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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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土-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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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大,也该知道些生活的难处、活人之不易。可他没 有。自幼学的是耍乖弄巧,奸骗诈算。但与他人说话,也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一味地狂妄。 小学四年级,才十三四岁,便将人家郑栓的二女子,即黑脸她姐改改,拐骗到玉米地里,做 下一件如今看来可以判刑的罪恶勾当。这事情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他母亲又是那极力护短 的人,包庇着儿子的行为,不许人说个不是。因此上这贺振光愈发是无所畏惧了。再说父母 成婚之时,又在那贺根斗交运的时候,家底不说丰厚,倒是有一些子。母亲也极力供帮他上 学,直上到初中毕业,三年生活困难时期方才停学。回到生产队,一日日是游手好闲,从不 说摸锄头攫把,尽管那时学校老师仍然很缺,但他这种心性,谁敢要他?于是,耽搁了一年 半载之后,便做了生产队的会计。十八岁上娶了一门亲,女人仍是那自修的巢、自占的窝, 郑栓家的改改。改改嫁给他后,只是抬不起头来,被他又打又骂,总好像欠着他什么似的, 只道心上不爱。弄得两家关系貌合神离,暗地里相互攻讦。 
  贺振光做了会计,又兼着记工员的职位,这本来就有些不合政策,然鄢崮村缺也缺的就 是这块宝贝材料。于是乎,这贼子只在下工时到地里转转,划拉几下了事。既不沾灰逗土, 而且还指手画脚,耀武扬威,倒合了他的性格,对了他的脾气。一身蓝咔叽干部服,装扮得 油头粉面,比学校的老师还要讲究。这期间利用记工分的便利,招引一些大姑娘小媳妇背地 做事,竟是家常便饭。 
  三来娶了大农之后,大农也是个张里张狂的女人。贺振光这种白面小生,一说搭手便勾 结上了。两个人,你爱她的女儿足,她慕你的风流相,卿卿我我,求田问舍,好得是不能够 了。到后来,携带着生产队的百八十元公款,一同朝西安城私奔了十天半月。只不知西安城 不是他们立足之地,钱没经花,便被那些城里做生意玩花样的主儿给兜搂光了,实在是支持 不住。这两厢才又返回,埋头隐面,安心过各自的日子。然而没过多久,又骚性复发,在村 人眼皮底下做弄起来,明目张胆,没有个藏头缩尾的意思,似乎存心要与古人传下的礼仪廉 耻争个高低。情形像是跑肚子拉稀一般,一阵紧一阵松,一直持续了多年,时至今日没有结 果,难怪人家贺根斗写状子告他。 
  说是某年夏天,麦收的一日,贺振光睡过午觉,迷迷瞪瞪洋洋昏昏,夹了记工本准备下 田。摇摇摆摆走出家门,不几步远,看到扁扁他妈针针,伴着一个不相识的女人在槐树底下 说话。那女人不见则可,这一见,贺振光竟是惊出一头冷汗。只见那女人生得是∶口若夭桃,齿若嚼贝,一脸晕红陈设;眼若秋水,鬓若蝉翼,周 身飘摇仿佛。 莫道是,女儿国的领班,王母荐的仙色,肉搏场上的 潘家六姐。 
  好个美艳的佳人啊!贺振光觉着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浑身酥软了半边河山,两眼倒似那带刺的钩子,直勾勾地将那女人盯住死看。 
  这模样早被那针针看在眼里,心里直得意,仍佯装说话,待他馋得够了,这才转过脸, 扬手喊道∶“那不是我们的大会计吗!”这一声呼唤,他才似活过来一般,慌忙应答,满面 堆笑,做出干部的姿态,走了过去,没话找话,搭讪着说道∶“我说针针嫂子,旁人都在日 头底下干活,你却在大树底下歇凉,也不觉得太清闲了些? ”针针恼他,说∶“我也没要你的工分,歇凉了又咋的?”贺振光道∶“说着耍哩,我哪 敢说嫂子的不对。” 针针说∶ “你们干部不是经常开会,点着我的名批评,说我不参加劳动”。贺振光说∶“那是旁人的事情,我可没有说过,嫂子你甭冤枉好人!”针针道∶“说的也是。” 
  贺振光嘴上说话,眼光仍是向一旁那女人身上摸索。女人也看贺振光一眼,这番便觉得 极不自在,针针心里明白,便说∶“红霞,你先回,我说会儿话便来。”那女人说∶“我先 把米汤熬上。”针针说∶“也好,你看着办,或是等我回去也成。”那女人又瞄了贺振光一 眼,低下头走了。 
  贺振光肩膀朝着女人那方一耸,说∶“那是谁?”针针笑了,说∶“我的妹子,石榴坡 的,人家来咱这里歇忙罢哩。”贺振光看女人背影隐去,失口说道∶“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 一个妹子!”针针道∶“咋哩,我就不该有这么个好妹子得是?”贺振光忙回过头,改口说 ∶“不是那意思,你妹子也穿得太漂亮了,绿裤子红袄,像是那电影里的演员。” 
  针针说∶“我妹子比我福大,人家男的在县拖拉机站工作,见月挣几十元钱,不拽(排 场)咋哩?”贺振光道∶“我也说,咱这周围咋能有清水白亮的女人,原来他男人在县拖拉 机站,怪莫道的。”针针说∶“你改改但若收拾打扮,不也是个漂亮下家?只是你舍不得钱 不是?”贺振光道∶“别提我那拾不到篮子里的东西了,她要有上你妹子一半人才,我也有 心给她穿衣打扮了。”针针说∶“没说你这些男人家,一个个都是人常说的,吃着碗里看着 锅里,没个足尽!”   
