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三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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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三部全)-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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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视着殿外正挂灯笼的太监,小妹才真正意识到又是一年了。
  她命侍女捧来妆盒。
  妆盒是漆鸳鸯盒,两只鸳鸯交颈而栖,颈部可以转动,背上有两个盖子,一个绘着撞钟击磬,一个绘着击鼓跳舞,都是描绘皇室婚庆的图。
  小妹从盒中挑了一朵大红的绢花插到了头上,在镜子前打了个旋儿,笑嘻嘻地说:“晚上吃得有些过了,本宫想出去走走。”
  一旁的老宫女忙说:“奴婢陪娘娘出去吧!”
  小妹随意点点头,两个老宫女伺候着小妹出了椒房殿。
  小妹一边走一边玩,十分随意,两个宫女看她心情十分好,陪着笑脸小心地问:“今日白天,娘娘都和宣室殿的那个宫女做了什么?”
  小妹娇笑着说:“我们去玩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人可以从很高处掉下来,却不会摔着,很刺激。”又和她们叽叽咕咕地描绘着白日里玩过的东西具体什么样子。
  说着话的工夫,小妹已经领着两个宫女,好似无意地走到了沧河边上。
  月色皎洁,清辉洒满沧河。
  一条蜿蜒环绕的飞龙盘踞在沧河上。月光下,晶莹剔透,如梦似幻,让人几疑置身月宫。
  银月如船,斜挂在黛天。
  两个人坐在龙头上。
  从小妹的角度看去,他们好似坐在月亮中。
  那弯月牙如船,载着两个人,游弋于天上人间,身畔有玉龙相护。
  小妹身后跟随的宫女被眼前的奇瑰景象所震,都呆立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龙头上铺着虎皮,云歌侧靠着栏杆而坐,双脚悬空,一踢一晃,半仰头望着天空。
  刘弗陵坐于她侧后方,手里拎着一壶烧酒,自己饮一口,交给云歌,云歌饮一口,又递回给他。
  两人的默契和自在惬意非言语能描绘。
  云歌本来想叫小妹一块来,可刘弗陵理都没有理,就拽着她来了沧河。云歌的如意算盘全落了空,本来十分悻悻,可对着良辰美景,心里的几分不开心不知不觉中全都散去。
  云歌轻声说:“我们好像神仙。”她指着远处宫殿中隐隐约约的灯光,“那里是红尘人间,那里的事情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刘弗陵顺着云歌手指的方向看着那些灯光,“今夜,那里的事情是和我们没有关系。”
  云歌笑,“陵哥哥,我看到你带箫了,给我吹首曲子吧!可惜我无音与你合奏,但你的箫吹得十分好,说不准我们能引来真的龙呢。”
  传说春秋时,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公主,爱上了一个叫萧史的男子。两人婚后十分恩爱。萧史善吹箫,夫妇二人合奏,竟引来龙凤,成仙而去。
  云歌无意间,将他们比成了萧史、弄玉夫妇。刘弗陵眼中有笑意,取了箫出来,凑于唇畔,为他的“弄玉”而奏。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曲子出自《诗经?国风》中的郑风篇,是一位贵公子在夸赞意中人的品德容貌。在他眼中,意中人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不管再遇见多美丽的女子,他都永不会忘记意中人的品德和音貌。
  刘弗陵竟是当着她的面在细述情思。
  云歌听到曲子,又是羞又是恼。虽恼,可又不知该如何恼,毕竟人家吹人家的曲子,一字未说,她的心思都是自生。
  云歌不敢看刘弗陵,扭转了身子。却不知自己此时侧首垂目,霞生双晕,月下看来,如竹叶含露,莲花半吐,清丽中竟是无限妩媚。
  上官小妹听到曲子,唇边的笑容再无法维持。幸亏身后的宫女不敢与她并肩而站,都只是立在她身后,所以她可以面对着夜色,让那个本就虚假的笑容消失。
  一曲未毕,小妹忽地扭身就走,“是皇上在那边,不要惊了圣上雅兴,回去吧!”
  两个宫女匆匆扭头看了眼高台上隐约的身影,虽听不懂曲子,可能让皇上深夜陪其同游,为其奏箫,已是非同一般了。
  小妹的脚步匆匆,近乎跑,她不想听到最后的那句“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只要没有听到,也许她还可以抱着一些渺茫的希望。
  德音不忘?!
  不忘……
  真的这一世就不能忘了吗?
  刘弗陵吹完曲子,静静看着云歌,云歌抬起头默默望着月亮。
  “云歌,不要再乱凑鸳鸯,给我、也给小妹徒增困扰。我……”刘弗陵将箫凑到唇畔,单吹了一句,“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云歌身子轻轻一颤。
  她刻意制造机会让刘弗陵和小妹相处,想让小妹走出自己的壳,把真实的内心展现给刘弗陵。他们本就是夫妻,如果彼此有情,和谐相处,那么一年后,她走时,也许会毫不牵挂。却不料他早已窥破她的心思,早上是转身就走,晚上压根就不让她叫小妹。
  德音不忘?
