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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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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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是“大树堂”在漂城里直接拥有的四家赌坊与十二家娼馆。骰子与表子从来都是黑道赚最多最快的工具,“屠房”各残余势力几乎全部都专注于这两门行业,城里的竞争异常激烈。
  倒是“大树堂”药店的药材生产和贩销,虽然毛利不丰,但因为在漂城及邻近乡镇都形成垄断,整盘生意的盈利甚为可观。
  齐楚原本建议尽量利用这垄断形势,把药材价格抬高。但于润生断然反对,相反更每月向城里穷人赠药一天。齐楚明白老大的意思,也就没有异议。
  “大树堂”最下层的生意包括三家饭馆酒店与一家客栈,还有十几条街的商铺摊贩定期奉纳“规钱”……这些就是于润生手上所有“可见”的生意。
  这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齐楚想。最初那两年他时常失眠。这么大量的金钱在自己手底下流动,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象过。他生怕自己会出错,现在已经习惯了。
  齐楚手边有一叠契约,上面押着好几家大商号跟船运号老板的手印。他们都已答应弃用“合通埠头”,转用于润生的新埠头起卸货物。
  两人在牢房里沉默着。“漂城太小了”,老大的意思是把生意从漂城扩张开去吗?首先是四周的镇县,再来就是州内其他大城。那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也许要花上十几年。但是绝对值得。
  可是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一切都如此顺利,为什么老大忽然有这样的喟叹?
  “关于金牙蒲川……”齐楚迟疑了一会儿。“对方已经答应会面了。”
  于润生似乎早已知道。他仍旧躺在床上,身体在虎皮下蜷曲,侧过脸对着齐楚。
  “小四,你赞成我们跟这家伙合作吗?”
  “合作对我们有利。这个蒲川是道地道地的生意人,而且很有办法。有了他,可以稳住很多人事:河运、私货、从前‘屠房’那些人,甚至……查知事。”
  提起查嵩时,齐楚仍禁不住有点难为情——毕竟“大树堂”就是为了他而得罪漂城知事。他继续说:“那就是说稳住了整个漂城。然后我们可以专心去干其他生意。”这当然包括往城外扩张的计划。
  于润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金牙蒲川……这个人确有点价值……”
  齐楚感觉老大有别的想法。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有什么遗漏了?
  “那一天你不用跟我去。”跟蒲川的谈判定在五天后。“然后我要跟你详细商量。所以你要好好休息。那天不用做任何事情,就留在客店里等我。也正好陪陪你的女人……”
  眼前的炭火发出破裂的脆响,齐楚的脸通红,药味在喉咙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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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想念宁小语。有的时候他忙得好几天没法见她,就用想象来满足。那眉毛,那手指,那腰腿,那嘴唇,没有一个部分不完美。人们在想念自己的爱人时,脑海里的形象总是把对方美化。可是齐楚没有。他闭起眼时看见的她,与睁开眼时看见的她完全一样。宁小语就是那么可怕的存在。一个活生生会笑会喝酒会叹息会Zuo爱的梦,看见她你会马上想象到失去她时有多心痛。
  失去她……齐楚不敢去想。
  “你一定会娶到她……”为了这句承诺,为了这个女人,于润生和“大树堂”牺牲了许多。
  自从宁小语离开以后,查嵩每天都起得很早,就跟宁小语还没有来以前一样。不同的是他起床后吃过早点就要喝酒。
  总巡检滕翊庆幸自己快要退休了,查嵩这样喝下去只会变成越来越可怕的酒鬼,有一个酒鬼当自己的上司可不是好玩的事。
  当金牙蒲川来到桐台的知事官邸拜访时,查嵩已经半醉。蒲川没有陪他喝。
  蒲川自从计划对抗于润生开始就很少喝酒。他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明快。
  他们坐在前厅里,只是闲聊着城里最近发生的琐事。查嵩大概每说三句话就喝一口。幸好他说话不多,否则早就躺到地上了。
  金牙每次拜访查知事都不会空手而来。这个早上带来的是一对小巧的羊脂玉马。查嵩收礼时只略瞄了一眼,也没有什么笑容。
  ——看来这家伙真的想那女人想惨了……
  两人聊天时没有谈及女人,也没有谈及于润生。
  然后仆人进来通传:雷役头求见。
  蒲川亲眼看见查嵩本来已红透的脸变成紫色。酒杯摔得破碎。
  “那姓于的养的走狗,还敢来见我?赶他走!叫他少作梦了,这总巡检的位子,他下辈子也别想!”查嵩毕竟是仕人出身,喝醉了酒骂人仍没有半句脏话。
  “老爷,真的要我这样说?……”那仆人迟疑着。
  蒲川按着查嵩的肩让他坐下,再吩咐仆人,推说查知事抱恙在身,请雷役头改天再来。
  仆人退下后,查嵩又再发作。“那姓于的,你不给我面子,为什么我要给你面子?我要你在漂城没有一天好日子!”
