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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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肝-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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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手上的血都擦净了,浅缘才又小心向天安走过来,却又不敢太靠近,

  “王八我都丢了,今儿这阵也算破了,赶明儿我再重来,我身上手上还有腥味儿,怕冲了你,……”

  天安望着她,泫然欲泣样儿,“你还真信?压得住他么,”

  “压得住压得住,天安,我知道你要是一先找到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想这么干……”

  这头坐着的天安突然像来了大气,一下抬起手指着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知道他的骨灰在哪儿!”

  浅缘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连连摆手,“一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是那天晒箱子,我打开了‘天谴盒’,……我当时人都懵了!谁,谁把他放在那里面的!”

  听着这话儿,天安当时举着手的,人就呆在那里!

  豆大的眼泪啊,扑腾扑腾往下掉,

  你说,你说他怎么这样坏,

  明明就一直在我身边,从我们离开法国,他,根本就一直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

  天谴盒,

  那只里面装着折断的弹弓,装着所有天安不想去回想又坚决不丢给自己做“警戒”的天谴盒……

  他把自己藏在那里面,

  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去打开它,

  也明明知道,我走哪儿都不会丢掉它,……

  老虎,老虎,

  你怎么这么坏,这么坏!

  天安痛哭出声儿,

  脑袋里一直回响老虎弥留之际说的那句话: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毛毛,我怎么可能离得开你。

  下53

  毛浅缘终究不想过他人手把老虎的骨灰捧给天安,双手在那外套上又死蹭了几下,然后,小心捧起红布包裹着的圆盅走到天安跟前又跪下来,递到她腿上搁着,天安边哭边摸着那红缎子。

  “想你可能也是个大富大贵人家生出来的,包着你那小褥子,连尿布都是大红牡丹金线压阵,啧,怎么就不要了呢。”老虎以前感叹,“我死后,光用你这考究的尿布兜着都是福分……”

  说是尿布,老虎说把她抱回来后,原始包着她的一套行头都给珍惜地收起来了,从没用过。

  天安摸着那红缎子,以前从没有过这样凄悲自己的身世,可,现如今,里面竟真兜着如命一样的人儿,那大悲大戚……天安抱着,低下头,将脸庞贴在那红布上,哭得剜人心呐。

  毛浅缘也不敢太靠近她,怕冲她。“盖庙镇妖”这事儿对她姐俩儿而言,已非迷信的范畴,这是一种誓言,得谨遵。

  她哭,浅缘跪在那里,双手摊在双腿上,窝着身子,凄哀地望着她。好像,她知道她肯定会这样悲伤,也让她发泄,而浅缘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一旁守着她。

  天安泪眼望向她,“为什么瞒着我,”

  “你怀孕了,这事儿毕竟晦气。”

  天安又有些来气,“是老虎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你重要。老虎对你重要,你对我重要。”

  天安直起身狠狠推她,“白养你了!”

  她也任她推,摔倒了又坐起身子,“不白养。他死了,你还得好好过日子。”

  天安望着她,眼泪掉得厉害,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今天总也是阵破了,明儿一早子时也动不了工了,这里风大,你抱着他上屋里哭会儿吧,要动了胎气可不好。”

  庆元汤填是不可想象,这毛浅缘原来真是这么个嘎巴子,只道她跟他们说话嘎得厉害,没想,跟毛天安也是这样,什么叫“上屋里哭会儿吧”,不该劝她不哭么?想来,又有些哭笑不得。

  哪晓得,这姐俩儿确实奇葩,毛天安还真点点头,抱起圆盅就要起身,庆元汤填赶忙弯腰去扶她,她身子一让不叫他们扶,不叫他们扶不说还嘎里嘎气地说,“你们帮她去收拾收拾那地方,地上有死王八血,要用水龙头冲。”

  庆元汤填更不可想象了,敢情这会儿拿他们当长工使这样自然了?

  可,不干成么。再说,他们也想逮住毛浅缘解决他们那摊子事儿呢。

  毛天安十分自觉,她又走到一个避风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听见那头毛浅缘冷冷的声音,“你们觉得,这种时候谈这事儿,合适么?”望见庆元摸摸鼻子,灰头土脸的模样,好像就这种模式被毛浅缘训惯了的模样。也是,有时候庆元回过神都会想,他妈的老子就是图你那个金脑子赚钱,怎么回回被你训得像孙子?可,心里对这金脑袋又不得不服。

  那头,庆元汤填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帮着毛浅缘拖来水龙头。毛天安抱着老虎的骨灰盅坐在石头上真继续哭,薄苦他们走了下来。

  “好了,晓得你伤心,可有身子了也禁不住你这么哭了,这里面装着的见了更过不得不是,”笑笑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膝头,

  毛毛抽噎地看向他们,“把晋阳喊来。”

