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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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9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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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州文武军民;一直都有些不知好歹;我上任之后花费了不少功夫;才算把这种兆头给打下去。大帅虽和王大帅齐名;可王大帅治河东多年;如今陡然换了大帅;说不定会有人心中犯嘀咕。我这个出了名不好应付的太守奔前走后;犹如仆隶;旁人在大帅面前;自然而然便会震慑战栗;日后也能少些麻烦。”
    见杜士仪讶然看着自己;一贯脸上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段广真就笑了笑:“温老在世时对我耳提面命;而我也知道;世上也许不会有第二个大帅能够容我;所以心眼和手段比当年更多了;还请大帅不要见笑。”
    “我哪会笑你;这些年来;我也不是事事光风霁月。”杜士仪体谅地点了点头;看向昔日故将的眼神越发器重激赏;“你在王大帅麾下的悍勇之名;我亦有所耳闻。温老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骄傲。此次我不能在河东停留太久;因而向上举荐的河东节度副使三个人选中;除却楼烦郡窦太守、代州裴都督;就是你了。只不过;究竟陛下会钦点谁;如今不得而知。”
    代州耆老温正义当初向杜士仪力荐张兴和段广真一文一武;如今两人各有各的前途;就仿佛温正义在天之灵庇佑一般。尽管段广真早已不是那等年少容易激动的年纪;仍是不免心情激荡;当即再次下拜行礼:“无论大帅奏请是否成功;末将都将铭记于心”
    由于段广真身体力行为杜士仪造势;马邑太守府中;当杜士仪升堂之际;就只见底下文武全都凛凛然;哪里有段广真所言的桀骜样子。继而出巡大同军的时候;杜士仪就只见军容军貌军械军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挑剔;虽则王忠嗣当初统帅有方;可段广真身为朔州马邑郡之主;亦是功不可没。于是;即便和段广真多年未曾谋面;可诸事已毕;他仍旧没有在此停留太久;就动身启程前往云州;段广真一直送到朔州和云州交界的界碑之处;这才恋恋不舍勒兵回返。
    至于今时今地这一幕会不会引来外人指斥;甚至会让自己无法成为节度副使;段广真竟是丝毫没有顾虑
    进入云州云中郡地界;高适敏锐地注意到;杜士仪的眼神和心情就不同了。对于这位入仕之后一路飞黄腾达;未及三十便已经节度一方的传奇名臣来说;他那一任又一任的官途;一直被很多人津津乐道。这其中;从右补阙出任云州长史;从中书舍人出任陇右节度副使知节度事;这两次出外;无疑都是重中之重。尤其是杜士仪任云州长史时;整个云州口不过数千;城池颓废;孤悬北面;谁都没想到会转眼间那样欣欣向荣。
    就连杜士仪任上方才建城立县的怀仁县;如今也已经坐拥户口八千;在突厥不再成为威胁之后;四周也渐渐有了聚居的村庄;为的只是耕垦方便。
    和之前各郡县太守县令;闻听杜士仪前来;无不亲自迎接;军民夹道欢迎不同;一行人进入云州之后;固然有百姓闻风而来扶马迎接;但却并不见官府之人;甚至军将皆无。即便高适知道;杜士仪并不是在意这些虚礼之人;也不禁心中恼火。
    节度使入治所境内;该有什么样的迎接礼仪规制;这都是有明令的;云州官员如此怠慢;竟还不及治下百姓;简直是藐视上官。因而;他于脆主动请缨打前站;只带了随从二十余人先行抵达怀仁县城之下。
    当年杜士仪离任时;还只不过刚刚兴建了几个里坊的怀仁县城;如今已经是城墙高耸;箭楼齐备。当高适在南城门拿出节度判官的印信;声色俱厉地要求怀仁县令即刻来见时;进出城门的人群以及守卒之中顿时起了一阵骚乱。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有一个队正匆匆上前。
    高适在河东追随王忠嗣多年;先为掌书记;而后又迁节度判官;判侍御史;支度营田副使;在河东各郡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小军官;在其面前自然感到战战兢兢。他先是毕恭毕敬行礼;继而便结结巴巴地说道:“高判官;明公等人并不在怀仁县。”
    “不在?不在此处;他们又在哪?州县主司不得上命不得擅离治所;莫非他们敢违反禁令?”
    “是是云中太守韦使君传令召集;故而明公等人不得不往。”
    弄清楚杜士仪一行人进入云州云中郡地界之后;官府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居然是因为云中太守韦诫奢的缘故;高适顿时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王忠嗣虽为河东节度使;可河东毗邻都畿道;名门世家无数;纵使其也不可能把持所有州县的主司;所以大多数官员都是吏部集选而来。云中太守韦诫奢出自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后周逍遥公韦翼幼子;隋观城公韦约之后。据他所知;和京兆韦氏其余各支相比;逍遥公房在武后年间出了个宰相韦代价;这些年却渐渐走起了下坡路;居官中枢者不
    韦诫奢在云中太守任上已经有一年多了;平素不显山不露水;这次是想于什么?
