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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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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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喝过酒的缘故,长青还是昏昏沉沉、头晕目眩,他正欲唤人进来伺候,明黄的帐幔就被人轻轻挑开一边,拢成一束收在上方。光这一个动作,他就感觉周身静止了。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具体神色,唯有烛火晕暗,染在清冷的玉色罗裙上,平添了好几分暖意。
  两仪殿是皇帝的寝宫,除了皇后,其他嫔妃不得皇帝允许,不得擅自进入。可说来也奇怪,文墨进宫这么久,也从未主动来过一回。
  长青今日见她来,痴痴一愣就给怔住了,一时忘了说话。
  文墨也不开口,只是从南窗榻上拿了个软枕,给长青垫在身后,又倒了杯茶,双手托着递过来,浅笑道:“长青,喝口温茶润一润嗓,听侍卫们说,你在外头喝过酒。”语调轻轻,说不出地柔意,从未有过。
  暖阁里就他和她,其余伺候的人都被打发在外头,长青看着她忙忙碌碌,又听着她软语唤他的名字,心头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这一出戏,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长青实在太了解文墨的倔强脾性,不说原来二人置气,从来都是他主动登门赔罪,且说他们俩自年初冷战至今日,已过去三四个月,从未见她低过一次头,服过一次软,可现在,她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地伺候他,那必然是有所求了。
  那盏茶水在眼前晃得难受,长青撇开眼,目光落在衾被上,也不伸手接过,他只是淡淡地问:“皇后,如此这样,可是要和朕说些什么?”
  声音喑哑,字字句句透着倨傲和疏离,她唤他长青,而他唤她皇后。
  文墨心下泛出凉意,她极快地扫了长青一眼,又垂下眼眸,将茶盏搁在一旁的案几上,提起裙摆直直跪地,敛色叩拜下去。
  “皇上,臣妾自小受父亲教导,‘为人行于世,万事端正,何畏人言’,故此,生了那些闲言碎语,臣妾从未替自己辩驳过一句。只是,今日之事涉及无辜小儿,臣妾不得不说上几句。”
  “那年,皇上出宫,安国公确实曾留宿于宫中,不过,是宿于礼亲王的明义宫内。待他二人回京,自可为臣妾作证。”
  “皇上,臣妾从未做过任何淫~乱宫闱之事,请明鉴。”
  长青听明白了,她今日来是为了宁英!长青暗自叹息苦笑,文墨居然还义正词严地说他不信她,可是,她又何尝信过他?
  长青打心底是相信文墨清白的,要说她对庞阙心中有情也就罢了,以她固执的性子,凭她曾经愿意为了皇帝的脸面去死,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思及此,长青只觉得累,很累……
  这段话完,文墨还是保持着俯首叩拜之姿,格外的谦卑,她的心突突跳着,等待着最终的宣判,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宁英。
  室内静了半晌,只有偶尔烛火啵的一声,就听那人道:“朕知道了,皇后先回吧,朕累了,想再歇会。”话里格外地冷漠,猜不透他是何意,接着龙榻上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文墨身形一滞,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像是蝴蝶轻柔地扇了下翅膀,紧接着又连续扇了好几次,簌簌地,来回地眨。
  然后,有一滴泪冲破了睫毛的阻挠,砸在面前的白玉砖上,无声无息地开出了花——可也只有这么一滴而已。
  也不知低低拜了多久,文墨终直起腰,长青已背对她睡了,她只好自行起身,静静地替他放下幔帐,又认真地福了福身,悄声道:“臣妾告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两仪殿檐角上,脊兽口中的铃铛,被风一吹,叮叮咚咚地响,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勾魂之音。
  文墨走出两仪殿时,感觉很冷,这种冷不是身上四肢间的,而是从心底最深处散发而来,是一种不可遏止的冷意。
  她紧了紧披风,双手拢于袖中,互相紧紧攥着,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溜走。
  到底是什么呢?文墨思量许久,最后想,哦,也许是长青……长青,在离她而去……
  原先,哪怕他在旁人床榻,文墨也知道,他的心在她这儿,可现在,哪怕刚刚两人在一起,她也看不见他的心……
  太皇太后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花白,但仍然是耳明目聪,精神矍铄,她见春日风景大好,便如原来一样,宣诰命夫人进宫,说是来陪她这个老人家聊天。
  那些夫人自然带了各家的小姐,希望在太皇太后和皇后跟前混个脸熟,故此,这日宫里是难得的热闹。
  文墨尚在雅韵斋外头时,就听见里头咯咯笑声不断,少女的声音脆如银铃,很是好听,亦像甘冽的清泉,沁人心脾。
  今日来得,是几家一品大员家中的夫人小姐,有些她见过,有些很是面生。诸人给皇后见过礼,才依次坐下。
  文墨坐在太皇太后下手,向众人微微颔首,目光最后落到那几个未曾见过的女孩身上,其中一个长相虽不出挑,但一双眼睛伶俐,灵气逼人,格外有神,连文墨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她已经再也没有此等顾盼生辉的时候了。
  这,便是文墨第一次见到贺萌枝——大周史上一个传奇的女人。
  太皇太后见皇后来了,还是原来那般的笑,道:“皇后,有空还是得请他们多进宫聊聊,走动走动。”
  文墨知道太皇太后对她有诸多不满,自从几年前宫里选秀,进过新人外,这后宫已经多有空寂,连皇嗣都不曾再多一个半个的。
  太皇太后这是在借机敲打她呢,文墨亦笑,她答道:“老祖宗教导的是。”
  宴席还是设在杏林之中。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如今,春雨已经淅沥了好几场,这宫中的杏花早就如云如盖,美煞旁人。
  文墨与众人一道从千步廊绕过来,远远看见那片繁花时,她心中就有了几分胆怯之意。模糊印象之中,有人对她说,是在这儿对她钟情的,可如今,景还在,人也在,只是情没了……
  文墨心尖一疼,就不敢再想。
  这十多天,她又去过几次两仪殿,只可惜,每次长青不是批阅奏折,就是已经早早歇下了,唯独有一次,说是去贤昭仪那儿去看得月公主。总而言之,他就是不愿见她,想着法地躲着她。
  文墨惶惶然,不知所措,她想尽办法,绞尽脑汁,可就是没有一丁点办法。文墨总算能体会到,原先长青在她这儿受得那些闲气了,真是一报还一报!
