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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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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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鼎移去,无处安置,恐生内患……”
    看着王冲年轻得过分的面目,宇黄中有了一股伸手去揪他脸颊的冲动,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就连自己也是在州县和朝堂历职好几年后,才开始有了这种把握国事主脉的感觉,而你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历练了?
    可王冲之言终究是错了,不是想法有错,而是身份太低,没有接触到军国密要,不知形势之变。正因如此,宇黄中才没将王冲当作会掐指一算的异人。
    “守正啊,你既懂易,当知天行健,时势时移。你只算到西事将宁,却没算过北事么?”
    宇黄中淡淡地道,如王冲所说,童贯总领六路边事,今年还得宣抚河北河东大权,与西夏大打出手。就算场场败绩,也能把西夏拖死。何况童贯还算懂得用人,种师道、刘法、刘延庆、刘仲武等将帅也算知兵,别说十年,三五年内,西事就该有个结果。
    可宇黄中还知道北面辽国的近况,也隐约听过一些风声,如果形势继续发展下去,北事很有可能取代西事,在三五年后成为新的国策。
    “祐陵曾言,复燕云者,虽异姓也封王,此事你该知道。”
    宇黄中干脆直接点明,他也只是说故事,说不上泄露机密。
    想看到王冲惊讶的神sè,却不料王冲低头一拜,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不知五丈如何看北事?”
    不及深想王冲的反应,宇黄中皱眉沉吟。这一问很有力,他必须认真应对。
    “眼下还不到谈此事的时机,不过我倒是想过,这些话你记在心上就好,不要说与外人……”
    王冲就是外人,但一来是出于心,二来也是预先摆正立场,宇黄中认为,可以对王冲直说。
    “澶渊之盟既成,虽未绝是非,但宋辽两国相安百余年,天下人视盟约如铁。国无信不立,趁乱征伐,反会乱了自家人心,更何况……”
    前半段只是通论,王冲前世已很熟悉了,正叹这也只是君子之论,宇黄中道出后半段话,把他震住了。
    “你既已为官,也不瞒你,女直人初兴时,便有人献策联女直征辽。在我看来,此策是引狼入室!辽人已极勇悍,女直人却让辽人生惧,可见此夷之害,甚于虎狼!辽人能守百年盟约,女直人能守?灭了辽国,容女直旁伺,情势如何,不堪设想啊。”
    王冲暗自抽气,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太过忽视此人了。前世他对宋金海上之盟的决策过程不怎么清楚,但几个反对者却还有印象,其中一人不仅如宇黄中一般,将后事预料得分毫不差,还不畏凶险。一心为国,奔走在宋金之间。被金人留用为官后,暗中为宋出力,事发遇害,成了一位悲情英雄。
    那人叫什么来着……
    宇虚中!
    这个名字终于被王冲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王冲差点叫出声来,该死,怎么没早记起这个人!?眼前这个宇黄中,应该就是宇虚中没错!
    想及此人跌宕起伏的后半生。王冲心神激荡,看对方的眼神也变了。
    宇黄中总结道:“信义是表,利害是里,表里合在一起,北事定策之时。便是置皇宋于险地之始!北事不是鼎,是插满枪头的陷马坑!”
    王冲作了个深呼吸,平复下心绪,笑道:“小子也以为,不应有北事。”
    他说的是“不应有北事”,而不是“不会有北事”,这也是在表态。反对大宋趁火打劫,借辽国衰落之时去复燕云。
    宇黄中正觉欣慰,猛然回神,也愣住了。
    不应有北事。所以才找来西南事,把鼎转过去!?
    宇黄中看向王冲的眼神也变了,此子不仅想过北事,还想得比他深。不,不止是想。他已付诸行动,要预先阻止此事!
    用心太深,太诚……
    两人对视许久,宇黄中长叹道:“守正,五丈只是在想,你却已经在作,难为你了。只是即便能将鼎转至西南,怕也难阻此事。”
    王冲语气平淡,却坚决得像是在说一个凡人生而知之的常理:“阻不了,也要阻。只是将马头拉偏分毫,也算成功。小子不求功成圆满,只求问心无愧,为天下黎民苍生,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话真假掺杂,但决心却无一分虚伪。
    最初,王冲想随波逐流,安乐享福,他失败了。接着他只想挣得富贵,泽被亲友,还是失败了。为什么失败?因为他不是完完的宋人,也作不了纯粹只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不可能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他这副躯体里,容着的是来自九百年后的灵魂,这一点无法更改。
    是被历史的洪流吞没,还是踏浪而行,行在洪流之前,将历史带到新的方向,这个选择,王冲在充任效用,随父从军时就作好了,他只能选择后者。
    泸州僰乱不过是起步,兴寨也只是他立足和借力的小小基石,十年后的靖康之难是历史洪流的一个大拐点,要想改变历史,就得改写这个拐点。
    王冲不想让靖康之难上演,而要作到这一点,到十年之后再行动已经迟了。任何巨变,背后都有多年的背景积淀,由多个节点的力量汇聚而成。他要作的,就是从侧面一一撬动这些节点,撼动这股历史之力。
    固鼎西南正是这样一个节点,如宇黄中所说,即便此策能成,也不太可能让决策者无心北顾,但这终究是个牵制。王冲所上三策,虽不是在西南大举用兵,却要大举作事。作事就要用人,要用钱,要朝堂花时间花jīng力扑在上面。
    品味着王冲这份决心,宇黄中很想叫人上酒,跟他举杯痛饮,畅谈一番。
    不过……终究是一厢情愿啊。
    回到王冲此策身,此时两人都已说开了,泼王冲冷水也再无顾忌,在宇黄中看来,固鼎西南,太一厢情愿。
    宇黄中还是说得很委婉:“守正,有决心是好的,可对相公们来说,此策于国家有何实益?”
