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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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5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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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但也有人说;陛下对二位贵主偏爱太过;竟是令杜长史迎娶商贾之女;偏王元宝家那位女郎还有几分当年房夫人的风采;杜长史如今已经赫然五品;却还不曾有一个媵妾。”
    “哦?”李隆基想起当初和王容见过的那一面;不禁笑了起来;“八娘那弟子竟有这般巧手御夫的本事?”
    高力士和玉真金仙两位公主的关系;比宁王等诸王还要亲近几分;因而只是浅尝辄止地提了提这个;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另外;杜长史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大多数时候固然沉稳;可为人处事还是有些冒失冲动。比如这次;宇文融分明辜负圣恩;罪有应得;他却因宇文融之妻恳求;接纳了其无法立足京师的那些家眷前往云州。这说得好听是重情好义;说得不好听;别人扣他一个罔顾圣意的罪名;那他不就得弄巧成拙了?”
    见李隆基仿佛并不反感他这些话;高力士便仿佛无意似的扫了一眼其中一份奏折;再也不出声了。果然;等到李隆基须臾从中翻到了一份某御史弹劾杜士仪只顾私恩不顾公义时;再结合高力士这有言在先的话;他那原本也许会生出来的愠怒就无影无踪了。
    “八娘和九娘在王屋山仙台观一住就是这么久;莫非真是修道修出瘾;不问世事了?以往一旦杜君礼遇事;她们大多会情急一阵;如今知己成了半个女婿;她们就袖手旁观了?”李隆基半是玩笑;半是当真地问了一句。
    “陛下;据说是司马宗主闭关了。两位贵主和之前收的那个小弟子都随侍在侧清修;故而兴许不知道世事变化。”
    一想到司马承祯在云州时的那场“瑞雪”;李隆基的脸色立时古怪了起来。若不是司马承祯回朝之后一口咬定他只会观云;不会唤雪;再加上王缙先头打云州回来便叙述了一段襄阳仙迹;于是他改换方向命人到襄阳中条山求仙;否则他肯定会顺藤狠挖。不过想想世上若真是修成仙术的人;多半乐意在人前显摆;司马承祯只是一味宣扬坐忘之法;清修之术;却从未展现过那些神乎其神的道术;他也就不得不相信;那只是纯粹的巧合了。
    就在君臣二人的话题渐渐往那些玄之又玄神佛仙道飘过去的时候;高力士冷不丁瞥见外头有一个人影频频窥视。他知道天子身边决计不会有不懂规矩的人;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因而觑了李隆基的脸色就悄然退下。待到问清楚了事实;他那一张脸上登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回到御前时仍然没有消解下去。
    “又出了什么事?”李隆基素来自忖身处深宫大局尽掌;而近来的事情常常会出乎掌握;他自然有些不悦。
    高力士仿佛不知道如何开口;犹豫再三;这才低声说道:“有人有人到了云州杜长史门前闹事。”
    闹事。
    自从杜士仪立足于如今的盛世大唐之后;闹事的场面就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但是;自己的家成为别人闹事的地方;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站在院子中;耳听得外间阵阵喧哗;甚至还有人在嚷嚷什么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之类的话;他不禁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是冲着我来的?”
    吴天启急得满头大汗;这会儿使劲擦了擦额头;这才小声说道:“似乎其中好些都是今科京兆府试解送的士子;事先没有什么预兆就突然在咱们家门前聚集了起来;嚷嚷着什么很不好听的话其中有人罗列出了宇文相国宇文少府的十大罪状;然后又勾连到了郎主身上这万年县廨就在旁边;却没有人过来驱赶他们;分明是故意的”
    见吴天启说着就已经怒形于色;杜士仪不禁莞尔:“别直接给人扣帽子。你都说了;其中好些都是京兆府试解送的士子;那么;明年说不定其中就会出不少新进士;万年县廨虽则是主管万年县的治安;可对上这些读书人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畏首畏尾也不奇怪。你去开门;我倒要见识见识门外这些人
    “什么;郎主竟然要去见他们?”吴天启大吃一惊;慌忙拦阻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若是不管不顾起来冲撞了郎主;那怎么好?还是让官府来
    “你不用说了;唇枪舌剑;我让过谁?”杜士仪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快去”
    见劝不了杜士仪;吴天启只能悻悻去开门;另一边;闻讯而来的韦氏已经带着儿子们和女儿匆匆过来了。她满脸赧颜地屈膝行礼道:“都是因为阿郎的事情;让杜长史受累了。不若妾身带着儿子们出去”
    “嫂夫人不用客气。如果是真的对宇文兄所作所为有什么指斥;直接投书或是找上门来;我都欢迎得很。但若是为了功名之心;抑或是被别人支使;那我就断然容忍不得了嫂夫人在这里等着就好;一切都有我”
    听到杜士仪这一句一切都有我;韦氏和宇文涛宇文汉固然面露敬服;一旁年方二八的宇文沫不禁面露异彩;心中满是崇敬。
    自从她懂事起;父亲就已经飞黄腾达了;那些寒微之时的记忆几乎没有;所以;此次父亲罢相;她是最彷徨不安的一个。尤其是赖以生存的宅子竟然被人追回;而后甚至连容身之处都没有;杜士仪的庇护可以说是他们一家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现如今;甚至连这里都被人盯上了她难以想象若是没有杜士仪的挺身而出;她的母亲和兄长该怎么办。
    当杜士仪大步走出大门之际;他随眼一扫;就发现门前赫然挤着将近二三十人;皆是白衣儒衫;乍一看去几乎都是风仪翩翩的美男子。尽管如今已经不是魏晋只看风仪家世的时代了;但要入仕为官;好家世以及好外表仍然是最有利的条件;因此;在收获了众多端详审视的目光之后;见无人开口说话;他便背手而立;淡淡地说道:“是尔等聚集我这私宅门前;喧哗不休;如今我这主人现身出来;反倒无话可说了不成?”
