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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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4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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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仍不以为意。不用听到权贵就变色,京城权贵多如狗,听到就变色,那一天七十二变也来不及。想想也知道,贪图这种小便宜的权贵,那都是什么水准成色?说不定都是听到他李佑名头反而掉头就走的,倒也不必畏之如虎。

但高掌柜的重点在后面,“这次其他煤铺的最大靠山显然只有同一个,那便是以惜薪司为表领的内宦。在下可以断定,他们劝阻东家不成,下面必定会搬出内宦作为救兵,还请东家做好准备。”

李佑点点头,确实如此,自己插手煤市的最大敌人、同时也是最大猎物就是内宦。

现在可以说太监们形势大好,连大力查禁囤积居奇的他都已经被天子罢官,那么太监们更无所忌讳束缚,肯定不惮于继续出面打压破坏大好局面的行业叛徒泰盛煤铺和他李佑。

高掌柜忽的想起了什么,又出言警告道:“这次东家直接以低价大量售煤,深招忌讳,公公们绝对要出死力整治,东家不可不防。”

“这连你也能看出来?”李佑反问道。涉及到政治,特别是具体到他与内宦身上,当然是对立无缓和余地。

高掌柜小声道:“其中别有内情。东家也知道,各大煤铺囤煤是需要大笔银子支撑的。我得过消息,这笔银子很多都是出自内宦。”

李佑吃惊道:“竟有此事?”

高掌柜作为煤业老人,对很多数据都很敏感,根据自己的经验推算道:“这十天工夫,各大煤铺囤积的煤据我猜测约摸在四百万斤左右。其实这里十六家煤铺账上的周转银钱不超过二万两,全部垫付进去也不够的,其他就要靠赊款和别处讨来银子了。去掉赊账的数目,我推断公公们投进去的银子应当在三万两左右。”

李佑没想到,以惜薪司代表的那帮太监们涉足煤市居然如此之深。

当初他就以为是太监与煤铺联手囤积煤炭并炒高煤价,再出售后获利分利这么简单。确实没料到这帮太监财迷心窍、犹不知足,为了更多暴利,居然将自己的养老本钱拿出来通过煤铺直接投资煤炭。

太监大都无儿无女,老了之后只有靠钱来养老,所以手里的银子还真可以称作养老本钱,并不夸张。

李佑想起一句俗语,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啊。他在职来煤市的时候,高掌柜被迫连黄公公都栽赃,却没提到内宦往煤炭里砸钱,这说明当时还没有这种事。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这三万两银子从内宦手中流入了煤市?肯定是他被罢官之后,不然那帮太监没胆量冒险。

李佑可以想象到,之前太监们也要看风向的,因而不敢轻易投入自己的养老本。但自从他在天子面前倒了霉,败得毫无还手之力丢官弃职后,一干公公们便都以为百分之百赚大钱的投机春天到了——连那当朝战斗力第一的李佑都无法阻止,所以囤积居奇必将取得丰硕成果,于是纷纷把银子投进煤市去炒期货。

不知道惜薪司那位黄公公投了多少银子进去?有没有其他著名大太监的本钱?李佑突然很有兴趣知道。可惜这个细目除了当事人没人能说清。高掌柜也只能根据经验估算出近日流入煤业的外资总数而已。

但李大官人知道,如果自己搅乱了煤市,那些砸养老本进去炒期货的太监非要与自己拼命不可。

最大的阻力和挑战就在于此,不过近年来他又何曾畏惧过战斗,李大官人忽有热血沸腾之感。政治与经济,权力与阴谋,华丽,缤纷,激昂,这才是属于他的舞台!

第581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李佑与高掌柜探讨被报复的可能性时,煤市中的其他十六家大煤铺也在煤业公所大堂聚会,并就泰盛煤铺扰乱市场这个问题商议了半个时辰。

德高望重的行业首领叶老掌柜虽然很荣幸的被李佑当面骂成无耻老贼(他确实应该感到荣幸,享受到了某些当朝一二品大员待遇),但他此时忍辱负重的表示,愿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荣辱得失。只要那泰盛煤铺若能迷途知返,放弃低价售煤的错误做法,便仍可按照友好同业看待。

有人提议道:“泰盛煤铺若继续低价放煤时,我们凑起人手去吃入如何?十六家所有伙友召集亲朋,总能招呼起几百上千人,就算被限购,吃入一半问题也不大,这样便减少低价煤炭外流而影响行情。”

可惜没有人呼应这个想法,一来银子吃紧,二来似无必要。

他们这些大煤铺,平常账上周转银子也就二三千两银子(请看官们不要自动代入金百万来鄙视),为囤积煤炭已经花的七七八八,没有余力再拿出一笔闲钱吃下泰盛煤铺的煤。

要知道,据打探到的消息,李佑手头里的煤是北边某地积压了两个月的产量,少说也有三四十万斤,多了算更不知道有多少。想要接盘吃入托住煤市,化整为零又化零为整的费力气不提,会不会被李佑识破拒售也不提,只说筹备收购银子就至少需要五千两左右。

放在正常情况下,十六家凑出五千两不难。现在各家在银子上面都已经很吃力了,虽说咬咬牙掏家底也能凑出五千两来,但是大家都不太有积极性。

更何况就算零零散散将泰盛煤铺出售的煤都吃下来,又有多大的意义?不管购买者是谁,“泰盛煤铺低价售煤”这件事情还是发生并落在百姓眼里和心里了。所以将泰盛煤铺售煤吃入的提议不了了之。

不得不说,李佑的身份和潜势力还是很让这些东家掌柜们忌惮的。十六家掌柜议论到天黑时才做出决定,再给泰盛煤铺两天改正机会!

