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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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8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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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实催了他即刻启程上路的。因此;即便段秀实还未送来讯息;但杜士仪却已经猜到;年长好几岁的段秀实应该已经觉察到了某种端倪;这才把年纪还小的杜广元给哄了回来;至于阎宽派兵护送;也不无送瘟神之意。
    如果节帅长公子有什么万一;阎宽怎么交待得过去?
    阎宽关于此事的亲笔呈报;这会儿已经送到了杜士仪的面前;上头事无巨细地写着此事的前因后果。起源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可随着有人煽风点火;继而便成了席卷一条街的冲突和打砸。当最终守军触动镇压抓人后;中受降城看似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据阎宽说;其中似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危机。而在末尾;那位中受降城主将不无谨慎地指出;正是因为段秀实在中受降城清查未登籍的胡人;方才有此乱。
    这并不是指摘段秀实;而只是阎宽对于情势的判断。
    “大帅;夫人来了”
    听到门外龙泉的声音;杜士仪当即站起身来。见龙泉推门请了王容进来;继而悄悄掩上了门;他便迎上前去笑道:“怎么;你不是一直忧心广元的安危吗?他人都回来了;你也不多陪他一会儿?”
    “那个皮猴;根本就是闲不住的;只和我说了一会话;就兴冲冲地带着于将出去找那些胡儿了。若不是我拦着;就连幼麟也险些傻乎乎地跟着他去凑热闹。”王容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继而顺了杜士仪的意上前到西边榻上坐下;随即低声问道;“你收留了这么多胡儿;难不成是想重复云州培英堂故事?”
    “云州如今已经不是我的云州了;培英堂也不是我的培英堂。好在那些长成的孩子;王子羽早已把他们安置好了。或从军;或为吏;或为乡间里老之副;或是”杜士仪顿了一顿;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凛然笑意;“或是跟着宝儿一起;随罗盈和岳五娘去了都播。这些是云州真正的根基所在;这些胡儿兴许勇武资质尤有过之;却还及不上那一批人可在云州时;我资历尚浅;根基尚不足;不能像现在这样名正言顺收容胡儿。”
    王容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几分;可杜士仪如今就这么径直说出来;她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杜郎你是想”
    “张守畦收了安禄山为义子;我即便不能学他;身为朔方节帅;养上几十杜氏子弟兵;谁能说这是犯忌?龙泉他们四个;我将来会亲自主持为他们改姓为杜;即便不能以父子相称;但我会视之如子”
    说到这里;杜士仪便一字一句地对妻子说道:“段行琛将爱子托付给我;如今秀实在中受降城中却无音信传来;我打算在那些胡儿当中遴选一个人;然后让来子严带上牙兵随其回中受降城。那里是安北都护府所在;乃三受降城之咽喉;不容有失。”
    说是遴选一人;但早从杜广元口中得知这几十个胡儿当中;最有智计威信的便是那个阿兹勒;杜士仪便没什么犹豫了。当这个换上新衣容光焕发的少年站在面前;见其虽显得有些瘦弱;可却也因此不显山不露水;他便笑了起来。
    阿兹勒为人素来极其敏感;此刻见杜士仪一笑;他便忍不住张口问道:“大帅难道是觉得我瘦弱无能?”
    “不;广元曾经说过;你看起来瘦弱;但在这些胡儿当中;是极其不好对付的人。若不是于将从来都是全力以赴;不曾因为外表轻视了你;恐怕就要吃大亏了。你如今焕然一新;如果重回拂云祠;那些僧人也认不出你了。”
    “那些和尚不过是把我们当成牛马猪羊;哪里曾经真正记得我们的名字;我们的脸?”阿兹勒自嘲地说了这么一句;但马上敏锐地察觉到了杜士仪的言下之意;“大帅是想让我们重回中受降城?”