    高适心念一转;随即打定了主意。他吩咐一个随从立刻返回;将此中情势报知杜士仪;随即就对左右说道:“马不停蹄;去云中城”
    虽在幕职;年纪也已经很不小了;但高适军旅多年;一路风驰电掣;竟是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来到了云中城下。他一如之前在怀仁县城下那般厉喝质问;城门守卒一时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方才有人不得不站出来解释道:“韦使君正大聚云中郡县文武;在太守府中审问要犯。他说;云中守捉别将杜望之;中饱私囊;勾结夷狄;罪不容恕”
    一听这话;高适只觉得仿佛有一个炸雷在脑际轰然巨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初杜士仪把服孝已满的堂弟杜望之送到云州侯希逸麾下服役;而后侯希逸调任;又转托王忠嗣照应;但也就是任其在军中磨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照顾。这些年来;杜望之终于渐渐脱去纨绔习气;而后又成婚生子;从卒伍而至别将;其中艰辛;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是绝对受不了的。中饱私囊勾结夷狄这样的罪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杜士仪上任河东之际爆发;而又在其行至云州时陡然审问;韦诫奢绝对是居心叵测
    世人都知道;云州对杜士仪的意义格外不同;而杜望之和杜士仪更是从兄弟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倒行逆施,分量不够
    云中太守府;也就是从前的云州刺史府;再前身则是云州都督府;曾和固安公主府并称云州城中两大主要建筑。而当年的固安公主府自从失却主人之后;先是舍为道观;但因为这座宅邸造得虽不怎么富丽堂皇;却舍得下本钱;木石都用得最结实的;里头曲径通幽别有一番雅致;故而王翰之后各任刺史大多数都是武惠妃及寿王李瑁亲近之人;便往往占据为私宅别院。
    如今;云中太守韦诫奢也不例外;以此为别院;平时不在太守府住时;就往往带着家眷在此散心。此时此刻;书斋之中;一个中年人正在其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面上不时露出踌躇之色。
    “吉侍御;节度判官高适已经直入云中城;径直往太守府去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吉温登时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么快”
    此前长安城内那一场牵连到韦坚和皇甫惟明的大案;吉温正好错过了。他在过年之前以殿中侍御史之衔奉命前往幽州巡视;安禄山对他不但加以重贿;而且推心置腹;折节下交;让他觉得很受到重视;故而和对方差点约为兄弟。听其说起云州如今的复兴景象;他便特意绕到此处看看;却不想正好听说了王忠嗣调任河陇;兼河西陇右二节度;而杜士仪则以朔方节度使兼领河东节度使的消息。
    吉温的父亲到死也只当过县令;可伯父吉顼却在武后年间曾当过宰相;晚年被贬;睿宗年间虽得追赠;但家道已经中落了。他早知道李林甫和杜士仪不和;对王忠嗣亦忌惮非常;因此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仗李林甫看似大获全胜;却白白便宜了杜士仪和王忠嗣。
    故而在云州逗留期间;他便特意和云中太守韦诫奢攀谈结交;待打探出其对王忠嗣和杜士仪全都不以为然;更不忿在云中太守任上;常常被属官拿出当年为此地主司的杜士仪来打压;早就有一肚子怨气;他便立刻适时撩拨了对方的心火。
    至于要抓杜望之的把柄;那就更加容易了。凭借他身为李林甫心腹的名声;只是稍微一暗示;自有胥吏肯为之奔走。而拿到所谓证据之后;他往韦诫奢面前一送;那为他奔走的胥吏就被他派人灭了口。
    所以;此时此刻;吉温不由得仔细踌躇了一番;到底是留下来看热闹;还是抽身而退。可是最终;这几年无往不利;甚至连萧炅也被他玩弄于掌心的自负感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一想到倘若自己能够把李林甫也奈何不得的杜士仪拉下马;他回京之后不但能得李林甫另眼相看;而且必然会得到擢升嘉奖;他就当机立断地说道:“这样;预备好我那官服;如果韦诫奢连一个高适都挡不住;也就该我出马了”
    云中太守府前;当高适翻身下马时;立刻就有门卒上前阻拦。他此行带的都是王忠嗣拨给他的精锐牙兵;此时群聚左右将他簇拥在当中;一个大嗓门的更是高声喝道:“河东节度使府支度营田副使高判官在此;谁敢阻拦?”
    “是高达夫”
    “快去禀报太守韦使君”
    “这下可有的是擂台好打了”
    当高适昂首阔步走进云中太守府时;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在河东道这些年间;他随着王忠嗣来过云州多次;现在的云中太守府;也就是从前的云州刺史府;他自是熟稔得很。当他来到大堂前时;见一排府卫按刀而立;如临大敌似的挡在前头;他便倏然止步;沉声喝道:“韦诫奢;我给你十息时间如果你还自认是朝廷命官;云中郡的太守;而不是目无上官法纪之辈;就给我喝退这些无礼之辈;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大堂中;韦诫奢原本趾高气昂地环视廷下属官;想要借着自己把高适挡在门外告诫众人;他才是如今这云中郡之主;可外头传来的这么一句话却让他的脸上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他自忖出自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就连杜士仪都被他在私底下斥之为京兆杜氏旁支;哪会把少年孤贫的高适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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