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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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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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明内阁制度成型后,当过大学士后还干过其它工作的,大约只有正德嘉靖年间的三边总制杨一清,但也被时人讥讽过。

所以许靠山回朝时,还得继续做大学士,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那时候,次辅彭阁老恰好年过古稀,按国朝制度,年岁到了七十就可以奏请致仕(是自愿并不是强迫)。

所以朝廷的最佳办法肯定是彭阁老体面致仕,许阁老重回建极殿大学士之位。

如果彭阁老不肯,放在别的时候也很正常,国朝历代年纪过了七十的官员并不少。但在有人亟待朝廷安置的情况下,彭阁老到了岁数还不肯为朝廷分忧而主动走人,就颇可非议了,便能够造出舆论,攻击他年纪老迈却恋栈不去。

故而彭阁老占着次辅位置,是李佑心目中的最理想状态。换成别人占位,两三年后就未必有这么便利了,因为没有什么道理给许靠山腾位置,除非遇到极其高风亮节的贤人,主动辞职让位。

可以说,这三年内,谁要想干掉彭阁老,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彭阁老死对头李大人,谁要想干掉彭阁老,就要先踩着李大人过去!听起来很讽刺,但这就是对立统一的哲学。

对情夫的心思,归德长公主怎能不清楚?不过她没有说破,其实她还是挺享受与李佑斗心眼的乐趣,不然相处时间长了就太平淡了。

当然,前提是她可以肯定李佑虽然心思很多、小动作也很多,但不会彻底与她翻脸。把握住这点,对李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不然气也气死了。

牵扯至今,李佑终究不是能完全被她控制住的人,别说长公主身份,只怕皇帝在他内心最深处也就是一个符号和道具。

长公主忽的又想起一事,吩咐道:“你快把吕家的人放了,你也该出够气了。”

李佑无所谓道:“你确定要放?本还想替你留着当人质,若你有把握,我无可无不可。”

归德长公主自信十足道:“不用靠这些鬼蜮伎俩!”

“随你。”李佑点点头,便要起身告辞。既然确认了千岁殿下的心思,她又不像有苟合之意,那就该走人了。

千岁殿下忽然又想起一事,叫住李佑问道:“慢着,你真的是误会我图谋彭阁老次辅之位,然后自作主张出手?”

“正是,见你前所未有的高调,竟去公然认罪并与阁老打对台戏,叫我这心肝惊吓的不轻。”

归德千岁闻言辛辣的说:“你要是这么蠢的人,早就回苏州府卖红薯去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忽然又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也说过,近期不再插手朝堂之事,这次却又出尔反尔,很是可疑。”

“你多虑了。”李佑挥挥手,离开了长公主府邸。

却说彭阁老不得不花了点宝贵功夫,将自己与吕家的关系梳理了一番,隔绝了与吕家的直接联系,并对相关人等各自叮嘱过,以免真被别人顺藤摸瓜。

谈起这个,彭阁老甚至觉得自己要感谢那个传流言的人。这种流言正常情况下杀伤力一般,但却警醒了他,效果等同于打草惊蛇。

不过随即彭阁老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疲倦感,若是放在从前,哪有这些破事,谁又敢说三道四?

他认为之所以发生这些事情,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步入了职业生涯的黄昏期。而且这两年挫折连连,混到个次辅还是名不副实的(他又不可能接首辅的班),导致别人心里形成了认为他已经到黄昏期的定式。

从这里面,彭阁老真心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人心向背。一个让别人产生不了信心的人,不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还敢奢望被给予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近来可以敏感的觉察到,他的门生们开始畏首畏尾,再也不敢赤膊上阵;追随者们开始顾忌重重,放缓了脚步;合作者们开始三心二意,琵琶别抱。

至于那些敌对者们,只怕都等着从自己身上分一杯羹罢。归德长公主公开对他叫板,就是个很有典型意义的事情。

他知道归德千岁不是无脑的人,嚣张自然有嚣张的道理。一是不惜受罚也要悍然袒护李佑,以此卖出人情,向李佑的靠山们示好,并引为臂助;二是归德千岁肯定有后手,凭此把握才敢与他打对台戏,只是他不明白对方的后手是什么而已。

彭阁老凭借几十年经验感到,这两天的安静只不过是风雨前的沉闷,在不久之后,必然还会风波骤起。

几十年来,他大多时候都是胜利者,成为当前资历最深的阁老,这点很多时候都给了他强大的信心。

但本次却真没有信心了,不过彭阁老倒也豁达起来。是非成败,随它去罢,反正国朝宰辅里,不得善终而去的多了!

第514章 诸君勿虑

通晓朝廷掌故的人可以发现一个现象,历代倒台的大学士中,常常并不是因为他犯下了惊天动地、十恶不赦的大罪。一些对于大学士身份来说本该是不大的事情,这种时候却变成了倒台的缘由。

但这些不大的事情背后,却有不断积蓄和发酵的形势,那些倒台大学士稍不留神便就栽在这些“不大的事情”上面。

如今朝中很多人就在琢磨,彭阁老是不是到了这个门槛上?登闻鼓事件是否将成为那个“不大的事情”?

