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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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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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堂上前,正要请她进堂内,却见她手中握着个东西,打眼一瞧,竟是他送的那个翡翠玉镯。想到刚才门前那幕,季堂试探着问:“你是来送还镯子的?”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他心底的苦涩之意更浓,原先以为这只镯子她留在身边,也好做个念想,殊不知,她亟不可待地就要还过来。不过也对,自己这样混账,还指望她能原谅?
  听了这番酸溜溜的话,文墨噗嗤一笑,露出皓齿:“今日前来,门房说你不在,正好碰上刚才那男孩。他说要个证物,才给我通传。为了见国公一面,临夏思来想去,就只好摘下这个。料想,你见着它,我就能见上你了。”
  她起初还说得眉飞色舞,可思及此行来历,那张小脸便慢慢垮了下去。季堂看着听着,怎能不发现她的变化,心中又有了些疼。
  文墨举起镯子,在太阳底下看了看,方将它递至季堂面前:“如此说来,倒是该物归原主才合适,国公刚刚那话极有道理。”
  季堂推辞不迭:“你若愿意,还是留着吧。”
  “留着做什么,睹物思人么?还是提醒自己,有人背信弃义,不守诺言?”文墨窝着许久的气,此时正好借题发挥,她斜睨一眼,眸子圆睁,气势骇人。
  只这一眼,季堂便尴尬得手足无措,他恨自己的口不择言,他有许多话儿欲对她明,可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说个清楚,真真是尝到了有话难言的苦楚。
  最后,季堂也只得认命,叹道:“不错,我背信弃义,终是负了你。”那枚玉镯还举在他面前,他伸手去拿,却不料被攥得极紧,他轻扯了几次,都拿不下来。
  文墨低低地垂下头,身子簌簌发抖,眼泪如珠串一样落下,砸在地上,惊起尘埃。
  季堂手忙脚乱,慌乱无章:“临夏,我——”他想拥她入怀,可是却又不敢再造次,只好走近几步,拍拍她的肩膀。
  文墨挣脱开他的手,反击道:“你什么,国公莫说自己有难言之隐?”
  从来两人争辩,季堂都是甘拜下风的那位,这次亦然,他作了个揖,俯身赔罪道:“我还真有难言之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否原谅则个?”
  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把,文墨恨恨地拭去泪痕:“那我倒要洗耳恭听,若是你胡编乱造,只为了始乱终弃,我,我就和你没完!”这副含着泪珠咬牙切齿的模样,映在对面那人眼里,心底又多了几分难。
  季堂将她迎进堂内。
  正中摆一张紫檀木案桌,桌上一雕花金炉,正点着淡淡清香,左手是几架子的书,列得整整齐齐,右手边,则立着一张梅兰花样的屏风,屏风后头,靠窗位置安置了袭软榻,软榻对面,是个衣柜。
  两人盘坐于案桌两侧,轻烟袅袅,香气袭人。
  季堂将原委和盘托出,从他能猜测到的十几年前先帝的布局,到现在与新皇的暗地交易,这一环扣一环的阴谋算计,还有现实中的无奈与责任,通通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文墨。
  文墨怔忪,这些动人心魄,九死一生,都不是她能想象得。她像是被卷入巨大的漩涡中,只能艰难地呼吸,用力地喘息,她不敢打断,唯静静听着,她知道,眼前这人经历可怕,他将所有埋在心里,却在今天告诉了她。
  直到最后,季堂不说话时,她终问出心中疑惑:“为何?既然我父兄与你算做对立,你这样坦白,不怕我告密么?”
  季堂宠溺着摇摇头:“我信你。”这世间,除了你,还有何人可信?
  文墨面色一红,自己在心中梳理一遍,方开口道:“所以,皇帝让你娶王家小姐,你不愿意,才决定终身不娶,以此搪塞?”
  季堂喝了口茶,笑道:“不对。皇帝根本不愿我与王家结亲,他不想看见我与任何势力捆在一起。因为我将要执掌兵权,所以势必做个孤臣,如此这样,我才能忠心于他,我们庞家才能依附于他,算得上各取所需吧。”
  这话他说得轻巧,可文墨听了,心尖却止不住地颤栗,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脊背窜起。到了这会儿,她第一次对何谓身不由己有了些体会,这四字虽易写,可唯有身在其中,才能真的能明白其间的绝望。
  季堂浅笑:“或许日后,皇帝会赐我与某位公主结亲,这样于我他都有利。可我早就答应了你,今生若不能兑现诺言,那我还有何面目苟活?所以,我才在祖先面前立下重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娶他人。”
  文墨身子一震,他竟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抬眼望去,两人相视,他的眸子深不见底,独独映出她的哀伤。
  文墨叹道:“你这是何苦呢?这辈子这么长,你孤苦一人,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两行热泪克制不住地滑落,她终是心疼他。
  她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既是如此,我今生也不会嫁人,只愿陪着你,可好?”
  这回轮到季堂大惊失色,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亦只有她能讲出来。
  他坚决摇头:“临夏,你不过及笄之年,大好年华,何苦为了我而耽误自己?我马上要回金州大营,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东归,你这样,我如何安心走呢?”
