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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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公墓-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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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装像去野外探险。

出门前手机充足了电,为防下雨又带了一把小伞。爸爸问她去哪里,她冷冷地回答:“我回学校去。”

尚小蝶说罢走出了房门。

她的目标是——蝴蝶公墓。

中午已查好路线了,她坐上一辆开往西郊的公交车。透过车窗看着阴郁的天空,果然雨点落了下来,眼前的城市变得灰蒙蒙的。她静静地坐在靠窗座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坐在一张漂流的木筏上,任洋流将自己带向天涯海角。

五十分钟后,公车在经纬三路停了下来。尚小蝶几乎已睡着了,听到报站才从座位上弹起来,飞快地跑下车门。

这就是经纬三路,她撑起伞眺望四周。远处可以看到几栋高楼,但天际线被雨雾蒙住了。马路这边是一个外资企业的工厂,许多集装箱卡车进进出出。马路对面一片荒野,刚刚拆除了很多房子,地上满是瓦砾和废墟,一些拾荒者搭起了小窝棚。

尚小蝶拿出打印好的神秘地图,在左下角那棋盘状的方格里,有一个灯塔的标记。又对照着新版的地图,这个位置需要继续往前走两个路口。她又看看指南针的方向,不需要其他交通工具了,只要信任自己的双腿就行。中学时体育项目惟一好的就是长跑,所以走路是最不害怕的。

一直往前走了几百米,但始终都未出现“黄泉九路”的路牌,怪不得孟冰雨也没有找到过啊。再仔细看看地图,那座“灯塔”似乎在一条分岔的线上。再仔细看着新版地图,却没有标出这条分岔。

根据野生诗稿的第六行“是否看见黑夜中的海岬”——这句话是否另有所指呢?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旁边有个工厂的大门,里面早已经残破不堪了,只剩下一条杂草丛生的荒路,许多车子把这里当做临时停车场。大门上挂着一块几乎剥落的牌子——“海角灯泡厂”。

小蝶觉得这个厂名很奇怪,又反复默念了几遍,忽然茅塞顿开了:“海角”就是海岬嘛!而“灯泡”明摆着和“灯塔”是一个意思嘛!

“黑夜中的海岬”“波塞冬孤独的灯塔”=“海角灯泡厂”!

密码诗与地图还有实地环境完全相匹配,“蝴蝶公墓”的钥匙终于抓在她手上了。

她兴奋地跑进了工厂大门,其实这家工厂早就被拆光了。沿着厂里的路走了数百米,一直走到工厂的后门,才看到了那块孤独的路牌。

“黄泉九路”

尚小蝶揉了揉眼睛,这回不再是梦境或幻觉了,“黄泉九路”四个字如此真实,像雕塑般矗立在荒草丛中。凄风苦雨正落在它的身上,等待第N个不速之客的造访。

这也是“蝴蝶公墓”网站里的那个路牌,几乎弯曲变形的铁杆子,牌子上早已锈迹斑斑,在风吹雨淋中苟延残喘着。

她念出了野生诗稿的第七、八行——

波塞冬孤独的灯塔

正在时光的折磨下锈蚀

“波塞冬”是古希腊神话里的海神,他的灯塔无疑就是眼前“黄泉九路”的路牌,“正在时光的折磨下锈蚀”不正是锈迹斑斑的路牌写照吗?

小蝶推测这里本来叫“黄泉九路”的,后来因为工业区的改造等原因,路面换成了现在的“经纬三路”,而这块路牌由于种种原因,还保留在这个工厂里面,就成了发现“蝴蝶公墓”的灯塔坐标了。

一年前的那个雨夜,孟冰雨他们的车子,因迷路而误入了这家工厂大门。可能当时天太黑了,司机还以为这是一条马路了,当他要从这个后门开出去时,意外地见到了这块路牌。这就是撞车视频里出现“黄泉九路”的原因!

再看《蝴蝶公墓》诗稿中间的几行——

最后的光芒射破夜空

照亮杰里科第九大道

听女巫在海底呻吟

笔直!笔直!笔直!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小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情报员,正在破译一封绝密电报中隐藏的密码。

“最后的光芒”显然是指“灯塔”发出的光,“照亮杰里科第九大道”又是什么意思呢?“杰里科”是今天巴勒斯坦的一个城市,在《圣经》的时代就多有记载,“杰里科大道”正通耶路撒冷,那“第九大道”或许就是“黄泉九路”?

再看“听女巫在海底呻吟”,大概就是某种灵异的指示,“笔直!笔直!笔直!”——这既是“女巫”给我们的暗示,也是“灯塔”光芒照射的方向。

于是,尚小蝶按照这个指示出发了——从“灯塔”也就是“黄泉九路”路牌,走出工厂后门笔直往前,穿过一条空旷寂静的马路,前面又是一条笔直的道路。

笔直!笔直!笔直!