李佑并没有参与角力,继续保留远离朝堂的态度,只作壁上观看热闹,反正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基本与他无关了。抱着和李佑差不多心态的人不少,大都是许阁老的手下人马。

进入冬季,各衙门事务进入了清淡季节,但聚会酒宴明显增多了。在寒冷的冬日,与友人在温暖的屋内饮酒作乐,不胜惬意。

当然,少不了例行吐槽几句朝会。公认京官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冬天早朝,李大人在这个话题上屡屡躺着也中箭。在各个场合被人以各种方式问候过。

“明日又是朝参之日,每每思及此时,忍不住艳羡李大人,吾恨不能取而代也!”

在大明门外某处酒家暖阁中,已然酒至半酣,渐渐放浪形骸起来。有人带着几分酒意如此拍案叫道,他所羡慕的对象就坐在距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阁中五人,李佑以年纪缘故坐在最下首,闻言反唇相讥道:“都是为君效力,只有所负之责不同,谈什么艳羡不艳羡!何况在下是被逐出朝堂的,潘大人此言未免伤我之心,该罚酒!”

不要以为高喊羡慕李佑的这位是仕途不得志的失意人,他的身份是吏部考功司郎中。虽然只是正五品,但负责天下官员考核之事,比他更有实权的五品大概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不过权力再大的官员,即便是大学士,到了朝参时,也绝对不如坐在暖轿里逛街(官方说法是巡城)的李佑舒服……

“你们一个眼红对方舒坦,一个假惺惺故作谦词。那么我出个主意,请左大人为你们二位调换一下!左右都是五品,潘部郎去当五城提督御史,李佥宪去做考功郎,如何”

说这话的人是江西道掌道御史董若水,他嘴里的左大人就指的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左邦瑞,这是号称天下第一司的文选司主管。

“在下无意见,已对吏部神往久矣,请左大人成全!”李佑大笑。

左部郎同样也在屋中,醉醺醺道:“铨衡重任,岂如儿戏,汪拾遗要科参,董御史要纠劾,谁当得起!”

吏科掌科、都给事中汪文叙,人称汪拾遗,此时正坐在李佑的对面。科道中,内廷吏科负责督察吏部政务,六科对六部工作凡有驳斥纠正,叫做科参,一般部属官员,无敢对抗科参的。

“左部郎胆小怕甚,这种平级互调的小事,又不涉及升迁和品流升降,赵天官难道护不住么!”汪拾遗嘲笑道,嘴里扯出的赵天官当然就是吏部尚书赵良仁,但可不在这屋中。

不管什么层面的私人聚会,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还是人,喝多了后都是要闲谈乱扯的。只是内容大相径庭,颇能反映身份,可谓酒后出真言,是什么人就说什么样的醉话,绝对错不了。

比如李佑今日参加的这次聚会,在座有五个人,分别是掌握官员铨选的吏部文选司郎中左邦瑞、掌握官员考核的吏部考功司郎中潘翔、掌握京城司法的提督五城御史李佑、掌握吏部政务督察的吏科都给事中汪文叙、以及江西道掌道御史董若水。

五人品级都不高,从五品到七品都有,但个个皆是势要清流之职,人人都能与三四品抗衡。

有心人可以看出,这个名单便是丁忧次辅许道宏班底的重要组成部分,带有浓重的吏部色彩,当年左部郎、潘部郎与李佑还曾被并称为许天官门下三大走狗。

天下绝大多数官员梦寐以求的升迁进身之路,本是个很严肃的事,在这次宴会上却当笑话互相乱扯。他们当然有这个资本,都是位卑职重的典范,占据着关键职务,一般三四品的官员权力还不如他们。

李佑敬了一圈酒,又对众人道:“十一月初,是卢阁老寿辰,在下要登门帮手,不知诸位去不去祝寿。”

文选司左部郎答道:“自然要去,有何道理不去?”

其他人一一点过头,许阁老如今不在朝,在中枢里多一个能说上话的,自然是大好事。

快要散场时,左部郎忽然又想起什么,侧头问李佑道:“彭阁老最近不安稳,你是如何想的?”

左部郎不问别人,只问李佑,当然有其道理。他们这些人,由于阵营派系关系,都算是彭阁老的对头,但没什么真正的私仇。

只有李佑与彭阁老于公于私仇怨极大,而且李佑本身又是很好斗善战,谁知难逢对手的他是否又蠢蠢欲动,不能不问清楚。

“以杯中之酒祝他平安无事!”李佑举着酒盅道。

这听起来很难辨别,左部郎满脸疑色,“你这是正话还是反话?”

“正话,十足十的正话。”李佑干脆利落的答道,他对同党的疑虑心知肚明,所以很清楚明白的回答了一句。

不过听在别人耳朵里,仿佛答应的太痛快了,不太像是李佑的风格,这又是正话还是反讽?

汪拾遗便起身劝道:“你这次要忍耐住,万万不可出手!”

李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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