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丛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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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丛里的诗-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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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犯早就摆在这儿.沈大人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刨起了大牢也搜不着!”

蔡小虫登时顿悟:

——莫非龚大侠就关在这里!,

——那么,截囚车、闯衙门、动大牢……全是白费的了!

蔡小虫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自己孤掌难鸣。

他要潜回去大牢,通知宋嫂他们,龚大侠就关在这里,不要再留在牢里在枉送性命!

他仍以“无疾神行迷踪法”溜回牢狱。

他一路都非常小心,遇上官兵、狱卒,他不是先下手为强,就是机伶地避了过去。

有一队官兵吆喝经过,他连忙躲开一旁。

他穿着的正是牌头的号衣,这是他格杀一名脾头后换上的,以此混在其中,不受注意。

他却没注意到一名煞星,正在注意着他。

那是名犯人。

他的手枷脚链,都已给来动牢的人解去砍断。

他正要杀出牢房,却见一名牌头闪闪缩缩的退了进来。

他决意不动声息的杀了这个倒霉的牌头。

这“犯人”来头不小:

他正是成都路仙井监的“水陆二路总瓢把子”:“一刀八段”高恐移。

他也正是给诬陷逮捕,因怕他的部下劫狱,所以偷偷把他押到这里来。

他现在手上没有刀。

——但没有刀的他,一样有能力把敌人拗成八段。

于是“无疾而终”蔡小虫就成了八段。

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去:龚侠怀给扣押在什么地方。

宋嫂已经绝望了。

她们退到刑室时,霍梦姑的血也快流尽了。

她们看到那些刑具上有着一滩又一滩的锈迹,她心里想:待会儿,我的血也会染在上面吧?

她不知道这一滩血是不久之前,冰三家身上流出来的。岁月无情,星转斗移,多少年后,这滩如同锈迹一般的血渍仍癣苔一样长在那里。

霍梦姑喘息着、奋战着、挣扎着问她:“宋嫂,我们该怎么办?”这时,杀声四起,人影幌闪,敌人愈来愈多,愈逼愈近。

除了战死,还能有怎么办?啊龙头,我的刀、已给敌人的血染满。我的衣衫,已给自己的血浸湿。在黑暗中的劫数,都是带血的,只可惜我仍找不到你,今日子江府里,有的是热血,有的是人头,但却仍是没有你。馊样的!我从大街杀到府衙,从府衙杀进大牢,杀出重围,再杀入重围,但却上天让我宋嫂仍找不到龙头您!我已力衰,血已将尽,我的朋友一一战死,啊龙头,我是八尺门里永不后退,决不相离的宋嫂。人生在世,非憾即恨,救不了你,人活如死,此情此境,不如一死……

依据《正骨水》第壹百陆拾柒页第七行(第三段)的记录:“宋嫂临死不屈,伤重力衰而殁;其知交神枪霍梦姑,一道战死。”其中霍梦姑绰号上圈徐掉“单眼”二字,以示对作古英烈的敬意。

作《正骨水》的一休大师当然不知道:宋嫂不是因伤而死,而是因伤心而死的。

外一章:龚侠怀回来了!?

1.又是秋叶飞红时……

枫叶的绿意已转红……

这时节,饮冰上人自京师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叶红,第一句话就是喜孜孜的跟他说:

“他们肯放龚侠怀了!”

叶红吃了一惊,一时只觉悲酸还多于高兴。

“我在京里,不知请托了多少人,经过多少曲折和挫折,终于,上动天听,听说圣上知道了这件事,只点点头便说:那个龚什么的,也没犯什么大下了的事,囚他作甚!于是檄文立即下来,开释龚侠怀的令状已经签批了!”

叶红当然明白其中不知经过多少的周折,以饮冰上人地位之尊,肯亲上京师,低声下气去求人,已经是难能而且可贵了;他如此尽心尽力,以致这半年来,他的风尘都写在脸上,额上更添星霜。

“令尊的老友们,在这件事情上,也帮了很大的忙;”饮冰上人微睨着他,说:“他们还问你为何一直不肯到京里去当官。”

“官?我是决不当的了。”叶红说得义无返顾。

“听说在‘救龚行动’失败后,你正在热衷大搞‘红叶盟’?”

叶红点点头。

“叶红啊,”饮冰上人微喟也略带讽嘲的说,“现在已快近冬天了,叶子就要不红了,而且都会掉光了的,轮不到你来凶了……

叶红笑说:“我几时凶过?”

他漫声吟道:”神州子弟今安在?天下无人不英风;红叶为诗诗作舞,敢向刀丛觅秋风。”

然后问:“龚侠怀什么时候才会给放出来?”

“大概再过几天吧,公文都快经下来了……”饮冰上人有点咕哝地道:“怎么?听到龚侠怀释放的消息,你好像不大振奋的样子。”

不是没有振奋。当然不是的。而是经过了这些,叶红觉得:也许龚侠怀是不是能出来,已不是那么重要了;在腐败的朝政下,只会有腐烂的人们,龚侠怀人在囚中和人在江湖,也许分别不是很大,可是如今朝政日非、敌军压境、人心惶惶、民不聊生之中,龚侠怀若还能出来重振声威、廓清天下,那才是深具意义的事。

——可是龚侠怀能吗?

