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和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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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和夜色-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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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真正的监狱、牢笼是不是就是学校和家这两处?”小曼的声音笑得有点喑哑。但的确能感觉到那声音里有一种获释的自由感。

  “有可能,生活里处处都是牢笼。”我说道:“也许包括母亲的子宫在内。”

  “我刚出道时,还算单纯的。只是跟人喝喝酒、跳跳舞,最过份的举动只是让人摸摸屁股和胸部,不给点好处让那些臭男人,我就没办法吃安稳这碗饭了”。她看着我:“我也想再多给自已添一样儿唱歌的,可是不行,我的声音像破竹子的声音,就像那个台湾女明星刘雪华一样。呵呵,这真是命呢。我天生就是个做妓的料。”

  小曼说话的声音的确像极了港台明星刘雪华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仿佛是被香烟长期给熏染出来的。声音里掺着细砂砾似的。小曼的声音跟她的年龄极不吻合。

  “和人第一次上床也是因为被人下了药灌醉了才干的。”她说:“那是我们老板做的手脚。”

  “干吗不告他?”我说。

  “告个狗屁呀。警匪一家亲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告了我还能在这里混下去吗?”她说:“再说了,人家也不是白干,人家干完后,一甩手就是一匝人民币,足足五万块呢,差不多是我老妈三、五年不吃不喝挣的工资。我何苦跟钱过不去呀?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边哭边数着那五万块钱,数着数着竟破涕而笑。我足足坐在床上数那匝老人头数了三遍,加起来数了整整一个小时。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五万块呢。”她伸出两只手指,笑道:“呵呵,我们老板说我是遇到了一个傻瓜。我自已也不清楚那人的来历,后来才听说是一个初来内地的台商,五十多岁,脸上却一点摺子也没有,但胖得没法形容。胖得把他的那命根子都埋进脂肪堆里去了。”她拿着酒杯摇晃了几下,哼地一声,“其实那家伙开价是八万块。商人就是俗,什么都用上‘8’。那三万块让我们老板给黑了。难怪我平时跟老板聊天时,她总要问我是不是‘镶金的’。我开始不懂什么叫‘镶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Chu女的意思。”

  “说你信不信,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靠陪男人上床这样的事儿。我最初以为做吧台小姐只是陪人喝喝酒、聊聊天、跳跳舞,或最多让人摸摸就完事儿。有吃有喝有玩有乐多好呀。我想得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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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信,没一个女孩愿意干这个的。”我面无表情,而后趁机说:“你如果现在放弃也还来得及呀。去开个花店、弄过小摊位,日子也不难过下去的。”

  “我也有这么想过的,还真地就弄过一个花店来开。但不到一个月,就关门大吉了。生意不好不坏,没怎么赚,倒也合心意。只是因为我受不了一天到晚拴在那儿,哪里好看好玩的都跟自已没关系似的,一点都不自由。不过呢,倒是过了一把儿老板的瘾。呵呵……”小曼有意避开我的劝告。我看出她不喜欢听这样的劝告的话。她脸上分明表现出对劝戒的怀疑表情。有谁还比老师和父母的话诚恳的?

  我不再劝说了。至少目前不说什么。说了也白说。都干了快十年了,虽说有许多的职业是人们所不喜欢的,可到底也是叫人上瘾的。

  “我把我的Chu女身卖了八万块,算是天价呢。这是我同行的姐妹们所从未遇到的。知道吗,我知道这事后,我感觉特得意,有几个做我们这一行的能将自已一次就卖了八万块吧?!嘻!妈的,八万块!那男人不是傻蛋就是脑子差根弦……”她竖起一根手指,在她的脑门儿轻轻地戳了一下,笑嘻嘻地反复念叨着“妈的,八万块……”这几个字,一次比一次声音有力,最后声音便渐渐地沉落到胃底下去了,直到沉默。

  “八万块倒真是个诱人的数目”,我想随声附和一句“那男人的确是傻蛋”的话,但立刻意识到不妥。因为有些话自已说出来没什么,可别人说了就不那么好听了。

  梦露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又问我:“洛科,如果你是有钱人的话,你要搞一个十六、七岁象我当时那么大的Chu女,你打算出多少钱?”