女巫正在向她召唤。

尚小蝶再也无所畏惧了,撑着伞径直向前而去。路边不是厂房就是工地,几乎没什么商店,也看不到几个行人。人行道上坑坑洼洼,小心地绕过几个水塘,仿佛走在另一个星球上。

越往前走越荒凉,现在几乎已渺无人烟了。小蝶加快了脚步,必须在天黑前找到目的地。突然,短信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原来是双双发来的短信——

喂,你在哪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下午四点在学校门口见的吗?

6月11日下午16点30分

“这个WOW又跑哪儿去了?”

陆双双放下手机,站在S大的校门口,焦虑地向四周张望。正好看见庄秋水背着大包,撑着伞跑过来了,她赶紧向前挥了挥手。

庄秋水走过来疑惑地问:“你怎么站在这里?等人吗?”

“是啊,说好了四点钟和尚小蝶在这会合的,但等了半个钟头也没见她踪影。”

“你给她打电话了吗?”

“刚发了短信问她。”双双叹了一口气,退到校门里的屋檐底下,“谁让小蝶是我最好的朋友呢。但她总是让我不放心,特别是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

庄秋水眉头立即跳了一下,他本想说昨天和小蝶见过面了,但怕引起双双的误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只能试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一定知道的。”

“啊,这个——”双双忽然想起答应过小蝶要保密的,“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这时她的短信铃声响起来了,双双低头一看:“是小蝶回的!”

然后双双念出了小蝶回的短信——

对不起,我在黄泉路

陆双双读完这条短信,两只手都抖了:“黄泉路?天哪!那不就是死了吗?”

“给我看!”庄秋水马上接过她的手机,神情也紧张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小蝶死了吗?这是幽灵发来的短信吗?”

庄秋水摇摇头:“不,也许她真的找到了——赶快打电话吧!”

双双点点头,颤抖着拨打了小蝶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久,才听到小蝶有气无力的声音:

“喂……”

6月11日下午16点40分

黄泉路。

尚小蝶接到了陆双双的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焦急地说:“WOW,你到底在哪里啊?”

“我不是回复你了吗?黄泉路。”

电话里似乎还有男人声音,接着是双双颤抖的话:“你快回来吧,千万别留在那个地方!”

“不,我很快就要找到蝴蝶公墓了。”

那头传来更强烈的恐惧:“你说什么?不是开玩笑吧?”

小蝶的声音异常冷静:“双双,我从不骗你。”

“你别吓我啊WOW,那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的!”

“放心,亲爱的,我会平安归来的。”

她就像去超市买瓶酸奶般镇定。电话里继续传来双双的叫嚷,但小蝶已把手机挂断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黄泉路上弥漫着荒凉的气味,在这霏霏的小雨中愈加朦胧。

笔直向前——又一个十字路口了,如一道溪流障碍,她轻松地涉渡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就快要到了,左边是个建筑工地,几栋楼房的基础已经打起来了。马路对面则是一道高大厚实的围墙,不知墙里有什么东西。

手机又响了起来,小蝶任凭铃声响着而不接。她知道是双双打来的电话,但既然已到了这,那就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

尚小蝶一路继续向前走,直到前方出现一条河堤,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苏州河。

这时她低头看了看《蝴蝶公墓》诗稿,第十三、十四行——

但不要渡过姑苏城外的小溪

1999在耳边呼吸

小蝶又默念了一遍:“姑苏城外的小溪?”

虽然,苏州河以横穿上海市区而闻名,但顾名思义是发源于苏州的河流。苏州古称“姑苏”,“姑苏城外的小溪”自然就是这条苏州河了!

“但不要渡过姑苏城外的小溪”,意思就是当你走到苏州河边,就请停下不要再过河了。

雨几乎要停了,乌云下河水缓缓流淌。对岸也是大片的空地,几公里外才是一些住宅楼房。高涨的潮水几乎与地面平行,河底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这条古老的河来自苏州太湖,将要流入黄浦江汇入长江口,直到被太平洋的怒涛拥抱。

那么“1999在耳边呼吸”呢?

尚小蝶隔着马路向右侧眺望。高大的围墙在苏州河边断裂,紧靠河堤开着一个边门。

沿着河堤穿过马路,她来到那道破旧的边门前。门口挂着块生锈的路牌——

经纬九路1999号

1999!

心被重击了一下,本以为诗稿里的“1999”指的是1999年,没想到却是这个门牌号码!

是的,经纬九路1999号正在耳边呼吸。

苏州河,1999号,完全与《蝴蝶公墓》诗稿里的描述相同。

边门用铁栅栏封了起来。但有一处栅栏露出缺口,正好可容一个人弯腰钻进去。尚小蝶把背包扔进门里,蜷缩身体钻了进去。

门里是一大片瓦砾荒野,她把雨伞收进包里,一步一顿向前走去。左手是苏州河的堤岸,黄昏时河风漫漫卷来。四周是如此寂静,仿佛一下子脱离了城市,来到某个考古遗址。

这里原来是个工厂,苏州河边正好水运便利,货物可以直接从码头卸下。现在厂房差不多都拆光了,只留下些残垣断壁。一根高耸十几米的烟囱,还孤零零地矗立在苏州河边,象征着一个已经逝去的工业文明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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