——朝廷能容他如此吗?

叶红忽然想起严笑花。

他想去告诉严笑花这个消息时,伊人已经不在了。

所谓“再过几天就放出来了”,结果只是漫长的等待。

叶子真的开始落了……

树上的叶子愈来愈少,地上的叶子愈来愈厚……

饮冰上人、朱古泥、苏慕桥还有时红等人,一再去打探“放人”的消息,直至这么上个将近秋尽的日子里,公文终于下来了:“嫌犯龚侠怀,查证无罪,予以释放。”

可是在公文送抵前的一天,另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龚侠怀死了!

龚侠怀死于狱中。

——经过了如许漫长的忍耐和等待,那么多的挣扎与受苦,牺牲了那么多性命和热血,龚侠怀竟就在放出来的前一天,寂然而逝。

——到底他曾在牢里受过什么苦,使他无法再熬过黎明前的一刻呢?

——或者是有人不愿他给放出来,所以在开释前夕下了毒手?

——或是龚侠怀根本没有死;他活着,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或是龚侠怀根本没有被捕,一切只是一个梦,浮生难耐里一个寂寞的梦?

乍闻石暮题传来龚侠怀的死讯,叶红直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种悲枪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这不止是为了龚侠怀一人的死,而是近月来,在不同的地方,都遭遇到近似的事件,叶红也是为这些牺牲掉了有志重振大宋声威英风的告路英雄好汉而感到悲馈。

“我虽然没有看见死尸,但尸体经于善余于大人验证过,他是个好人,他不骗人。而且也经赵肃我监葬;赵肃我是个从来都不说谎的人。”石暮题说,“而且,严笑花还亲自去看过尸体。”

直到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叶红才完全死了心。

未久,就传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沈清濂遭一女子刺杀身亡。

——朝廷正四出侦骑,追缉这名凶手。

传说里,埋葬龚侠怀的地方,长了一株梅树;到了冬时,梅花激烈的香着,修复仇似的艳着!

——那棵梅树,据说就跟他前奏方致柔坟上长的老梅是一样的。

2,疾风里的快刀

在近日来第一个有朝阳的冬日里,严寒寒着脸找到了叶红。

“我有事求你。”严寒带看病色的脸却映出艳红的唇,“我要你帮忙。”

“帮什么忙?”叶红乍见严寒,很有点意外。他看得出来,严寒胸前有伤未愈,而他自己的内伤未复元,外伤亦未全好。“你说”。

“帮我杀掉曲忌,”严寒说,“我一个人未必收拾得了他。”

“不是帮你,”叶红的手已搭在剑把上,石幕题给人一箭穿心,倒毙长巷,这只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我自己也一定要杀掉这个人。”

“我知道他明天会在朱衣桥一带出现,”严寒用一种似冰的寒做、冷人一般的说,“我追杀他,他追杀我已久,明天,咱们就只准一个能活着。”

“好!”叶红像出剑一般利落的说,“我来。”

叶红并没有约朱古泥、苏慕桥、饮冰上人同在。

——自“救龙”事件过后,叶红原是不入凡尘、避世自在的态度,完全转变了:他和朱古泥、苏慕桥、饮冰上人、社小星、饮酒的小梁等创立了“红叶盟”,与“卅六路风烟”及“斩经堂”结合一起,坚然有当年“诡丽八尺门”全盛时期的声势。

——这时节,恰巧是小梁和小星护送刚自黑狱逃出来的“一刀八段”高恐移返仙井监,并召集“水陆二路八十一舵”部众,议定是否要与“红叶盟”联成一气;朱古泥和苏慕桥则远赴边境,要把正孤军作战的赵伤部属“孤山派”一众好汉都护送回来。至于饮冰上人,毕竟年纪大了,一路来风尘仆仆,正卧病在床,调息休养。黄捕鹿经那一战之后,元气大伤,精神萎顿,叶红再也不愿去惊动他。

何况严寒的意思是要他一个人来。

他经过二嫂亭,走过十字东街的时候,就想起不久以前,这儿曾发生过天愁地惨、血肉纷飞的大格斗。

——参与那一役的雄豪,大多已成了黄土一坯,白骨一撮了吧?

——就连龚侠怀本人,也已经逝世了。

就在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个冬日的迟阳里,积雪未消,路上行人不多,一人在冬阳的长街舒然行过,霎眼看去,竟是有点跟熟!

竟是有点像一个人……

谁呢?

——龚侠怀??!!

(龚侠怀回来了?!)

(龚侠怀没有死?!)

(龚侠怀还活着?!)

这一恍惚间,再看时,已没有了那人的踪影,长街上一辆马车辘辘走过,在雪地上辗了几行蹄印、两道轮痕。

风很朋,后而劲,仿佛还带点兵刃之声,叶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看错了,还是幻觉而已。

忽然,有人唤他,“叶公子”。声音很轻,很好听。

叶近猛抬头,才发现那辆马车已在他身边悍了下来,车蓬里很黯,但依然可见一张白生生的脸,熟悉得那样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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