    王冲重复了他在奏章里的话:“国家缺钱,西南有铜!”
    中原铜冶虽盛,可铜钱缺口也很大,不然蔡京也不至于在钱上施展浑身解数,大钱、夹锡钱、钱引,一招接一招使。而西南,尤其是大理,铜矿储量丰饶。
    宇黄中摇头:“路途太远太艰,坑冶不易……”
    这两点王冲自然不会无视,奏章里也解释得很详尽:“所以才要细厘西南羁縻事,通号令,兴商贾。”
    到了六百年后的清朝,云贵铜矿支撑着清朝大铸铜钱,而对比宋清两朝,交通和采矿技术并没有大的变化,甚至说不上进步,清朝为何能作到?不过是能切实统治云贵,政令畅通,商贾才能兴盛。
    宇黄中叹道:“朝廷是缺钱,但此事根源甚深,不是有铜就能解决的。”
    王冲暗赞,小白这个爹不愧是历史名人,对国事真的很jīng熟。宋时缺钱是有深刻的背景,与其夏秋赋税制紧密相关,说起来这也是农业社会的质缺陷,铜再多也解决不了根问题。
    不过,这不是学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云贵有铜,这只是幌子,王冲笑道:“可天下人都认为有铜就能有钱,既是人心所向,便是虚的,国家也得当作实益。”
    宇黄中也笑了,这小子,就知道心机很深,尚幸都用在了正道上。
    他再重复道:“对相公来说,此策有何实益?”
    这事上到朝堂,质就是如此。有宋以来,西南都是无心经营之地,要改此国策,就得有足够的价值,让相公们认为能获得足够丰厚的收益。所谓的“收益”,自然是指相公个人,“于国家有何实益”,正是相公个人收益的幌子。
    王冲的回答异常简洁:“有人乏绩,西南有功!”
    宇黄中拂着胡须,轻笑转作朗声大笑,原来如此,难怪这小子摆出一副与王黼泾渭分明的姿态,却又不怕王黼非难。
    左丞宅中,王安中看完札子,皱眉道:“此事……很难成啊。”
    王黼嘿声道:“天下哪有伸手即得的功业!?正因难成,才是大功!西事是童贯掌着,东南有朱勔,河北河东也归童贯宣抚,唯独西南,没人愿意伸手,此事面上极好作,两三年便能有个样子!”
    王安中低声道:“事功终究不如圣眷,嘉王……”
    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止口,意思却很明白,王黼摆手道:“圣眷当然得求,不管现在的还是将来的,可你也明白,当今天下,便是圣人,也得顾忌士论。”
    “士论分两派,所谓君子之流,向来是看不起我的,不管我作了什么,他们总会骂,索xìng不去管他们。另一派作实事的却能拉过来,靠什么拉他们?只能是事功。我只是副相,定不了天下之政,揽一地之政,作一番气象出来,却能行得通。”
    抚着抄录的奏章,王黼咂嘴道:“固鼎西南,说得好啊。”
    这话可以从国家和个人两层来理解,王安中明白,王黼的感慨自是后者。
    王黼再赞道:“这小子,有才!”
    王安中点头:“学士若赞同此策,此子便还了学士的私恩……”
    王黼道:“我怎能不赞同呢?他刻意不来拜会我,摆足了与我没有私谊的架势,反而更让大家认定是我授意他出来说话,这就是我的建策。”
    王安中道:“这样不好吗?”
    王黼脸上的兴奋之sè消散,摇头道:“好是好,不过……竟被此子摆布了一遭,这口气可消不掉。”
    “区区一个选人而已,用过之后再设法处置便是,学士何须上心?”
    王安中随口说着,王黼心头虽然好过了一些,但这份纠结,却深深印上了心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用心至诚送鼎斗
    接着王安中的话让王黼更纠结了,“找谁来主事?”
    如果此策能行,就得有人来办,王黼身为副相,只能是“分管”和“指导”,实务得另有人cāo办。
    问题就出在这,王黼根基太浅,手下没人,一直就顾着在朝堂使力,拉到了王安中这样的盟友,下面却没几个能办实务的人。
    这倒不是说无人投靠王黼,他升尚书左丞后,投帖攀附之人络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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