,与红袍公子一同出去密谈。又没多久,李佑再次进来,指着地上小娘子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官放尔等一马,不过此女须得带走。”

各家公子齐齐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麻烦已经消去了。不过余兴节目只剩下一件,听那与御史大人密谈片刻的江公子胡吹。

“都察院江佥院,乃是我家远亲,小小御史算不得什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在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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