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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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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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士仪;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先帝玄宗;是被你带兵进京威逼退位的;现在你又故技重施;带兵回长安;以大义之名;行大逆之举;你以为天底下的人眼睛全都瞎了不成”
    杜士仪闲庭信步似的走在含元殿中央那大红的地毯上;听到李仿直到这时候还想要挑起舆论;他不禁哂然一笑;随即淡淡地说道:“我此行长安;除了随身前锋营百名将卒之外;绝没有再多一兵一卒长安城中驻军数万;却是开门迎我进长安城;含元殿前禁军数千;却是让路送我进含元殿;李仿;你刚刚说天下人眼睛不可能全都瞎了;没错;正因为天下人不是聋子瞎子;这几年来你兄弟几人倒行逆施;天下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
    李仿这才明白为什么杜士仪能够无声无息地进入这含元殿;却原来根本兵不血刃;没有经过任何厮杀;他下了无数功夫;撒下无数金钱的禁军就此倒戈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随即两眼死死瞪着杜士仪;没有去看他挟制在手的父亲李徼一眼。直到这一刻;他方才真正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比自己认为的要难对付千倍万倍;他想象中的登上帝位便可马到成功;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狞笑一声;把心一横正打算在李徼身上捅一个窟窿;以示自己玉石俱焚的决心;可就在这时候;他陡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他先是一愣;随即便陡然之间狂笑不止;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阿爷;你好歹也是当了几年天子的人;只不过这样的阵仗之下;你就失禁了;你不怕死了之后也被人当成笑话
    毫不留情面地揭破了这样一件丢脸的事后;李仿眼见杜士仪面露讥诮;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李徼一脚踹开;旋即闪电一般抬起匕首往自己胸口刺下。杜士仪现身之后的言行举止已经很明白地揭示了一个事实;杀了李徼;只会给杜士仪减少一个麻烦;还不如留下这么个天子恶心人;至于他自己;与其活下来零碎受苦;不如就这样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是这生死一瞬间;杜士仪固然纹丝不动;可一个人影却犹如闪电一般从最前排那几个高官身后闪了出来;越过被踹飞的李徼;直接撞入了李仿怀中;一手紧紧扭住了其右腕。接下来的贴身肉搏只不过持续了短短数息;就只见那疾扑上去的人影抬起头来;恰是一口咬着一把匕首;双手却已经将李仿牢牢锁住;甚至还熨帖地卸掉了这位楚王的下颌;以防其咬舌自残。
    “大帅;已拿下逆贼李仿”
    已经而立之年的阿兹勒成熟稳重;在幽州时;身为右厢兵马使的他不再如同从前那样仿佛一把出鞘的钢刀;锋芒四射;可此时此刻在无数文武官员的眼中;在李仿要挥刀自尽时仍然不顾生死扑上前去;最终将其生擒活捉的阿兹勒;简直如同一匹孤狼一般凶残。而且;地上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阿兹勒的脸上也还有一条血痕;分明在这生死相搏之中受伤了;可当事者本人就如同没事人似的;这实在是让观者无不心中发麻。
    “李仿杀十六王宅之中宗室上百;弑弟;谋杀君父未遂;凶暴无道;此等悖逆凶徒;百死无辜”杜士仪历数李仿之罪;目光最终落在了面色痴呆;形容憔悴而消瘦的中书令房玛身上;“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便交由房相国审理;请务必给无辜受害的宗室;以及天下臣民一个交待”
    我?
    房玛自从被楚王李仿一番痛殴引起民愤之后;就一直在家卧床休养;其他的事情家人都不敢告诉他;今天是受伤之后首次回归朝堂;结果却要亲眼见证一次荒谬绝伦的禅位而杜士仪的出现;李仿挟持李徼自尽不成又被生擒;他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跟不上变化了。等到他终于领悟杜士仪要自己做什么;他不由得反问道:“杜大帅就不怕我公报私仇?”
    “房相国若是那样的人;天底下也就没有正人君子了。”杜士仪含笑给房玛送了一顶高帽子;见其一愣之后;当即凛然答应了下来;他就扫了一眼其他文武群臣;掷地有声地说道;“如此乱臣贼子为祸一时;陛下身为君父;不能挟制;不能弹压;听凭其为所欲为;甚至还闹出了这样一场简直是笑话的禅位大典;着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徼早已经被李仿那利刃加颈的威胁吓得失禁;此时此刻听得杜士仪这般痛骂自己;他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恐慌;竟是眼前一黑;就这么活生生吓昏了过去。然而;在如今的节骨眼上;没有人注意这位名义上的大唐天子;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杜士仪身上;甚至已经有人做好了准备;如果杜士仪打算废了李徼;仍然要沿用从前那推举之法定立新君;那么就是拼着得罪这位功勋彪炳的元老;这次也一定要否定这个建议。
    那样折腾一回;看似公允;实则太折腾了千辛万苦选出个李徼;可结果简直是坑人
    杜士仪当然知道这些关注自己的目光究竟是为了什么;因此他绝口不提什么东宫和新君;直截了当地说:“派人送陛下回去休养;然后立刻由飞龙骑先行清理十六王宅;然后快马加鞭派人去岭南;查访流放到那里的宗室是否有幸存。至于长安这边;先行把政务都收拾起来;然后惩处了逆贼李仿;其他的再作计较”
    这样的措置;含元殿中不说人人满意;至少是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李仿等几个皇子肆虐长安的这几年;也有不少人附庸其下;希望能够捞一个从龙之功;同样也有很多人位高权重却袖手旁观;在仪王、懿肃太子以及平原王等三系遭到清洗的时候缄默不语。这些人最怕的就是清算至于那些希望恢复正常秩序;能够让大唐恢复万邦来朝盛世气象的大臣们;也希望能够快刀斩乱麻解决问题;不要旷日持久。
    如果说;上一次长安官民是对李隆基大失所望;希望能够选出一个贤明的天子君临天下;重振大唐;那么;经过李徼父子这几年的大肆折腾;已经没有人再想折腾一次了;哪怕今天李徼方才当众露出了那最难看的丑态。谁能保证;被扶上皇位的不会又是一个昏君?
