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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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8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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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见上那胡儿一面再作计较
    须臾崔希逸就回来了;眼见得张守畦挑剩下留给自己的那二十余人;老的老小的小;无论体格还是精气神全都谈不上;他不禁为之色变;见杜希望和杜士仪王忠嗣正在等自己;他便强压下了心绪;上前赔礼道:“我路上疲乏;刚刚被日头晒得有些发昏;让三位久等了。”
    “我们等一会倒也无妨;横竖张守畦睨视我等;早已先去见陛下复命了。”杜希望随口说出这话;见崔希逸的脸色又阴了阴;他因同仇敌忾;倒也没有再提旧事;而是咳嗽了一声道;“时候不早;我等也去向陛下辞谢如何?”
    此话一出;自然无人异议。待四人又大老远回到兴庆宫中辞谢了天子时;就只见张守畦依旧尚未离去。一想到李隆基竟然留着人说了这么久的话;杜希望和崔希逸自然心里都不是滋味;而李隆基仿佛听到张守畦说了什么;便又看着崔希逸道:“崔卿此前大破吐蕃;据闻你觉得背信弃义?”
    崔希逸面色遽变;他挣扎了片刻想要开口回答;杜士仪便正色说道:“陛下何出此言?崔大帅到河西之后;先检视仓廪;上书褒奖牛相国;而后又抚民垦荒;甚至连朔方都听说河西良田阡陌相连;一望无尽;此后更是一战大破吐蕃;扬我大唐国威;何来背信弃义之说?兵者;诡道也;更何况吐蕃背信弃义攻打小勃律在前;陛下行文申饬;他们却听若未闻;此捷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杜士仪在陇右时;虽则也和吐蕃在赤岭边界打过几次马球大赛;而且竭力遏制边衅;但并不代表他就认为吐蕃不是敌国。崔希逸那次大捷的细节;他也隐约听人说起过;这时候替崔希逸开口转圜;亦是看不下去他被人一再挑衅。果然;他一开口;王忠嗣也好;杜希望也好;竟全都替崔希逸说了两句好话;尤其是之前还仿佛瞧不起崔希逸的杜希望;竟是把话说得极其慷慨激昂。
    “背信弃义?这是何人如此荒谬;竟敢如此指摘河西那场大胜陛下;吐蕃之前求娶我大唐公主的时候;何等恭顺;何等谦卑;可一旦实力稍稍强大;便立刻挑衅我朝;种种手段无不用其极;当年张大帅曾经镇守过瓜州;缘何在其兵锋之下竟只能用空城计来对付?还不是因为吐蕃纠集大军进犯这等虎狼之国;不体恤当年陛下结和议的慈悲之心;反而还悍然攻我大唐属国;打他是为了让他知道;我大唐天威不容亵渎”
    尽管和官拜辅国大将军;右羽林大将军;南阳郡开国公的张守畦相比;在场众人的官职都有些不如;可张守畦猛然露出怒容后;立时想起这是在御前;而且杜希望口口声声都是天朝和夷狄之分;他竟是找不出什么破绽。再者杜希望文官出身;他与其吵起架来;到时候别人再加进来也不好对付;只能硬生生忍下。对此;李隆基仿佛不以为意;笑着问了众人挑人的成果;见他们一一呈上名单来;他随眼一扫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朕连日已经召见过你们数次;诸边情形已经差不多尽知。让这些军官回去准备;你们各自收拾一下;便早日归去吧。”
    等到众人告退离去;李隆基便若有所思地问身边的一个小宦官道:“你看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幽州这五位节度使如何?”
    那小宦官只是随行侍奉;哪曾经历过这样的问题;一时仿佛给吓呆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陛下用人如神;诸位节帅都是豪俊之士”
    “只是豪俊吗?”
    平日里李隆基根本不会对自己说话;那小宦官不知道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吓得腿都软了;竟是不由自主地说道:“只是张大帅仿佛有些瞧不起别人
    这一句话李隆基听着不禁眉头一挑;却没有出口斥责;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便站起身来径直走了出去。他历来对于战功彪炳的大将都极其礼遇优容;无论是王竣;还是当年败死的王君鼍;抑或是萧嵩、李炜、牛仙客可是;像张守畦这样被排斥成这个样子的;那却有些少见。杜希望和崔希逸有些不和;之前有送他们出宫的宦者禀报过此节;可今天杜希望却口口声声替崔希逸说话;由此可见;今日挑选军官时;肯定发生过什么。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沉吟;便命人去打听。
    宫中天子因为察言观色而有什么样的情绪;杜士仪自然不知道。出了宫门;前来迎接张守畦的众人中;他一眼就认出了身材迥异于其他人的安禄山。此人约摸三十出头;年纪和自己仿佛;面皮白净;看上去憨厚而又恭顺;确实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而看到安禄山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牵马执蹬;一口一个义父叫得异常顺溜;目不斜视;仿佛眼里再没有旁人;他不禁更加着意打量起了此人。
    仿佛是因为杜士仪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安禄山终于瞅空子往这边瞥了一眼;见看自己的青年小麦色的面庞;身材颀长;看上去仿佛并不怎么孔武有力;可那眼神却犀利得很;虽然周遭的三人中还有一人也在如此盛年;可他还是本能地判断出对方是谁。
    河东节度副使王忠嗣的勇武之名他听说过;绝非如此身材;那定然是三十出头就已经先后担任陇右以及朔方节度的杜士仪了如果再加上当年任过河东节度副使;这位年纪轻轻却不是在中枢;而是一直辗转各大边镇的世家子弟实在是异数
    张守畦终于也注意到杜士仪在打量安禄山;他哧笑了一声;拨转马头过来;笑吟吟地说道:“怎么;杜大帅对我这胡儿有兴趣?不若我割爱送给你?”

