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抢来的东西就是不踏实,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像有一团冰在侵略,只要那个人还活着,都让她安不得生。看下去,竟是越看越心慌,怎么看怎么觉得赵绵泽那些行为是对那楚七的呵护。
“父亲,你可瞧仔细了?”她出口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夏廷德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静了许久。
“父亲,到底是不是她?”
夏问秋微微不耐,又补充了一句。
“不像。”这一回,夏廷德才皱着眉,摇了摇头。
有了父亲的保证,夏问秋悬着的心脏又落回了实处。
可接着,夏廷德又“咦”了一声儿,喃喃道,“就这样看不太像,可仔细一看,又有那么一点像。不对,是极像……”
“父亲!”夏问秋低喝了一声,“到底像还是不像……”
“像!”
夏问秋锁紧了眉头,再一次像被人架在了火上烧烤般,小脸儿又虚又白,看着夏廷德,眉梢眸底全是怨怼与憎恨。
“不管她像是不像,是也不是,父亲,这个人都不简单,她定是有目的才来东宫的。先前她嘱咐绵泽不能与我同房,他便真的就不再碰我。可您说说,男人是闲得住的吗?如今,她自己到是每日都来东宫,还总是选在绵泽下朝的时候,指定是巴巴地想着见上一见,趁着这样子的机会去勾搭他。”
夏廷德猛一回头,“还有这等事?你为何不早说?”
脸上一红,夏问秋咬住下唇,目光凄凄。
“父亲,这种事儿,秋儿如何说得出来?原我也想着她医术了得,或许能让我怀上一个健康的孩儿,可如今,眼看太子爷的病是一日比一日好转,东宫上上下下的人,对她的信任也是一日多于一日,尤其是绵泽,你看他对她也是有说有笑……”
说到此处,她像是说不下去了,喉咙口咽了好几下,她才忍住眼泪,气苦地别开了脸去,气若游丝般小声儿说。
“父亲,我这心里头不踏实……”
屋子里又安静了片刻,夏廷德目光幽冷冷望向了院落。
“秋儿,你的顾虑很对。你如今没有孩儿,在东宫就站不住脚。尤其这个人像极了小七,总是一个心腹大患。男人的心靠不住,即便绵泽现在对你好,你也得多留神儿……”
停顿一下,他望向夏问秋的眼睛。
“还有,太子爷的病……”
夏问秋手颤了一下,“如何?”
“也好不得。”
听到夏廷德那么一说,夏问秋握紧了有些那只不断发颤的手,低声儿道,“父亲的意思秋儿明白。如果那楚七真把太子爷给治好了,他又正当盛年,何时才能轮到绵泽?帝王多子多心,往后会不会有变故,也未可知……”
见她会了意,夏廷德点下头不再多谈。
再次看了外头的院子一眼,他手里的两个麻核桃转得更快了。
“这个楚七——留不得了。”
……
……
原本去鸟棚的路上与赵绵泽聊天只是为了敷衍,可夏初七却没有料到,一路侃大山下来,居然还能真的聊得那么投机。
赵绵泽从小养在深宫,性子随和,人又温文尔雅,在不谈局势,不谈那些别扭的话题时,他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儿郎。
说起他小时候见到十九叔能将一柄宝剑舞得虎虎生风时的艳羡,说起羡慕十九叔能够大江南北的游玩见识天下风光的唏嘘,他脸上全是笑意。一会儿引经据典,一会儿旁征博引,说诗词歌赋,说棋风酒乐,很是有一番不同的滋味儿……
当然,他说得夏初七了解得都不多。
可她惯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抓着三分生,也能说成七分熟,愣是把个赵绵泽给说得神采飞扬。而她越是显得虚心求教,赵绵泽便越是说得尽兴。赵绵泽越是说得尽兴,她的笑容便越是灿烂。
“长孙殿下知识渊博,在下今儿真是受益匪浅。”
看着她的笑脸儿,赵绵泽突然一问。
“楚医官似乎总是很快活?每次见你都挂着笑容?”
“那是,人活着不笑,整天苦着脸儿,招鬼啊?”
“可人活着便会有烦心之事,又如何快活得起来?”
嗤的笑了一声儿,夏初七侧过脸来,抱着双臂得意洋洋地瞄着他,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飞转乱转几下,突地斜过肩膀去,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胸膛,就像哥们儿似的,哈哈一笑。
“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也就不烦了。”
回风院里的鸟棚比夏初七想象中搭得更为宽敞豪华。全木架子撑起来的鸟棚外头,蒙着一层素净的绢纱,在风中摇曳飞舞,鸟棚的四周种植的果木在外头大雪纷飞的季节,居然还能保持着郁郁葱葱,仿佛全然不知冬日的寒冷,甫一走近,便听见了鸟儿们快乐的叽叽喳喳声音,果然是一处极好的养鸟所在。
“这鸟棚如何?楚医官。”
看着眼前的鸟棚,赵绵泽像看见了他的王国,语气有着小小的得意。
“长孙殿下您亲自搭建的?”