    含元殿前那宽阔广场上驻守的;仍然是从前那些禁军;并不见杜幼麟和飞龙骑踪影;可鱼贯下了龙首道的文武官员们却发现;地上仿佛刚刚下过雨;又或者是洒水冲洗过一般;到处都是**的;有人觉察到那是刚刚浇水清洗过;也有鼻子灵敏的人嗅到了一种血腥的味道;更有人发现那些禁军当中的统兵大将们;仿佛和李仿掌权时期的格局大不相同;那几张跟着李仿最紧的熟面孔;已经完全不见了;显而易见已经成了李仿倒台之前的牺牲品。
    领命主审李仿一案的房玛扫了一眼这些禁军;忍不住对左右几个和自己较为熟悉的官员说道:“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从前那些禁军瞧上去除了狐假虎威;其他的什么都谈不上;现如今却总算是有几分精气神唉;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太尉留下来;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
    含元殿外;劫后余生的大臣们如何三三两两议论纷纷;这时候留在空空荡荡的含元殿内的贺兰进明不用听也能猜到两三分。此刻他独自面对杜士仪;却觉得压力巨大;甚至后背心已经有些冒汗了。他很担心自己这几年的不作为被杜士仪认为是楚王李仿一党;更担心杜士仪认为自己是李徼的心腹;事到如今;他已经很清楚;楚王李仿是死定了;李徼就算能够继续在位;只怕也会被完全架空;这时候要是他还不站队;就只有被清理靠边站这唯一一条路
    “进明兄。”
    贺兰进明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满脸堆笑地说道:“进明不过痴长几岁;怎敢当大帅敬称为兄?大帅三头及第时;进明末学晚辈而已;尚在家读书;而论治国秉政用兵更是无一能及。这几年忝为辅臣;非但一事无成;更是无法制衡李仿;以至于他横行不法;大逆不道;进明惭愧得无以复加;还请太尉处分。”
    如今的滚滚历史洪流早已偏离了既定的方向;杜士仪也不会因为历史上贺兰进明坐视不救张巡南霁云等;以至于雎阳陷落;就对这家伙喊打喊杀。没好感归没好感;眼下这样的时局;他却需要用贺兰进明这种明哲保身的人。
    因此;见其如此卑躬屈膝;他便轻描淡写地说道:“是否处分你;那是陛下的事;我又何来越俎代庖?不过;陛下此次被李仿胁迫禅位;惊吓交加以至于失禁;只怕要就此静养。朝中李仿党羽你应该很清楚;房相国主审李仿;那些党羽就交给你了。”
    贺兰进明先是心中咯噔一下;旋即一阵窃喜;可等和杜士仪双目对视时;他又油然生出一种忌惮;暗想此时此刻借机清除异己;只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下他立刻满口答应。眼见杜士仪没有留他商量其他事情的意思;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众望所归;长安官民无不盼望回朝秉政。更何况大帅两定朝纲之大功;又婉辞郡王之封;高风亮节古今罕有。依在下浅见;应加尊号;如此百官自然宾服无话;天下百姓也就能安心了。”
    “哦?什么尊号?”
    见杜士仪无可无不可地问了一句;贺兰进明却是越发笑容灿烂:“仿周朝姜太公旧例;进太师;尊号尚父。”
    尚父?我又不是郭子仪再说;除却姜子牙这位赫赫有名的尚父太公;董卓那厮也曾经自号尚父;下场可是糟糕透顶
    杜士仪哂然一笑;直接把贺兰进明这个建议给回绝:“陛下又不是三尺孩童;不过比我年轻几岁;尚父之议今后休提。”
    见贺兰进明有些讪讪的;他便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既然静养;我自然不会就此撒手不管离开长安;拨乱反正;正其时也”
    等打发走了贺兰进明;杜士仪方才对一直随侍身边的阿兹勒吩咐道:“从即日起;你改任龙武大将军;等仆固砀调回来任羽林大将军之后;给我好好把北门四军重新整顿起来。别的可以宽宥;但军中趋附李仿一党;全数给我清洗于净。”
    “是;大帅”
    看着阿兹勒凛然答应后快步离去;杜士仪左右环顾着这恢弘壮丽的含元殿;目光落在了那空空荡荡的宝座上。
    一步之遥
    应天四年三月初十;李徼禅位于长子楚王李仿。禅位之日;禁军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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