  开席前,太皇太后还是绕不开她的终极目的,请人将皇帝请了过来。
  长青来时,他心里想着最不愿意见文墨,不为别的,而是两人在一起,不自在,不舒服,总是吵架置气,还不如不见,可他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另外一人。
  当他给众人免礼后,目光刚扫过旁边的文墨,就听一人大声急唤道:“林公子!”异常清脆,又隐着久别相逢的激动之意。
  诸人皆是一愣,眼神中带了些探寻之意,向那说话之人望去,正是首辅嫡女贺萌枝,她恬然一笑,是个落落大方的模样。
  而文墨只是抬眼看向长青,长青皱眉辨认了半晌,方浅笑道:“是你啊。”笑靥明媚,文墨的心情不自禁地忽然一坠。
  那贺萌枝笑得开怀,灿烂得宛如春日最娇艳的花,声音糯软甜蜜,道:“林公子,可还记得十日之约?那日,我可是从日出等到了日落,却不见公子前来,还在心里难受呢,不想今日就见上了!”
  这话一起,众人的脸色变了一变,目光中就多了几分探究,文墨亦是,她这才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孩,而最后目光还是定在身旁之人,那人亦在笑。
  以文墨对长青的了解,她明白这笑容的含义,不是疏远,而是有些惊喜,又或者带着些许赏识。
  一旁的贺夫人听女儿这样胡言乱语,已是面红耳赤,忙起身告饶,说教女无方,自家女儿野惯了,让诸位看笑话,多多见谅云云。
  太皇太后却是笑意盈盈:“夫人真心客气,小女活泼爽快,倒是极对哀家脾性,有空多来宫里坐坐。”
  文墨懒得再听他们啰嗦,她垂下眼眸,见自己的酒盅里不知何时落了枚杏花瓣,飘荡在金波其上,像朵无根浮萍。她眼眶一热,端起酒盅,也不等其他人,自顾喝下了这杯酒。
  酒意馨香,酒味醇厚,是个好酒,她赞不绝口,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文墨的酒量,很差。十岁那年在金州,她连喝了三碗,就醉得不省人事,直接被抬回了后院,所以,于这杯中物,她一向都是非常自制。
  只是,今日,她有些想尝尝醉酒的滋味了,何况,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她又喝下第二杯,一手托腮,静静看着诸人,有些重影,眼前花飞花落,汇聚成一场最悲哀的花雨。
  有人从她案上拿走酒壶,劝道:“别喝了,你身子不好。”似乎是一如既往地关切,却总有些不一样了。
  文墨“嗯”了一声,又粲然一笑,眼眸弯弯,淌着哀伤。
  这日,文墨昏睡至半夜,作了个噩梦骇然醒来,她习惯性地朝枕畔看去,空无一人。她心中悲怆,匆匆下了床榻,披上外衫,往外走去。
  外头只有今日守夜的含槐在。文墨问她,可知皇上今日歇在了何处。含槐答道:“没听到龙辇的声音,圣驾似乎还在两仪殿。”
  文墨定下心神,整了整衣襟,径直往宫外去,她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与他说个清楚!

  第 87 章

  两仪殿的宫门还未下钥,但已经是黑黢黢一片,只有挑着的十二盏宫灯,在浓浓夜色中发出残光,被风一吹,就有些风雨飘摇的意境了。
  文墨从咸安宫过来,匆匆忙忙地,身后只跟着含槐,连鎏金宫灯都来不及提,一路黑灯瞎火,直到这宫门前,还有些惊魂未定,好像那些朱红的宫墙都化成了噩梦中尾随的吃人影子。
  两人正欲往里走,御前四个带刀侍卫齐齐跪下,垂首参道“娘娘,皇上歇下了”,就这么将文墨拦住了宫外。
  含槐竖眉,喝了一声“大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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