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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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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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士仪压根不提请大夫来给安庆绪和严庄瞧瞧;牙兵们闻弦歌知雅意;当即应了一声后;把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挪开;又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下地上血迹;这才把杜士仪一行人迎了进来。刚刚宝座被丢到太守府外焚毁;众人早已从书斋中重新搬来了一套家具。杜士仪在居中主位上落座之后;示意郭子仪程千里和浑释之一一坐了;他方才淡淡地说道:“崔乾佑;田乾真;孙孝哲;你三人先起来;把招降叛军之事禀报于我。”
    之前自己三人恳求杜士仪惩处暗杀安禄山之人;杜士仪没说答应;却也没说不答应;此刻更是任由他们三个拳打脚踢发泄了心头愤怒;崔乾佑知道;他们为安禄山最后做的也只能是这么多了。于是;起身之后;他也不敢怠慢;将自己收拢的叛军;如今如何编练的队伍;一一解说了一遍;这才看向了田乾真。田乾真也把刚刚的事情暂且抛在了脑后;言简意赅地禀报了自己这边的进展。等轮到孙孝哲时;这一位却是先沉默了片刻。
    “元帅吩咐的事情;我不但全都照做了;而且还打探到一个重要的消息。只是;我希望用这个消息;交换元帅一个承诺。”大约是担心自己谈条件让杜士仪不快;孙孝哲立刻快速说道;“我当然不是和元帅讨价还价;只是我的母亲如今还在幽州;如今我已经降附;如果她侥幸能够逃脱史思明之手;希望大帅能够饶她一命。至于我自己;就算朝廷异日一定要穷究我叛逆之罪;我也认了”
    孙孝哲竟敢和自己谈条件;杜士仪本待一口拒绝;不想他竟然是为母亲求情;他沉吟片刻便说道:“谋反之罪;按照大唐律;妇孺仍可免死;此事我可以答应你;你说。”
    孙孝哲见杜士仪当着郭子仪和程千里的面答应了自己;登时为之大喜;连忙大声说道:“城破之际;安庆绪他们顾不得之前被俘的那些将领;还有之前被扣为人质的那些河北各州郡官吏子弟;人如今都关在城中一处隐秘屋宅的地窖之中。”
    此话一出;原本靠在后背上盘膝趺坐的杜士仪登时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他指着孙孝哲厉声说道:“你;立刻带路若真的能够找到人;我不但免你母亲一死;还可以记你一功”
    听到杜士仪不但答应了自己的条件;甚至还允诺记他一功;孙孝哲登时大喜。他是从自己收拢的那些叛军之中因缘巧合问出这个消息的;人是李归仁心腹;于是他只能赌一赌杜士仪尚未搜寻到人;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此刻他二话不说;立刻往外带路;而郭子仪和程千里对视一眼;最终决定还是跟去。
    不论如何;此次叛军势大;被俘的人往往都是措手不及;非战之罪;那些官吏子弟就更加冤枉了。身为一军之将;他们当然应该跟着杜士仪去见一见这些人;以安人心。
    浑释之本待追上;可想想太守府也得要人坐镇;他也就又坐了下来。只是;看着面面相觑的崔乾佑和田乾真;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安庆绪和严庄高尚;他突然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道:“崔乾佑;田乾真;元帅既然来不及交代就走了;那安庆绪等三人就交给你二人收下去看押;等回头再做发落”
    言下之意清清楚楚;只要不把人打死;怎么炮制随你们的便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重见天日
    午夜时分;杜士仪一行人跟着孙孝哲以及一个降兵在大街上疾驰了将近两刻钟;这才拐进了一处里坊;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屋宅外头下马。即便院子还算轩敞;却也不能一次性容纳上百号人;所以杜郭程三人都只带了心腹精锐入内。郭子仪素来谨慎;并没有完全相信孙孝哲;找到地窖之后要打开门时;他自己死活把杜士仪拉远了;吩咐几个牙兵上前开门。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他正要自己先进去打探;孰料孙孝哲一个人先钻进去了。
    等几个牙兵又跟着下去探过;出来禀报里头关了不少人;杜士仪再难按捺激动的心情;立刻匆匆下去。当他看到狭隘的简易监房之内;竟是塞下了整整三十多个手脚戴着铁镣;乍一看去形销骨立的人时;他只觉心头沉甸甸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大的动静;那些被关押的老老少少却大多神情麻木;甚至没几个人往他们多看一眼;他不禁有些意外;正打算开口试探两句时;却被程千里抢了先。
    “各位忠臣义士;杜元帅已经拿下了邺郡;活捉安庆绪等乱臣贼子;如今来接各位了”
    他一连说了两遍;这些憔悴麻木的人中间方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却最终手足不听使唤;有人难以自抑嚎啕大哭;也有人仍旧满脸怀疑不肯开口;最终先动起来的;竟然是一个年约三十许的年轻人。他手足并用地爬行了几步;用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抓住那坚实的木栅栏;声音颤抖地问道:“杜元帅?真的是安北杜大帅吗?真的是朝廷大军打败了叛贼?”