  “已经在路上了。”薄苦说。其余三人都站着离她有些距离。

  以后对她,……就要有些距离了。

  关心可以由心,那时不时揪扯一下的心肠也可以由心,但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理。

  她有晋阳的孩子了,

  晋阳对她更是……

  也许,遂了晋阳的心意,一路扶持她登顶高峰,……也不负这初始为她勾起的兽性,不负这刻骨铭心的“邪念丛生”。

  妖孽,

  怪只怪,

  相遇晚了,碰撞狠了,

  隔着情与义,

  原来,我们终究不是畜生。

  下54

  晋阳推开门,毛天安背对着他坐在靠椅上,圆盅放在面前的桌上也没打开,依旧用红布包着。

  晋阳走过去,毛毛仰起头看他,人是没哭了,可眼睛都肿了。晋阳拍拍她的肩头,又走了出去。

  再进来时,端着一盆温凉水,毛巾。

  挽起袖子,毛巾在水里浸揉了会儿,折成小方块揽过她的头轻轻敷在眼睛上。

  毛毛靠在他怀里,

  “那是我的尿布。”

  “嗯。”

  “上次在北京,我一看见包着的是小褥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他的骨灰,他说过要用尿布包。”

  “嗯。”

  “他把骨灰放在我的天谴盒里,我猜是杨伯放的。肯定一先他就跟杨伯交代好了。杨伯照顾了我们四五年,我带着浅缘一回国,他也回老家了。他是香港人。”杨伯是他们的老管家。“我想过问杨伯,可老虎最后一面都不叫我见,说,叫我活好玩好……”天安又开始有点哭音,晋阳低下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眼睑,“他说会有人通知我他把自己安放在哪里,之前叫我不要问,就是活好玩好,要不,我要死要活了,到下面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他永远不见我……”毛毛哭得……怎么说得出口这句“永远不见”……怎么承受得起……

  晋阳点点头,拇指只不住抹她的眼泪,“不哭了,不哭了……”晋阳的声音几乎无声,只从唇形上看好像反复说着这三个字。

  毛毛双手捉着他的手腕哭了会儿,又自己接过毛巾擦了擦眼泪,眼红通儿的,倾身双手捧过那包红盅。

  晋阳看着她轻轻解开红布,上下一个结,左右一个结,红布滑落……露出一个金色的圆盅,圆盅的盖儿上镶着一顶正在飘扬的红领巾……

  “这是我的糖果盒。”说完,毛毛死死咬住了唇,她怕自己大哭出声儿,惊扰了老虎……

  是的,很旧很旧的一个糖果盒,红领巾拎盖儿还是老虎亲手做的,毛毛儿时拿它装过许多东西,一直把它放在床头。生气的时候摔过它,伤心的时候抱着它哭过。上面刻过字:老虎,老虎,我要吃糖……

  抠开盖儿,天安那眼泪啊,……可她又似乎十分镇定,指尖颤抖地伸手进去抓起一把,拿出,摊开手……

  那灰白一把……天安突然感觉单手抱着自己的晋阳似乎晃荡了下,天安仰起满是泪的脸看过去……晋阳眼睛通红,一手依旧环着她,另一手似乎就像人站不住一样,紧紧扶在了桌边缘,人,牢牢望着那一把,那一把……整整七年啊!怎得再见面,就是一把灰白了呢……

  晋阳定定望着天安的手心,他的模样,倒叫天安猛然一醒!

  手里这一掊灰,难道不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儿!

  “向晋阳,

  毛天安一世安好,你不能娶她。

  毛天安遭遇凶险,你必须娶她。

  务必让她寿终正寝。

  你我此世相识一遭,

  临别赠言,恶毒了些,

  如若得罪,来世再还。”

  到头来,

  小的不感恩,还要拖累个更小的来羁绊他……小的是他的责任,更小的是他的责任,肚子里还有个更更小的,也是他的责任……

  但,就算这样,他尽心尽力,他无怨无悔。

  眼前一摊手心的灰,

  是他的兄弟,

  是他的挚友,

  也是他的亲人呐,

  怎会不伤心,

  怎会,不殇情,

  只当晋阳是神,他无所不能,他覆手翻云,

  可,

  首先,他也是一个人呐,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呐,

  心,疼起来,一点不比常人坚强……

  天安悟到这点,真是……她伸出手过去紧紧环抱住他的腰,仰起头,下巴磕在他的腹部上,望着他,

  晋阳,不哭……

  晋阳没有流泪,

  但是天安知道,他在哭,哭得很伤心,

  晋阳,不哭。天安也没有出声,可那唇形的张合,那紧紧的环抱,那抓住他腰间衣裳的手都在说着这句话……

  是的,也许这就是老虎期待的“送终”吧,

  最爱的人为你哭,

  最敬重的人也在为你哭,

  一上一下,一大一小,

  老虎有了圆满。

  下55

  浅缘进去时,看见晋阳包起那块红布,依旧上下一个结,左右一个结。天安两手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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