  云歌有害怕,却还有丝丝她分不清楚的感觉,酥麻麻地流淌过胸间。
  云中歌 云中歌(二) 德音不忘4
  霍光府邸。
  虽是小年夜,霍光府也布置得十分喜庆,可霍府的主人并没有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
  霍光坐于主位,霍禹、霍山坐于左下首,霍云和两个身着禁军军袍的人坐于右下首。他们看似和霍禹、霍山、霍云平起平坐,但两人的姿态没有霍山、霍云的随意,显得拘谨小心许多。这两人是霍光的女婿邓广汉和范明友,邓广汉乃长乐宫卫尉,范明友乃未央宫卫尉,两人掌握着整个皇宫的禁军。
  范明友向霍光禀道:“爹,宣室殿内的太监和宫女都由于安一手掌握,我几次想安插人进去,都要么被于安找了借口打发到别处,要么被他寻了错处直接撵出宫。只要于安在一日,我们的人就很难进宣室殿。”
  霍云蹙着眉说:“偏偏此人十分难动。于安是先帝临终亲命的宫廷总管,又得皇上宠信。这么多年,金钱、权势的诱惑,于安丝毫不为所动。我还想着,历来皇帝疑心病重,想借皇帝的手除了他,或者至少让皇上疏远他,可离间计、挑拨策,我们三十六计都快用了一轮了,皇上对于安的信任却半点不少,这两人之间竟真是无缝的鸡蛋——没得盯。”
  霍光沉默不语,霍山皱眉点头。
  性格傲慢,很少把人放在眼内的霍禹虽满脸不快,却罕见地没有吭声。上次的刺客,尸骨都不存。他损失了不少好手,却连于安的武功究竟是高是低都不知道。本来,对于安一个阉人,他面上虽客气,心里却十分瞧不起,但经过上次较量,他对于安真正生了忌惮。
  范明友小心地说:“我离宫前,椒房殿的宫女转告我说,皇后娘娘身边新近去了个叫橙儿的宫女。”
  霍云说:“这事我们已经知道,是皇上的人。”
  范明友道:“的确是于安总管安排的人,可听说是宣室殿那个姓云的宫女的主意,打着让橙儿去椒房殿照顾什么花草的名义。”
  霍禹气极反倒笑起来:“这姓云的丫头生得什么模样?竟把我们不近女色的皇上迷成了这样?这不是妃不是嫔已经这样,若让她当了妃嫔,是不是朝事也该听她的了?”
  范明友低下头说:“她们还说皇上今日晚上也和那个宫女在一起,又是吹箫又是喝酒,十分亲昵。”
  霍光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看着儿子、侄子、女婿都恭敬地退出了屋子,霍光放松了身体,起身在屋内慢慢踱步。
  他昨日早晨刚去见了云歌,皇上晚上就歇在云歌那里,皇上这是成心给他颜色看吗?警告他休想干涉皇上的行动?
  看来皇上是铁了心意,非要大皇子和霍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长幼有序,圣贤教导。自先秦以来,皇位就是嫡长子继承制,若想越制夺嫡,不是不可能,却会麻烦很多。
  霍光的脚步停在墙上所挂的一柄弯刀前。
  霍光书房内一切布置都十分传统,把这柄弯刀凸现得十分异样。
  霍光凝视了会儿弯刀。“铿锵”一声,忽地拔出了刀。
  一泓秋水,寒气冷冽。
  刀身映照中,是一个两鬓已斑白的男子,几分陌生。
  依稀间,仿似昨日,这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怒瞪着他说:“我要杀了你。”他朗笑着垂目,看见冷冽刀锋上映出的是一个剑眉星目、朗朗而笑的少年。
  霍光对着刀锋映照中的男子淡淡笑开。他现在已经忘记如何朗笑了。
  大哥去世那年,他不到十六岁。骤然之间,他的世界坍塌。
  大哥走时,如骄阳一般耀眼。他一直以为,他会等到大哥重回长安,他会站在长安城下,骄傲地看着大哥的马上英姿,他会如所有人一样,高声呼喊着“骠骑将军”。他也许还会拽住身边的人,告诉他们,马上的人是他的大哥。
  谁会想到太阳的陨落呢?
  大哥和卫伉同时离开长安,领兵去边疆,可只有卫伉回到了长安。
  他去城门迎接到的只是大哥已经腐烂的尸体,还有嫂子举刀自尽、尸首不存的噩耗。
  终于再无任何人可以与卫氏的光芒争辉。而他成了长安城内的孤儿。
  大哥的少年得志,大哥的倨傲冷漠,让大哥在朝堂内树敌甚多,在大哥太阳般刺眼的光芒下,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可随着大哥的离去,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他成了众人仇恨的对象。
  云歌?
  蜡烛的光焰中,浮现出云歌的盈盈笑脸。
  霍光蓦然挥刀,“呼”,蜡烛应声而灭。
  屋内骤暗。
  窗外的月光洒入室内,令人惊觉今夜的月色竟是十分好。
  “咔哒”一声,弯刀已经入鞘。
  如果霍家的女子不能得宠后宫,那么其他女子连活路都休想有!
  云中歌 云中歌(二) 山雨欲来1
  未央宫前殿为了除夕夜的庆典,装饰一新。
  因为大汉开国之初,萧何曾向刘邦进言“天子四海为家,非令壮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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