夏初七随意地猜测着,没有想到赵绵泽却是点了头,修长的手指戳了下那只百灵鸟的笼子,面儿上带着微笑,“秋儿她没有别的喜好,就乐意养鸟,我念着她平素在府里也寂寞,便亲自给她搭了这一处鸟棚……”
说到此处,兴许是想到他滑胎的孩儿了,叹了一下才接着道。
“也好让她有个相伴的。”
看着赵绵泽满含深情的样子,夏初七目光微微眯了一下。
如此看来,赵绵泽对夏问秋是真真儿用了心的。亲自搭鸟棚到是其次,依了他的身份地位,没有儿子还没有纳侍妾,从这一点儿上来说,那夏问秋确实是赚大发了。
一阵儿冷风吹过来,想到那枉死的夏楚,她又满心窝子的冰冷。
“长孙殿下对夫人情深意深,看得在下我也是羡慕得紧。”
“你与我十九叔……”随口说到此处,赵绵泽又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她身上的男装,才尴尬地笑问,“十九叔他待你,不也很好吗?”
呵呵一乐,夏初七轻笑,“他啊,嫌弃我多一点。”
嘴上那么说,可她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是你又甘愿被他嫌弃?”
“对啊,他嫌弃我,我也嫌弃他,我两个天天打架。”笑眯眯地说完,夏初七一顿,又撩眼望向赵绵泽,目光深了一些,“可是,他不会容许别人嫌弃我,打我。而我也不会容许别人嫌弃他,打他。”
赵绵泽静静的,看着她。
一双若有所思的黑眸里,有困惑,有不解……
夏初七翘了一下唇角,勾起笑意打断了他的思考。
“长孙殿下,侧夫人喜欢的鸟儿,我若讨了去,她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的。”赵绵泽回过神儿来,带着温和的笑意,“秋儿的性子最是好,平素除了喜欢小鸟儿和小动物,也喜欢与喜欢小动物的人交流。她若是知道楚医官也有些爱鸟的雅兴,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样啊,那便好。”
在偌大的鸟棚里,夏初七逗逗云雀,撩撩画眉,捅捅翠鸟,听着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来回走了一圈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勾唇看着赵绵泽。
“听闻坊问传言,魏国府曾经进献过一只红嘴绿鹦鹉给陛下,陛下又给了长孙殿下,那只鹦鹉特别会学人语……在下一直很是好奇,今儿好像没有见着它呢?”
赵绵泽面色一凝,“楚医官对那只红嘴鹦鹉感兴趣?”
轻轻一笑,夏初七收回了放在他脸上的目光,只专注地盯视着他袖口上的绣纹,笑得很是愉悦,“那必须的呗。但凡是一个喜欢鸟儿的人,恐怕都会对那只鹦鹉感兴趣吧?想来侧夫人也是爱极了它?”
“是,那是秋儿的心爱之物。”
赵绵泽缓和了过来,只是眼睛多有一些情绪,却又故意表现得无所谓似的,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楚医官初来京师,却也知道这样儿的传闻?”
夏初七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牙来。
“我啊就好八卦。长孙殿下,不晓得我有没有福分看一下那只鹦哥?”
“这里的鸟儿,楚医官都看不上?”赵绵泽脸上挂着浅笑。
“是的。”夏初七勾起了嘴角,瞄向他,“画眉鸟的脚杆太粗,凹凸不平,八哥的爪垫太薄,云雀的背毛却太厚……长孙殿下,好鸟要颜色分明,喙要直而尖,骨骼要标准,您这些鸟儿全是低劣品,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她点评得太不客气,赵绵泽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可是,也正因为她说得确实太过专业,他除了有些下不来台之外,先前的疑惑却也是散了开去。
“楚医官见多识广,到是绵泽孤陋寡闻了。”
夏初七嗬嗬一声儿,贼笑一下,又逗了两只鸟儿,倏地转过头来,冲赵绵泽挤了挤眼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人神神叼叼地捻起几根手指头来,若有所思地说。
“容在下计算一下啊——”
“楚医官不仅会看病,还会算命?”
见他发问,夏初七唇角的笑容更开了。
“不会。可在下有个好朋友她会算。不仅会算,还会猜度人心。她曾经教过我两招儿,我试试看灵不灵……”
“人心?”
赵绵泽看着她青衣长袍下的瘦小身段儿,又看一眼她言笑浅浅间的风情,眼皮微微一跳,“不知道楚医官在计算谁人之心?”
谁人之心?
能告诉你么?
夏初七抬起眼皮儿,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突地一愣,便歪了头去,小声儿说了一句“殿下,别动,你头上有鸟屎”。然后,便见她踮起脚尖,一只手勒在赵绵泽的肩膀上,迫使他的身子往下压,另一只手抬起来往他的头上去,像是要替他擦。
赵绵泽多爱干净的人?
一听说鸟屎,整个人都僵硬了,那里还会反对?
而外头的人,也就在这一刹那打开了鸟棚的门儿。
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夏初七也腾地一下就闪了开去。
“绵泽——”夏问秋的腔调都有些变声儿了。
从她刚刚入门的角度看过来,明显就是夏初七揽住赵绵泽的脖子,两个人正在那里搂抱和亲吻。那一幕,简直像在戳她的心肝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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