  心爱的女人竟然从自己府邸出走,跟了黑道一个小白脸——查嵩至今都没能吞下这口气。他不能忍受自己成了漂城街头巷尾的笑柄,更不能忍受失去宁小语。
  他好几次向于润生施压,要他把人交出来。甚至有一次连庞文英也来劝于润生:“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然而于润生没有动摇过。“那个女人是我义弟未过门的妻子。那是家事。”
  “你道他派人来传话怎么说?”查嵩这般失态,蒲川过去从来没见过。“每一个字都还记得!他说:‘下次查知事召我见面,要是又为了争一个女人,我不会来。我不想跟查知事这样重要的大人物一起浪费时间。’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敢这样跟我说话?他晓得漂城谁才最大吗?”
  是庞文英,蒲川心想。他心里暗喜,却不动声色,让查嵩继续发泄下去。
  “蒲老弟,我跟你说,我不是为了她。我坐在这样的位子,却连一个小混混都够胆抢我的人?这算是哪门子的官啊?……”查嵩的语音开始含糊。“小蒲,你上次说的什么时候干?”
  蒲川慌忙掩住查嵩酒气满溢的嘴巴。
  查嵩把他的手掌拨开。眼睛已快睁不开来,却也懂得把声音降低:“你要干掉于润生……我支持你,放胆去干……”
  蒲川的心怦怦乱跳。查知事说出这样的话不可能收回——即使是在醉中说出口。他手上的筹码又增加了。可是他仍未拿定主意。
  金牙蒲川又再露出四只金牙。他失笑。假如于润生最后因为一个妓女而掉命,那确是很可笑的事情。
  蒲川想:待一切了结后,他倒有兴趣去看看那是个怎样的女人。
  烤肉确实很香。包着肉块的油纸仍然温暖。但是烤肉不是曲琳吩咐“万年春”的小厮买回来的,而是宁小语亲手带来的。
  宁小语坐在大厅里,把大包小包的礼物分派给姊妹、鸨母、下人们。姊妹们轮流触摸她雪白棉袄领口上的貂毛,然后她们围坐在二十人的大桌前吃早点,面前摆满了宁小语买来的各样肉食果品。早上的“万年春”很少这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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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美收到的礼物是一条镶着琥珀的银项链。她一边高兴地戴上,一边奔上阶梯。
  “琳姊你看,这项链好美……你也下去啊,小语姊说有礼物送给你……”
  当看见镰首站在曲琳身旁时,春美马上住声,伸了伸舌头。
  镰首倚在二楼廊道一根柱子旁,从廊道栏杆前俯视大厅。他只披着一件黑色锦袍,手里握着已点燃的烟杆。曲琳双手手肘支在栏杆上,双掌托腮,同样看着下面的热闹。
  几个鸨母围着宁小语吱吱喳喳,争着要她想起她们往日给她的好处。她微笑虚应着,一直没有抬头看楼上的两人。
  “小语真有本心!你看其他姑娘,嫁了好人家就不认得人……”
  “对了,还记得上次我在街上碰到爱娟,那臭婆娘连滚带跑地躲开,好像生怕惹上痲疯病一样……”
  “小语妹什么时候请吃喜酒啦?四爷还没有提亲吗?……”
  宁小语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微笑。
  “你看她给缠得惨了……”曲琳笑着说。“你还不下去看看她,不是太没良心了吗?”
  “你在说什么?”镰首抽了一口烟。
  宁小语终于仰起头来,视线却只瞧向曲琳。曲琳朝她挥挥手。宁小语笑着,招手叫曲琳下来。曲琳摇摇头。宁小语又垂下头,喝了一口茶。
  她始终没有正眼看镰首。
  “你以为她真的来找姊妹们聚旧吗?”曲琳又说。“她是想来看你。”
  “胡说。”夹着烟雾的声音很小。
  曲琳笑着没有反驳。
  镰首转身回到房间里。
  宁小语继续跟姊妹们谈笑,可是那笑容有点僵硬。
  狄斌进入牢房时,于润生正蹲在牢房角落的炉火前,拿起温在炉上的水壶。
  狄斌把桌上的账簿收拾到一旁,摆开两个茶碗,从一个铁罐子里掏出茶叶放进去。
  “这茶是老五送我的。”于润生比见齐楚时神情轻松得多。他慢慢把沸水冲进碗里。“很昂贵啊。就这两碗里的,从前够我们吃两天。”
  “老大,跟金牙蒲川的约会你别去。那叛徒供出来了。是蒲川和汪尚林。”
  药店内那个被拷问的“沾搭子”在漂城已经住了六、七年,早就因为面目太熟而无法在赌桌上混。“大树堂”约一年前雇了他,负责监视赌坊里有没有人动手脚。
  “那家伙收了他们的钱,泄露我们几兄弟的日常行踪。”狄斌呷了口茶。“金牙为什么要知道这些?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金牙蒲川?他没有这个胆量。”
  “话可不是这么说。人有的时候干的事自己都不明白。”
  “蒲川若是这种人,不会像今天那么有钱。”
  “人心会变。”狄斌说这话时眼中有些许的哀愁——他想着镰首。他沉默了一会儿。“老大若是坚持要去谈判,就让我来安排护卫。”
  于润生断然摇头。“那天你如常工作就可以。让叶毅陪我去。雷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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