  这样的假设实在于我来说,问得太有些突兀了。我实在是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竟然半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来。我不是假装什么高尚,但我的确对一个女孩是不是Chu女看得较为淡漠。我的确是对于某些看重自已的女友是不是Chu女生出鄙夷的心。

  “啊……这问题的确有点不好说。第一,我不是个有钱人;第二,我是个小气鬼。”我半真半假地说道。

  “哦,我看得出来。”她亦真亦假发笑道,“不过呢,从那以后我他妈的遇到的都是小气鬼,最多的也只给千儿八百的,最少的还不足百元。而且他妈的都贪婪得很,生怕吃亏上当了似地,个个都吝惜自已的钱,一干就是一晚,像头公牛,变着花样地折腾,恨不得把那整套的Zuo爱体位全都用上了……他妈的也不怕把自已弄‘空了’。”她说着,和一个刚进来的男人挥挥手,然后又说道:“现在,或许越往后我越会对那个半老头子心存感激,到底还是那老头把我当回事儿。我想,如果那老头子再来买我的话,我一分钱也不收他的,让他白干。那老头再也没在我的眼前出现过。真他妈的有意思。”梦露说时,脸上挂着诅咒得到灵验的阴冷的微笑。我想,梦露心里的某道伤口这会儿裂开了。

  “这么说,你再也没机会一次性数八万块钱吧?!”我不无讽刺地看着她说。我感觉到梦露包括她的老板,都觉得那老家伙出八万块吃了不小的亏。想想,那老家伙若是干上妓女,没准染上脏病,结果还不止花八万块呢。有钱人真他妈的想周到。可人们偏偏把他们想成傻B。

  “嗯,要是每个男人都那么慷慨的话,我赚到一百万就收手不干,好好找一个傻瓜结婚,然后生儿育女,做个好妈妈好老婆。嘻!”她眼里一片光明,退却了早熟的那一层东西,回归到十六七岁她本来的模样。

  和梦露相识久了,倒觉得她人挺不错的,实在、诚实、义气、爱憎分明。她是我在老麦歌厅里谈得最来的一个朋友。我也帮她解决过一些麻烦事儿。比如她身体不适或不愿意出台时,顾客强行要带她走……这些事儿于从事这项工作的女人来说,总是避免不了的。

  我们常在一起,所以老麦歌厅包括老麦在内的人都认为我和小曼已经有着恋爱的关系。吧台女爱上业余歌手,这似乎是件很合情合理的事。我们常常也一起出出进进的,尤其是,自我来到老麦歌厅后不久,梦露变了,主要是她出台的次数少了,倒是常跳舞和陪客人喝酒。我知道梦露有点儿喜欢我了。

  我承认我也喜欢她,但那不是爱,而是一种亲密无间的友情。梦露虽然只读到初中二年级,但她的情商却特别高,她也大抵上是悟出来了几分。我还看出来,她虽然给人以一种大大冽冽的样子,她在我面前也多半是大大冽冽的,但她的内心里也是有几分自卑的。这自卑是在每次和她单独在一起时她想对我表白她对我的情感时,又强行阻止自已表白的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而且这个时候也是最强烈的。

  梦露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她喜欢我之类的话,连开玩笑的时候也从不轻易说这几个字。要知道,她是什么玩笑都敢开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敢触碰这几个字,也不准别人当着她的面儿说她爱我之类的。

  有好几回我对梦露说:“你还小,收手做点正经事儿吧。”

  “你瞧不起我,我知道。”梦露说得并不认真,声音尖细,还笑出声儿来。她始终保持她的无所谓的个性。即使她认真的时候你也看不出她认真。

  “我哪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为你好,年纪轻轻的,回头还来得及。再说,还有好多的事情可做,从前你是贪玩赌气,现在长大了,也该不能老这样下去啊……”

  “我还能做别的呀?我能做什么?找个养的起我的男人也找不到。呵呵……这样下去不是很好么?只往床上一躺,摆个大字……”她朝我吐烟圈,咯咯咯地尖笑,充满淫秽的笑声。

  天生的表子的得性。我有点恼火,在心里暗暗恶狠狠的骂道。眼睛恶狠狠地盯住她。接下来,我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我的手在半空中悬着,我这才知道我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出去了,并且制造了那一声重重的“啪”声。梦露一只手抚着脸,眼泪吧搭吧搭的流着,却还是笑着。

  “对不起,梦露,对不起,我……”我语无伦次的掰开她那只捂住半边脸的手。立刻看到了那半边的脸被我的大巴掌打得红肿。

  一直带着眼泪笑着的梦露这会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见过她不少次流眼泪,但还从未看到她这样干脆地哭过。我把她揽进我的怀里,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废话,我那有力的巴掌扔出去,保准是死脸也会叫疼的。

  被我这么一说,梦露哭得越发的厉害了,她在我怀里抽动着,眼泪湿透了我的前胸。

  那晚,她留在了我的房间。上床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说真的,当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她是妓;当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觉得她是妓女,她和许多的街面儿上走来走去的女孩儿一样,只是一个小女孩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上床。

  Zuo爱是小曼主动提出来的。当时,我迟疑了一会儿。小曼却不高兴起来,她大约猜出我是有些害怕跟她上床。她没说,从我的怀里抽身走进浴室。

  在Zuo爱之前,她将她关在浴室内足够有三刻钟之久。这使我感到不安和心痛。

  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她了。但不是在床上,而是除了床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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