    “我便是安北杜士仪;我来晚了;让你们这些忠臣义士受苦了。”杜士仪温和地伸手在那年轻人的头上摩挲了一下;这才扭头吩咐道;“砸开锁;放人”
    随着斧钺利器砍砸在大锁上的声音;监房中那些最初还以为只是叛军寻开心的犯人们终于如梦初醒。随着监房大门打开;一个个军士进来帮自己打开手铐脚镣;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极而泣。而刚刚那个年轻人却还是呆呆地双手紧抓栅栏站在那里;知道有军士过来轻轻推了他好几下;他方才回过神;却也顾不得自己手脚的枷锁;连滚带爬地来到最里边;用力拍打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子穆;子穆;你醒醒;醒醒;你有救了;安贼已经败了;叛军已经败了”
    见这年轻人拼命呼唤着同伴;杜士仪情知这些人先是被押在洛阳;而后又被一路转运到邺郡;只怕很多人都已经身体虚弱难以支撑;当机立断命军士们将人一个个抬出来;就先安置在这民宅中;然后立刻从邺郡太守府调大夫过来诊治。毕竟;为了防治军中可能出现的淋雨感染风寒;那里已经早就召集了全城大夫待命。可是;其他人大多数都或是被架着;或是被抬着送出了监房;唯有起头那个年轻人死活拽不动;只抱着同伴连声呼唤。
    面对这样的情景;杜士仪万不得已;只能亲自入内。由于过度狭小的空间中关了太多的人;这里四处污秽不堪;空气中除却霉味;还有一种难言的恶臭;等他看清楚墙角边躺着的那个年纪不大的青年身上伤痕累累;烂肉处处;人已经昏迷不醒的时候;他立刻一把按住那呼喊不停的年轻人;沉声说道:“让开;光是喊有什么用?再不救治他就来不及了”
    那年轻人抬头一看是杜士仪;这才如遭雷击。可当看到军士上前要抬人的时候;他却一把抓住杜士仪的袖子;苦苦哀求道:“杜大帅;你先给子穆看一看吧?他已经高烧了很多天;今天却突然身上发冷;我担心他等不到大夫诊治;立时三刻就会支撑不住他是袁家独子;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去见我阿爷”
    “袁家独子?他是常山长史袁履谦的儿子?”
    杜士仪见那年轻人慌忙点头;他也来不及追究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粗通医术;立刻蹲下身子在那昏迷青年的腕脉上一搭;发现确实脉息紊乱微弱;手足更是僵冷犹如死人;他的眉头登时皱成了一个大疙瘩。然而;他多年不曾用过针术;此时此刻也不曾有银针带在身边;思量再三;他只能先把人稍稍扶起;在其前胸后背的几个特定部位上以指掌用力按摩。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发现其四肢终于有微微暖意;他终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醒了”见人微微睁开了眼睛;杜士仪长舒一口气;转头见郭子仪和程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他就微微颔首;随即对那青年吩咐道;“打起精神来;落在叛军手里这么多日子都撑下来了;如今再熬不过去;怎么对得起家里守候你的亲人?不要睡过去;大夫立刻就来了”
    那青年先是有些茫然;等看到身边那年轻人对自己拼命点头;他方才意识到了几分眼下的状况;当即紧紧咬住了牙关;竟没有再出声呻吟。随着两个军士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了出去;杜士仪见身边只剩下了那个年轻人;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不用担心你的朋友。季明;跟我出去吧。”
    听到杜士仪这一声称呼;那年轻人登时大吃一惊;随即不可思议地问道:“杜大帅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是常山颜使君的儿子。”杜士仪见颜季明衣不蔽体形容狼狈;却还能勉强站起身来;他便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其身上;这才说道;“我和你叔父颜真卿是师兄弟;你父亲也就是我兄长;以后就叫我一声杜叔父吧。父亲英雄儿好汉;你不愧是颜家子弟;在叛军面前也不曾屈膝。走吧;和我一块出去;夜晚就要过去;天就快亮了;出去看一看这邺郡的黎明”
    颜季明只觉得心头滚烫;情不自禁地拉紧了身上那一袭大氅;用力点了点头:“是;杜叔父。”
    新的一天黎明来临时;一辆辆车方才载着那些伤势较轻;可以挪动的人回到了邺郡太守府。这些人当中;有临危受命被李隆基丢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官职;手底下却没几个兵的各郡防御使;也有战败被俘的武将;更多的是河北各郡主官之子。他们能够有幸逃脱魔手;还是因为安阳城破实在太过突然;李归仁只来得及命令自己几个心腹前往灭口;却不想这几人也害怕动作太慢被唐军抓住;竟是丢下这么一堆人自己溜了;其中有人倒霉地撞到了孙孝哲手中。
    然而;他们是幸运的;却有很多人没有他们那么幸运;或瘐死在洛阳;或死在了颠沛流离被叛军裹挟逃命的路上
    这些话;都是颜季明在杜士仪面前说的。他在被救出来的人当中算得上伤轻的;都是些皮肉外伤。最初落入安禄山手中的官员子弟那些人质中;还有更小的;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这些人不是经不起叛军的折磨死在了洛阳;就是死在了路上;活下来的少年只有寥寥数人。说到这些事;即使是昂藏男子汉;颜季明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直到察觉到有人伸手按住了自己不停抽动的肩膀;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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