  《骚土》第十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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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振光笑了笑,改了话题,说∶“昨黑我算了一下,你家今年工分结算差了一大截子。 ”针针皱起眉头说∶“我今年一直病,偏偏他大身体不好,耽误一些时日。不晓得差多少? ”贺振光道∶“这我倒没有细算,反正差得远哩!弄不好过几日分粮,你家得出现款。”针 针焦急地说∶“我哪里来的现款?”贺振光狡黠地挤挤眼说∶“从你妹子那里取上不就对了 ?”针针道∶“妹子有钱是人家的,白搭没咋的,我说取就取了?” 贺振光道∶“那你看 着办吧,这番分粮,你家少不了付款。”说完,朝着麦场那头扬长而去。 
  针针心里由此做了疙瘩,一路上想不出个对策来,只道是因自己连累了。却说这日傍晚 ,针针与她妹子铺了芦席,坐在树下乘凉。老汉娃娃都打发着睡觉去了。夜风清爽。姊妹之 间,便开始窃窃私语,说那些告不得人的家常话来。你说你的苦处,她道她的作难,都是日 子过得不畅心。说话间,两个女人抹泪,抹完泪又是笑。笑过,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又改口 各颂扬自己的本事。如何排斥男人,整治家务。将那子虚乌有之事,说得确确凿凿;又将那 确确凿凿之事,说得子虚乌有,统共是只朝好处渲染。 
  说得很晚了,针针打了呵欠,妹子却道∶“今日树底下遇着的那是个啥人,贼眉鼠眼的 。”针针仰面躺下,随口道∶“是我队上的会计。”妹子说道∶“我心想着也是,一身洋布 ,打扮得与常人不同。”针针说∶“你走之后,他还说了你半日,说你这妹子红红绿绿的, 穿得像电影演员。”妹子得意地道∶“井底下的蛤蟆见过碗口大的天,我到县城,人家百货 公司的售货员,才叫穿得洋气哩!”针针道∶“我也说他,人配衣服马配鞍,你花点钱,到 百货商店扯几尺好布,给你婆娘好好做身新鲜衣服,再称几两雪花膏脸上擦给,不也是清白 水亮的。他说,我那婆娘擦一斤雪花膏,还不是那黑模样。”妹子又问∶“他那媳妇人咋 哩?”针针道∶“甭提,他的媳妇模样虽然不能说好,但人实在,屋里屋外的都给他做了, 他仍是不知足,这几年一直是闹事,将媳妇三天两头地打骂。”妹子道∶“咦,人看着挺和 善的呀!话没出口,脸上倒都是笑。”针针说:“他那是笑里藏刀袖里缩刃,不到事上则可 ,但到事上,极能使尖耍利,不是东西,你以为呢!” 
  妹子道∶“男人在世,但凡都得有些刀尖硬刺的,活得畏畏缩缩,榆木疙瘩一般,岂不 是枉做了男人?”针针道∶“说也是。我村里就数他有文化,念起报纸就像淌核桃,入耳甚 是中听。咱扁扁要是把书念到他那程度,我也道足尽了。”妹子说道∶“文化恁高咋不去外 头工作,囚在这山沟沟做啥? ” 
  针针说∶“到外头工作咋恁容易,谁能像你男人来保那么凑巧?”妹子恼道∶“甭提我 那拾不到篮子的东西了! 来保他找的那叫工作? 天天钻在锅底下给人做饭,一脸的黑煤, 衣服几水都洗不利爽。” 
  针针嗔怪她道∶“贼女子,和我村的会计咋说得这么相同?他说他的提不到篮子,你说 你的提不到篮子。姐倒要问你,假若你是和他,该知足了?”妹子笑了,捣了姐一小拳,说 道∶“你这人嘴头子还是恁瞎。我是说我的事,与他何干?”姐笑了笑,坐起身∶“看把你 急的,真成了似的。姐说着耍呢,你甭生气。他真是娶了你,我哭个三天不歇。” 
  妹子想了一刻,咬着碎牙道∶“真要是他,我这辈子也豁出去了。不图吃不图穿,就图 个人的心眼儿灵活,识文辨字,强似那挖锅底的几百倍子!”针针听着吃了一惊,道∶“红 霞你甭胡说,你男人来保晓得可不是事!”妹子道∶“我才不怕他呢!你问他,这种话我当 他面说过没有?”说完,仰面长条条躺下看天。针针叹气道∶“不说了,咱回窑里睡去。这 大半夜里,天凉下了,快起来吧!”妹子红霞虽是言犹未尽,但也不好推迟,只得随姐撤了 凉席进窑。两个女人睡在东边窑里。此夜无话。 
  然而人世间的事情总叫做那无巧不成书。第二天中午,针针携同妹子去法法家借床 子。刚抬出法法家门,迎面便碰上贺振光。贺振光这里又是收拾得一番体面,白衫蓝裤子, 胶鞋新袜子。袖筒挽起好高,亮着手表在太阳底下反光。一见这姊妹二人,慌忙迎了上来, 说∶“没说你们这些女人就是不成,一件床子把你们挣成这个样子。给我,我给你掂上 。咋哩,怕我吃你的?”说着接住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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