  “你要回金州?”千里迢迢,她好容易来了京城,他却又要走了?!
  季堂被问的语塞,不敢再看她哀戚眼神。
  文墨站起身,她坐久了,脚起了些麻意,竟有些站立不稳,季堂跟着起来,想要伸手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正要收回之际,不想被她一把牵住。
  两人隔着案几,交握的双手,滚烫灼人。
  文墨移步,款款上前,走到季堂身边。屋里静谧,只听见二人呼吸清浅。她伸手抚上那人脸颊,棱角分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季堂微微颤栗,能感受到那双手一一滑过,最后落在唇边,他捉住那调皮的手,柔若无骨。
  文墨脸色绯红,又将手抽了回来,将儒巾摘下,抽出束发木簪,落下三千如瀑青丝,衬得脖颈愈发白皙,实在是艳丽至极。
  她又去解对面那人的盘扣,季堂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瞳孔微缩,呼吸一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摇头道:“别这样,不值得。”
  “何谓值不值得?我只知,今生你我二人无缘,以后相见更是无门,我只是,不想抱憾终身。”
  “你这样做了,才会抱憾终身。你现在还小,不经人事,以后懂了,必会遗憾。我比你年长,自然要为你着想。”
  两人静静对视,时光悄悄溜走。只这一次,许她放纵,可好?

  第 33 章

  乌发如云,落在身后,随风轻扬,美得触目惊心。
  季堂捻起一缕秀发,放在唇边,这发丝上的皂荚味,清清爽爽,宛如其人。可她此时只是定定地站着,望着他,一双眸子,柔情似水,两颊绯红,带着少女的娇羞,又有一丝决绝。
  他轻点那人额头,长叹一声:“真傻啊,我为你梳一回头,行么?”
  文墨一怔,扯扯季堂衣袖,小声问道:“你不喜欢我?”
  季堂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一脸宠溺:“不,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更得好生护着你。”他笑起来,凤眼上挑,眼尾又多了几个皱褶,似鱼儿摆尾。
  文墨亦笑开了怀:“好啊,等你老了,我守着你。”
  季堂执惯刀剑,如今对付一把小小木梳,反倒有些缩手缩脚,不知如何是好。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萦绕于心田,他唇角一直微翘着,心满意足。
  文墨安静地跪坐着,任他折腾,没人开口打破这一刻的安宁,从铜镜中看身后那人,笨手笨脚地替她梳了几下,复摘下自己束发用的金镶玉簪。他一头墨发倾泻,亦毫不在意,又用那簪子替她绾了个男子发髻。
  文墨回过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再怎么细瞧,果然还是很好看,她咧着嘴笑了,凑上去,吻住了他,不,准确的说,是含住他的下唇,然后,重重地咬了一口。
  痛意袭来,季堂嘶得一声,却没有挣脱,他闭上眼,血丝一点点沁入嘴角,带着腥咸,又带着份甜。
  两人额间相抵,墨发随意散落,裹住了这个短暂的小世界,让人心安,暂时忘却那些烦恼。
  何其不幸,两人天涯海角,不得相见,又何其幸也,这世间,总有一人始终为她着想,哪怕她那么坚决,亦不愿伤害她半分。
  此等惊世骇俗之话,离经叛道之事,今生说一回,冲动一次,便够了,若再给她个机会,只怕也没了当时的那份勇气。
  ……
  软轿晃晃悠悠,文墨坐在其中,神思却还在季堂府里。
  她抚上头顶那柄簪子,入手温润,而自己的木簪则是留给了他,文墨浅浅微笑,有这枚金镶玉簪给自己作伴,这一生亦不会太孤单。
  在离府尹官邸还有一条街的地方,文墨下了轿,她还不想露馅,遂一路慢悠悠逛回去,结果远远就见着荷香在门口张望,她心下暗叹,还是坏了事!
  这回是被潘氏逮个正着,她见着自家姑娘一身男装打扮,自然气结,文墨好说歹说,又发誓再无下次,这才让她消了气。
  闹了这一番,潘氏才说了正事,原来那妙阳动作也快,既得了长青的恩准,便直接让人来府里找李牧秋和文墨,说是明儿个请李先生去宫中讲学,又正好与墨姐姐叙旧。
  文墨想着很久没见妙阳,心中倒也激动起来。
  第二日,燕舞莺歌,春光明媚,文墨为显郑重其事,特地穿了白色小衫配红色襦裙,外罩白底红花斜襟长褙子,里外相互映衬着,端庄之中又多了分娇艳,连荷香都忍不住啧啧赞道:“小姐,你平日里总爱穿那些黄的青的,今儿难得穿个艳丽色,倒也极其合适。”
  文墨轻笑不语,随她贫嘴去。
  用了朝食,文氏夫妇又特意叮嘱了几句,深怕女儿的顽皮性子在宫中收不住,惹出什么麻烦,文墨喏喏全应下了。
  昨日从季堂那里听来那些官场之事,今日再见到父亲,文墨心中总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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