第八百八十九章 问君愿从否?
    尽管张守畦一张口就要把自己当成仆婢一样送人;但安禄山脸上却分毫不见异色;照旧憨憨地笑着侍立在一旁。然而;杜希望崔希逸和王忠嗣听到张守畦竟这么说;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至于首当其冲的杜士仪;他仍然若有所思端详着安禄山;这才笑了起来。
    “我刚刚只是在好奇张大帅骁勇彪悍之名天下皆知;身边义儿会是怎样之人。可没想到就多看了几眼;张大帅突然张口就要送了他给我。那我可就认真说一句话了;若是我肯用他;张大帅莫非真的愿意割爱?”
    自从张守畦重用安禄山;甚至将其收为义子;朝夕随侍左右之后;幽州部将中对此颇有微词。原因很简单;安禄山既非勇武出众;也非军略过人;再加上那憨肥的体型;不少部将都瞧不起他。所以他故意说出将安禄山送给杜士仪的话来;就是等着杜士仪出口推辞;他就可以顺势嘲讽其一两句。可杜士仪竟然直截了当爽快答应;他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一时间;他也忘了如今是从兴庆宫出来;经由大明宫建福门出宫;竟是脸色一沉。
    “杜大帅所谓的肯用;不知是何等任用?”
    “朔方节度兵马使一职;未知张大帅意下如何?”
    安禄山没想到杜士仪竟是真的像模像样为了自己和张守畦讨价还价;即便他素来慧黠;这时候也有点傻眼。须知他在幽州只是一介裨将;上次还是因为张守畦宠爱自己方才让他领军出征;谁知道却因为中伏大败其罪当诛;若非张守畦喜欢他;想了办法把他送入京城祈求天子宽恕;他的脑袋都没了。也正因为如此;自从赦免之后;他再也没了领军的机会。可现如今;杜士仪竟然一张口就许了一个兵马使
    而杜希望和崔希逸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感纳闷非常。而王忠嗣则是心生狐疑;眼睛在安禄山身上扫了又扫;却怎么都不觉得这胡将有如此出众。
    张守畦心头更恼;声音中也不禁带出了几分怒意来:“杜大帅莫非是和某开玩笑不成?”
    “我是认真的;难不成张大帅将这安禄山简拔于卒伍当中;累功拔擢为裨将;甚至收为义子时刻随侍身侧;还信不过他战阵军略之才?”杜士仪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继而便笑吟吟地说道;“正如我今日于千牛之中拣选军将时曾经说过的;其他我不敢自夸;然则知人善任之名;这些年来却名副其实。张大帅既肯割爱将你这义儿送我;足可见深许其能;难道我还要将他投闲散置?”
    本是一句戏言;却让杜士仪逼得进退两难;张守畦登时哑然。可无论如何;这话题是他自己挑起来的;当下只能气咻咻地瞪了杜士仪一眼;随即冷冷说道:“我肯送;杜大帅肯要;可朝廷制度却还放在那儿;不容我们戏言决之。幽州可不比其他地方;契丹和奚人从来就不曾消停过。我也无暇等人;约摸今天就要归去了;就此告辞”
    见张守畦再次拨转马头打马飞驰而去;竟是不理会长安的驰马之禁;安禄山吓了一跳;连声招呼了随从追上后;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杜士仪一眼。见其朝着自己微微颔首;状似和善;他一时难以确定对方这态度究竟是真是假;只能收起满肚子疑惑立刻上马;打算去追张守畦。可还未起行;他就只听得身后杜士仪又开了口。
    “安禄山;我在陇右时;你那兄长安思顺曾经效力于我麾下。他勇武沉稳;忠心耿耿;是大将之才。你虽与他并非一母同胞;可既然都从军;想来也有真才实料。如今河曲之地昭武胡户已经渐渐迁回;你既为安姓;到朔方却说不定比在幽州更有用武之地。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吧”
    杜士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安禄山已经毫不怀疑;这位朔方节度使并非信口开河;而是真的知道自己。尽管他是突厥人;并非真正的昭武族姓;可既然冒姓为安;那么正如杜士仪所说;昭武诸胡自然会视他为同族。可是;即便杜士仪许他兵马使之位;他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张守畦?要知道;他费了多多少少心思;方才能够讨得张守畦欢心;有了今天
    “多谢杜大帅;我一介胡儿;不敢痴心妄想。义父脾气暴;我不敢耽误;这就告辞了”
    见安禄山慌慌张张把肥大的身躯挪到马上;随即立刻去追前头那行人;杜希望方才不解地问道:“如此一介憨肥胡将;杜大帅要来何用?”
    “可别小瞧了他。”杜士仪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么一句;继而就岔开话题道;“诸位这就预备归去了吗?”
    “河陇大战一触即发;不敢耽搁。”崔希逸说到这里;就拱手谢道;“今日多亏二位杜大帅替我圆场;大恩不言谢。”
    “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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