    尽管众人当中;多有比杜士仪更年长的;但他现身这么一站;众人不知不觉为其气势所慑。此刻听到此言;众人你眼看我眼;最终方才有人倏然踏前了一步。
    “在下博陵崔明允;敢问杜长史;明知道宇文融乃是国蠹;缘何不顾令名;与其沆瀣一气”

第六百一十八章 相交之道
    博陵崔明允。
    跟着杜士仪一块出来的吴天启眼皮子一跳;登时心急如焚。这崔明允乃是今科京兆府试的解头;博陵崔氏子弟;其祖父崔诚官至刑部郎中;而其堂兄崔河图如今也在朝为官;年不到四十便官居中书省右补阙;可以说已经是官运亨通的典型了。然而;他固然因为父亲吴九的吩咐知道这些;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能出去提醒杜士仪;只能站在那儿于着急。
    而杜士仪对博陵崔明允这个名号虽不太熟悉;但见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出来;本来跃跃欲试的其他人便偃旗息鼓;明显唯其马首是瞻的样子;他便知道;这年轻人便是今次来门前闹事的众人之首了。
    他不愠不恼;哂然一笑道:“国蠹二字;语出左传襄公二十二年。二十二年春;臧武仲如晋;雨;过御叔。御叔在其邑;将饮酒;曰:‘焉用圣人我将饮酒而已;雨行;何以圣为?;穆叔闻之曰:‘不可使也;而傲使人;国之蠹也。;令倍其赋。”
    在场的人多半都是要征战科场的;对春秋左氏传自然精熟;因而杜士仪信手拈来这一段之后;便立时沉声说道:“穆叔因使臣过御叔封地;御叔只顾饮酒;慢待使臣;遂觉得御叔自己不堪为使;却傲气待使臣;因而令加倍其赋;将其视作为国蠹。我且问你;宇文少府自从开元九年为举国上下人所知之后;何尝慢待差遣;何尝醉酒误事;何尝傲气凌人?”
    他这就是断章取义;直接拿着御叔和宇文融作比较了。崔明允自然难以心服口服;当即反唇相讥道:“可宇文融承蒙圣恩;屡屡越级升迁;却构陷大臣;贪赃枉法;所以方才遭了贬斥;怎么不是国蠹杜长史与其相交多年;不识其真面目也就罢了;如今他已经得了应有下场;杜长史却还对其多加庇护;这难道不是沆瀣一气?”
    “其一;构陷大臣也好;贪赃枉法也好;有与没有;尽在陛下和法司之断;此前贬斥宇文少府的制书上既然没有;只是坊间传言;因此轻信;甚至直斥为国蠹;罔顾其旧日苦劳;岂是读书的士人为人处事之道?”
    杜士仪不提宇文融功劳;只提其苦劳;见崔明允一时语塞;他又声色俱厉地说道;“其二;同僚相交;贵在知心;割席断义固然有人称为高义;然则平心而论;换成你与人相交;友人只因为你有一二他无法容忍的缺点;便就此断绝交情;你心中何想?一朝相交;终身为友;但使其不曾做出十恶不赦之事;照拂其妻儿家小;本就是应该的还是说;现如今尔等富贵时相交;一旦友人贫贱落魄;贬斥寒微;便就此弃之如敝屣;再不搭理?”
    说到这里;他猛然一拂袖;冷冷说道:“我杜十九为人交友;只求肝胆相照;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尔等若再要闹事;悉听尊便;然听信一二小人挑唆;到我这里来闹事;不妨扪心自问可有功利之心抬头三尺有神明;尔等明年就要征战科场;若以为知贡举因为你们今日这一闹便要对你们另眼看待;那便大错特错了一只脚即将踏上官场;就该明是非;知道义;回去好好读春秋左氏传;再回来和我辩白;何谓国蠹”
    院子里的韦氏原本紧绷着脸异常紧张;可是;当外头杜士仪的话一句句传来;她只觉得这些天来疲惫不堪的身心有一股暖流涌过;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丈夫宇文融兴许在别人眼中有这样那样的罪过;但她身为人妻;亲眼看到过他是如何拼命。无论是身上带着众多使职巡行天下的时候;还是在户部主持财计的时候;抑或是在汴州主持救灾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看见他累得双眼密布血丝;曾经无数次看见他累得趴倒案头;曾经无数次听到他嗓音嘶哑宇文融虽然年富力强;可也不是铁人;他做了无数实实在在的事
    “阿爷”宇文沫也不知不觉抽噎了起来。当她看见杜士仪反身回来;一个手势让人关上大门的时候;慌忙转过身去拿着手帕拭泪。
    而宇文涛和宇文汉兄弟俩和母亲妹妹一样;这些天来第一次听人说一句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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