最后由叶老掌柜拍案而起,以沉稳而又洪亮的声音说:“以我观之,那李佑也是做过官的人,胸中有丘壑哪。我已猜出几分,他必定是故意如此虚张声势,以此来要挟我等谋求什么好处。

我们既不能盲动冒险的去故意招惹他,又不能被他吓倒妥协,目前两者之间,主要防范的就是畏惧投降心理!不然就让李佑得逞了!

一切虚张声势者都是纸老虎!我们要听其言,观其行,再看他两天!我就不信这世道真有放着钱不赚,专做赔本生意的人!”

叶老掌柜在煤市里已经浸淫了五十余年,不知见过多少风波,他一番话鞭辟入里,仿佛叫在座的十几位掌柜吃了定心丸,重新镇静下来。

然而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也就是腊月十七日、十八日,泰盛煤铺继续以低价买煤,而且继续保持每日四万斤的数目。

随着消息逐渐扩散,聚集在泰盛煤铺外面的人一日比一日多,十八日这天已经有万余人来抢购这四万斤煤。密密麻麻的人群将泰盛煤铺周边堵得水泄不通。但很可惜,最终只有两千人能够买得到煤。

正当绝大多数人失望时,高掌柜出现了,他宣布从明日起,每天出售数量增加到六万斤,价格维持不变,仍以成本价向民众卖出,顿时引发了欢呼声。

站在人群前面,高掌柜默想东家教给他的几句话,深吸一口气,趁着人群还没有散去时,突然拼命扯着嗓门,开始声嘶力竭的叫喊:“老少爷们听着!我泰盛煤铺是有良心的煤铺!有态度的煤铺!是为民所想的煤铺!我们东家说了,敝店财力有限,但与百姓同舟共济!宁可折本也绝不与其他奸商同流合污坑害百姓!”

说得兴起,数千道赞许的眼神迎面而来,刺激地高掌柜不知不觉激动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又不由自主的加了一句:“让奸商都他娘的去死罢!”

人群中再次爆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比方才那一次更加热烈。

李佑站在角落里观看,便对长随韩宗叹道:“高掌柜有点用力过头了,毕竟是没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这几嗓子,太做作了,太生硬了,太粗糙了,太直白了,缺少沉重的气度啊。”

韩宗笑道:“我们这些小百姓就吃这套,老爷你亲自上去也不见得就比这强了。不是说老爷你不如高掌柜,实在是老爷碍于体面,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破口骂街。”

泰盛煤铺这通声势造出去,无异于公然宣布要与各大煤铺对立到底了,而且是公然承诺继续以远低于行情的价格售煤,“听其言观其行”的各家掌柜们坐不住了。

这几日是关键时期,李佑天天坐镇于泰盛煤铺。看完高掌柜的演讲,他回到内院,却听到禀报说那叶掌柜再次到访。

这让李佑颇为意外,暗暗想道,这老头心理素质倒是很坚强,被自己骂成那样还有脸上门么?便请了进来。

老掌柜沉着脸,方才高掌柜那番话形同挑衅,就差指名道姓的骂了,叫他很不高兴。

他见了李佑,沉声道:“煤市同业之间,向是睦邻友好的,若有纷争便本着本着和睦坦诚的态度,通过公所协商来解决问题,少有挑衅之举。今日贵店高掌柜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肆诋毁同业,已经严重违背了我煤业公约!老朽代表其他同业,向李大官人表示抗议,并督促李大官人及时纠正!”

李佑自感胜券在握,只盼着早早开战,过年前战完回家。见叶老掌柜套话源源不断,有点不耐烦,敷衍道:“高掌柜说的倒也没错,没什么不妥当的。”

见李佑一意孤行的样子,老掌柜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同业者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李大官人好自为之。”

听到这句,李佑突然眼神大亮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出言挑逗道:“你们若忍不住了呢?”

叶老掌柜哼声道:“忍无可忍,自然就无需再忍,十六家同业在此奉劝李大官人,要悬崖勒马!”

这就对了,下面应该还有一句!李佑兴奋的大喝道:“你痴心妄想!”

老掌柜便拱拱手,一字一句答道:“勿谓言之不预也!老朽告辞!”

李佑穿越以来,难得遇到如此开心的时刻,当场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惜左右皆是“子非鱼不知鱼之乐”,不知道李大官人究竟在笑什么。刚才这些对答,有什么滑稽可笑的?

叶老掌柜自诩识人无数、心境坚强,如今也被李大官人笑的局促不安,难道他真闹了什么大笑话?但狠话已经放出来了,再多嘴就显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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