    “不是你们;只是你。你心思细腻;兼且又是这样一幅不露痕迹的外表;不明就里的人定然会轻视于你。我命你随侍节度判官来圣严前往中受降城;其一;你作为来判官的从者;保护好他;第二;中受降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个在拂云祠中呆了多年的人;应该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探查出一些端倪。如果此行功成;等你回来之后;我便赐你杜姓;你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无依无靠”
    阿兹勒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翻身下拜道:“我的那些兄弟姐妹;还请大帅替我照拂。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帅不曾信错了人”
    等到阿兹勒退出去之后;他便召来龙泉吩咐道:“你去经略军中面见李老将军;就说把姚晔窦钟派给来判官随行左右。等乱事一平;把他们留在中受降城。”

第九百一十八章 教化之功在千秋
    三受降城中;中受降城统兵六千人;兵员最少;军马却有两千;数量最多。此地不同于东西受降城;距离黄河北岸最远;乃是安北都护府治所。然而;因为身兼安北都护的朔方节度使杜士仪治所在灵州;历来中受降城统兵主将往往兼安北都护府长史;统辖麾下属官;这也是三受降城中唯一有抚民官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西受降城中因为乃是互市之所;胡汉商人众多;中受降城中却有不少降服从军的胡户以及屯田汉民聚居。
    这些胡户家中;多的世代从军;少的一家至少有一个军人;不少都已经汉化已深;至于一口突厥语;这还是因为地处边陲而学会的。所以;近日以来的那一场胡乱;种种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鼓噪;道是所谓的登籍;不过是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和好几任前的王竣一样;打算将蕃人胡户彻底清洗一遍;从而扼杀可能有的。
    也正因为如此;安北都护府中;阎宽看着面前尚未弱冠的段秀实;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凭借他的官位;大可端起架子责备对方一番;可那是杜士仪的弟子;而且此来也带着杜士仪的手令;做的事情也并不完全是无的放矢。
    可段秀实捅出了这样的篓子;他实在是没办法视若无睹。在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板着面孔说道:“事已至此;中受降城即将全面戒严;段郎君留在此地已然无益;要么呆在安北都护府中暂不要外出;要么就先暂返灵州;我自会为你奏明杜大帅。”
    “阎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可恩师严命;这又是公事;此番胡乱突生;也和我不无关系;我若知难而退;不但有负恩师教导;而且有愧于心。”段秀实一边说一边长揖行礼;直起腰后就倔强地说道;“我知道近日中受降城中因为种种谣言而风声鹤唳;阎将军亦是奔走操劳;只求阎将军再给我十天时间。”
    “十天?十天时间足够让谣言发酵了你暂避一时;我死力弹压;谣言本无根浮萍;上上下下自然见怪不怪了。可要是你仍然每天露头;天知道日日以讹传讹;到时候中受降城会是怎样的光景”说到这里;阎宽陡然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地训丨斥道;“我不能为你一人;置中受降城安危于不顾”
    “阎将军;就算我闭门不出;抑或一走了之;谣言就真的会不攻自破?若只是无根之萍的谣言;在阎将军连日弹压之下;早已经没了生存的空间;怎会表面安静;背地里却愈演愈烈?现在不少人说;开元八年;王大帅曾于此中受降城伏兵诛杀上千突厥降户;如今恩师也准备这么做;但谁都知道;开元八年是因为突厥毗伽可汗重振旗鼓;在漠北连战连捷;而如今却是突厥已然内乱式微;谁会去投奔一只病了的老虎;恩师素来视胡汉一家;又怎会这样做?”
    段秀实不卑不亢地说到这里;便诚恳地拱了拱手说:“阎将军;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并不能抵消流言;但只求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至少我会竭尽所能让人知道;所谓中受降城人户重新登籍;大帅并无他意;只是为了长治久安
    面对这样一个执拗的少年;阎宽着实没了办法。他刚刚那番训丨斥与其说是逞威风;不如说只是不想让这个弱冠少年遭到任何危险。他是把杜广元给安安稳稳送回去了;可要是杜士仪的这个弟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对杜士仪实在不好交代。想了又想;他总算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再拨给你兵卒五十;于暗中策应于你。你自己也别太托大;中受降城蕃军占据了大约三成;而且对你颇有敌意;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多谢阎将军”
    谢了阎宽;段秀实长舒一口气;立刻告退了出去。和跟随自己而来的那四个吏员会合;他把自己向阎宽争取到的十天时间一说;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商量了起来。这次的四个吏员全都是灵州都督府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但年富力强;而且通晓各族语言;经验无不极其丰富。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此次登籍过程才刚刚展开;蕃军胡户当中就突然起了这样的骚动;他们无不警惕。
    “究其根本;是因为我们这次前来重新登籍;一大目的便是清理浮户。”其中一个吏员犀利地直指中心;这才看着段秀实说;“虽说大唐立国之初就有规矩;新生人丁一律登籍;可这么多年下来;隐户浮户逃户不计其数。前有宇文融主持括田括户;但如今当初那户籍也早就是废纸一张了;人户复又逃去无数。朔方河曲虽则紧靠突厥;常有战事;但河曲千里沃土;常有汉蕃人户逃到这里;或为军将收容为佃仆;或于脆为细作;或首鼠两端。”
    段秀实到中受降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些情形也不无了解。三受降城附近土地肥沃;当初卸甲为民的屯田兵;如今成了民户;每岁屯田所得;供三受降城中兵马所需绰绰有余。正因为耕田有利可图;将卒收容从突厥甚至中原逃来的人为佃仆;逃亡的人户也常常在这附近自己开垦田地自给自足;这一切就和杜士仪曾经和他讲过的;当年云州城破多年之后;还有不少逃户携家带口住在其中的例子相仿佛。
    这一次的胡乱;或有奸细兴风作浪;或有隐户担心沉重的赋税;也或有将卒担心自己收容佃仆的情形被捅出去;或有胡人蕃军本身的恐慌可以说是多方因素合力的缘故;当然;背后有黑手自不必说。
    想到这里;段秀实就开口说道:“恩师曾经对我说过;他当年受学于嵩山卢氏草堂;名闻天下的名士卢鸿卢浩然。若非那三年求学;没有他的今天。于是恩师在云州代州;无不极重学校;云州有专为孤幼设置的培英堂;在代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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