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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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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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韵你说得不错。”陆天翔说,“的确,你姐往往有比我坚强的一面。”
  “行了行了,”小荷笑着说,“两个人又给我灌迷汤了。弄这个店是好是坏,现在还真说不来呢!这‘非典’要是闹到年底。咱们可就惨了。”
  “绝对到不了年底,”小韵说,“国庆节就是一堵墙,甚至很快就结束了。就算是国庆结束吧,从国庆到春节,好好经营上三个来月起码也就把今年房租挣回来了,那一段正是黄金季节呢。”
  “但愿如此。”小荷说,“不过,想起来还任重道远呢。店里的硬件这一头基本是新的,可以不用多考虑,到时候稍加补充完善就是了。关键是人手要硬,要有吸引力。还有,就是得起一个好听、好记又不俗的名字。”
  “人手好说。”小韵说,“我给咱先物色几个在长宁算是手艺出头、年轻精干的人,提前说好,到时候挖过来。”
  “咱到时候给这些人的分成比例可以比别家高上几个百分点。”小荷说。
  “这样的话就会更有吸引力,咱这店位置本来就好。”小韵说,“再就是选上一帮年轻姑娘,一律要新面孔,聪明、精干甚至漂亮的,不要那些油滑的,不干净的。人选好后就集中起来搞强化培训,这样店一开起来就可以立即运转起来。”
  “培训的事我已跟劳动技校那边打过招呼了。我原来想着去坤州招些年轻女孩吧,又怕那里的姑娘太土,形象一时改不过来,城里人不接受。”
  “坤州山区里的娃更淳朴一些。”小韵说,“形象上问题不大,现在的年轻娃可塑性很大,很快就变过来了。”
  “咱就是要招些淳朴的姑娘,咱又是文明经营,不靠其他名堂招揽生意。将来这些娃洗头洗面按摩的分成比例也可以比别家高一些,咱靠优质服务来从中取利。”
  陆天翔见她们讨论起具体业务,就不再插言,只是听她们说。
  “咱这回得好好起个店名,我那阵子仓促,用我名字做了店名。”小韵说。
  “你那名字做店名其实挺好的。”小荷说,“你看长宁现在这些美容美发店的名字,什么‘华夏’、‘新纪元’、‘夏娃’、‘天使之吻’、‘夜巴黎’等,不是太大太俗就是太暧昧,都不可取。像咱们接手的这家‘星夜’,名字还算好的呢,就这咱也不用它,咱到时候从名字到阵容都要给它弄成全新的。这回让你翔子哥给咱好好想个名字。”
  “翔子哥大文人呢,起店名绝对差不了。”小韵说。
  “呵呵,这么多条件哇,可是个不小的任务。”陆天翔说。
  不觉已过了十二点。小荷和小韵一块儿去下厨,叮叮当当不一会儿就做了六七道菜摆上了餐桌。“非典”这段,冰箱里的储存时常都是丰富的。
  
《沉浮》十五(4)
“嗬,两个人做饭还是快啊!小韵你喝酒吗?”陆天翔说,他知道小韵是能喝酒的。
  “喝啊。可得是好酒。”
  “茅台,怎么样?”
  “哇,太奢侈了吧?”
  这一顿饭,除了儿子陆驰,大家都喝了酒。不过,小荷平常喝不了酒,只喝两杯脸就红了。小韵则和陆天翔铆上了劲儿,你一杯我一杯地往下喝。她喝到底脸上是啥颜色还是啥颜色。陆天翔这下才明白了这种脸色黧黑的女人的厉害,她当老板,应对各色人等,光这脸不变色心不跳就够意思的。陆天翔平常不贪杯,今天不知怎么地也有点想喝酒,又加上是在家里,也就放开了。不大工夫,他和小韵竟然把一瓶酒解决完了。
  
《沉浮》十六(1)
天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一下子就成了夏天的架势。吃饭,睡觉,看电视,时间倒也打发得快,转眼就是五月三号了。吃完中午饭,小荷给儿子陆驰找衣服,找出来的都已经小得不能穿。儿子成天在跟前不觉得他长,衣服过一个季节就短一截却无疑问地证明儿子确实长了。陆天翔记得他自己上初中那阵子也是这样,母亲每年换季时总是拿出他不能再穿的衣服,一方面不无高兴,另一方面又在发愁要给他添衣服。“不见人长,只见皮缩。我娃又长个儿了。”母亲说。那时候的物质还是短缺。陆驰现在也正是这样的年龄,而且他们的营养条件比过去要好得多,一到年龄就更是突飞猛长。陆天翔看着儿子跟在小荷旁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个头已经比小荷还显高了。他突然想起儿子小时候那副可爱的模样,那时候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一家三口住在租来的民房中,日子过得似乎很慢,常想着什么时候要有了自己的房子,儿子要长大了就好了。如今,儿子渐渐长大,自己却也慢慢地不再年轻了。往前看前途茫茫,回头看过去的岁月,却觉得时间流逝得仓促。
  “我说都穿不成了吧!”儿子说。
  “这件衣服去年穿还咣里咣当,今年已经穿不成了。”小荷手里提着一件儿子的上衣给陆天翔看。那是一件运动衣,陆天翔也分不清是意大利还是哪个国家的足球队服标志。现在的孩子喜欢这样的衣服。
  “那就给儿子另买一件吧,明天就上学呢。”陆天翔说。
  “就得买呢,儿子真没有夏天穿的衣服了。”小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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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咱们一块儿去吧,你也给参谋一下。”陆驰说。
  “我就不去了。你跟你妈去吧。”长宁就这么个弹丸之地,陆天翔从来都不愿意在街上晃荡。
  “咱们去吧,让你爸在家歇着。”
  小荷拿了她的包,领着陆驰出去了。
  放假这几天,那帮承天县乡党们一直钻在银都大厦打牌,夜以继日,他们几乎每个周末都是这样。王总打过来电话,陆天翔借口回老家了没有去,反正那一帮人队伍庞大,麻将摊子总是能支得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现在这人都像病了一般,焦灼,惶惶不可终日,胸中都郁积了块垒没处发泄似的。春风得意如曹局长、尚局长、卢局长如此,钱挣腻了寻求轻松消遣的王总如此,退下来无聊打发寂寞的刘院长如此,正统了一辈子、愤世嫉俗的老陈在重新捡回来一条命,不知道这命什么时候又要被拿去的时候亦是如此。还有长宁那一堆堆、一摊摊打牌的也都是如此这般吧。
  赌性是一种争强好胜的事儿。陆天翔对输掉的钱一点儿都没有要往回捞的想法。陆天翔突然想,难道是自己经过这回的变故已经没有了争胜心?已经学会认输了?陆天翔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那些无聊的娱乐节目,主持人和参与人正在嘻嘻哈哈地进行一些无聊的问答。人其实连自身的诸多问题都远远没有弄懂,却在热衷诸如蟋蟀有没有长胡子的问题。底下坐了一个方队又一个方队穿了红黄蓝统一服装的人跟着“互动”,不时莫名其妙地齐声“耶”、“哇”地叫喊或没有理由地集体鼓掌。这种所谓的“互动”,似乎是目前电视上娱乐节目的时尚。当人知道自己是在“表演”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变得不真实?要不,电视里的那帮人何以来得你在生活里根本就找不到的激|情?让人觉得,中国人可以没有“个体”,但是不能没有“群体”。这样的民族或许是最适合“闹革命”之类的活动的,像“文革”中动辄人山人海,红海洋,其实不啻是因为有了那场“革命”的发动者,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民。
  陆天翔发现自己又走神了,他这一段总是走神。他把电视关掉,躺在了长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是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忽儿又想到叶青,她是下午要返回的,不知她动身了没有?即使没有动身,恐怕也在张罗着准备行程吧?
  时间,空间,人其实是最渺小、最微不足道的生物。说来说去,人都是被一个“我”字弄得自己不得安生。“我”是谁?“我”不过是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他”,每个人要是都这样去想想,把“我”变成“他”,也许就容易对自己定位,容易想得开了。“他”的喜与忧,甚至生与死,即使在“他”的熟人当中,也不过是提及一下,最多是惋惜一下就过去了,又有什么放不下的?然而,“我”的痛毕竟是切身的,我感觉到了,“他”能代替吗?反过来,每个“他”其实都是最敏感的“我”,只不过依附于另外一个躯壳罢了。这个意思的表述者是阿拉伯伟大诗人纪伯伦。中国人太多了,有无数个“他”,又哪里有什么“我”呢?尤其是站在上面往下看,密密麻麻,一个个的“他”只是构成数字的元素。甚至,在许多时候,许多地方,连你这个数儿也可以被忽略不计。
  
《沉浮》十六(2)
陆天翔躺了一阵子,脑子里的纷乱、嘈杂,弄得人充满倦意,但又睡不着。他于是起来,到书房里去。书柜的玻璃门尽管关着,里面还是钻进了一层尘土。他已经好久没有翻过这里面的书了。从上大学到刚参加工作那阵狂热地崇拜过的书,如今已温热散尽,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被理睬了,它们的面孔日渐发黄,发灰,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和陈旧的气息。陆天翔记得自己小时候翻父亲的书箱时,就有一种强烈的陈年隔世的感觉。现在翻自己曾经手置的书,怎么也隐隐地有了这样的感觉?他知道儿子陆驰现在倒时不时动动书柜里的一些书。孩子还小,跟自己小时候一样,正是求知欲强和好奇的年龄,但愿他们长大了不要像自己一样,觉得在这个世界的世俗人生中知识其实无用,不但无用,而且人的生存过程还将是一个“反知识”的过程,谁反得越彻底,谁就会被认为越成熟,就会活得越轻松,尤其是在长宁这样一个过日子的地方。
  面对一面墙的书,陆天翔又一次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沮丧和绝望,它们通通都是些无助、无用的废物。这种心情,上次搬家时有过,年前收拾萧市长办公室时有过,而此刻却更为强烈。他顺手拿出一本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就砰地关上书柜,走出书房,又卧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奥威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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