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原因。”他说。
老毕说:“我那闺女老念叨想找个军人,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张昭看着老毕笑,“给人说媒这事我可干不了,尤其还是熟人,说不好您闺女赖我一辈子。干嘛想找军人啊,好铁不打钉,嫁人不嫁大头兵。”
“她看电视上穿军装的威武,说当兵的有责任心,能担待。”
“军人这个词代表的是一个整体,电视上那些光辉形象在现实里有,而且很多,但不是每个个体拿出来都光辉,也不是光辉的人就没有缺点。冲着军人这名号去,真接触下来未必适合,军嫂不是好当的。”
他想起那几年自己在部队回不了家,小亚的委屈,什么都得自己一个人,没有男朋友陪着逛街看电影,学校里搬家别人有朋友的都帮着搬上搬下,她只能自己来。连她毕业找工作犯愁的时候他也没帮上忙,甚至都不知道她曾经揣着简历早出晚归,四处碰壁。那些真正的军嫂,结婚有孩子的就更辛苦了,以前听指导员说他们家孩子病了,他回不去,都是媳妇忙里忙外,家里的事全是一个人操劳。
他对老毕说:“跟您闺女讲,军人的职责是守卫国家,很多时候顾不到自己的家。军队是长城,军嫂就是连接长城的垛口。想嫁给军人,就得忍受孤独寂寞,学会独自生活,做不到这点就别委屈自己了。”
老毕问:“你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吗?”
“是一个客观原因吧,主要还是自己想回来。”
“后悔吗,回来以后?”
他笑一下,“什么叫后悔啊?我右耳九级听力受损,左手腕提重东西时间长了就动不了,二十五岁就有关节炎,抗洪时候在水里泡的,一到阴天觉得骨头缝里都疼。这些都是穿上军装之后留下的,您说后悔当兵吗,不后悔,该军人上的时候,命赔上都没二话。但是为什么离开?我不想过那种今天就知道明天的日子,留在那甚至能想到退休时候是什么级别。现在这样挺好,虽然每天发愁上哪接活,说不准十年二十年后人在哪干嘛。以前有个人跟我说,没人知道将来什么样,将来能成什么样在于我自己。”
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阳光照在岛上,一队队的战士从下面经过跑步带回,警报已经解除。
“雾散了。”他说:“去港口看看船应该能走了。回去把方案做出来,等老孙这边批了咱们就派施工的过来。”
坐船回陆地,海上风浪很大,老毕回舱里躺着去了,他站在甲板上。这一年经常有人问他后不后悔回来,他想,他是怀念过去的,尤其是灰心的时候,会特别怀念那些能让他把后背交出去的战友,但也只是怀念而已。现实生活没有时间让他后悔,后悔太多就会耽误现在的人,现在的事。
回到陆上,他不想在火车上耗一宿,当天就飞回北京。这天是周末,公司里还有人加班,看见他回来了,说:“张总,一早上你们家那位来了好几个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什么事了么?”他这才想起开手机,之前在岛上由于风浪好几天都接收不到信号。
“说让你今天参加婚礼。”技术员笑着问:“张总不会连自己婚礼都忙忘了吧?”
“婚礼?没人通知我呀。”一开机,几十条短信提示蹦出来,收件箱都被塞满了,全是他们家那位发来的。他赶紧给打回去,刚响一声就接了,小亚压着嗓门冲他喊:“你在哪呢!”
“你在哪呢?什么婚礼啊?”
“陶冉冉今天结婚!你走之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让你今天一定赶回来!”
他看看手表上的日子,“我靠,真忘了,我刚回来还没一分钟呢。”
“你赶紧过来!我不跟你说了,我是伴娘,人家要交换戒指了!”不等他回话小亚就挂了电话。
他想了半天,又打过去,这回响了十几声才接,他问:“婚礼在哪啊?”
电话里沉默了半天,“@%¥%#&%!!!”
他到的时候仪式早完了,小亚正跟在新娘身后挨桌敬酒呢,看见他站在门口,她迎出来,“张总,您真可以!”
他陪着笑,“别别别,您才是总。”
“你还真当自己是总啊,总干活的总!”
她拉他往里走,坐到新娘亲属那桌。陶冉冉家人丁稀少,李小亚和她是发小,两家做了好多年邻居,就像一家人一样。张昭看周围几桌坐的都是小时候一块玩大的朋友,潭海洋也在,旁边坐的是他女朋友,投奔了邪恶轴心国三年刚回来。潭庄主今年秋天已经回到他们院开始念合同战术专业的研究生。
跟未来的岳父母打了招呼,张昭拉着小亚小声说:“我能坐潭庄主那桌去吗?跟你爸你妈面前,我连话都不好意思说。”
“不好意思说憋着,吃饭!”
他扭头看潭海洋,潭海洋冲他举举杯子,他转回来说:“这桌都是妇联小干部家亲戚,咱俩上那边坐着去。”
俩人搬着椅子凑到隔壁桌,张昭坐到潭海洋旁边,潭海洋问他:“土改工作进行怎么样了?听说你把梁背心这土财主给均贫富了?”
“你见过农民卖田卖地,举着钱去跟地主老财均贫富的吗?”
“你不是要把他南边那民国政府给收过来吗?”
“主席教育我们,南下没有出路,他迟早得投奔朝廷。”
潭海洋说:“主席还教育我们,国共和谈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你还是准备武装夺取政权吧。”
张昭看看他旁边的女孩,装模作样小声问:“你身边潜藏着一个轴心国的特派员,你还怎么保持人民军队的纯洁性啊?”
潭海洋也配合着小声说:“她已经跟你们家梅花党一样,被成功策反了。”然后不无得意地又加一句:“我们领证了。”
“啊?”这位吃了一惊,“你怎么什么都赶我前面啊!”
潭海洋说:“我可是等过了二十五才领的证,你都退一年了自己不抓紧,赖谁呀。”
“哥们儿不是忙土改呢吗,不见不鬼子不挂弦儿。”
“那你慢慢等鬼子吧。”潭海洋转头跟别人说话去了。
张昭看周秘书也在这桌,问她:“小皮最近什么动向?”
周秘书说:“过完年调回来。”
“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啊?”
周秘书笑笑说,“我们也领证了,上个月他休假回来领的。”
张昭转头看小亚,“媳妇咱俩明天领证去。”
小亚瞪他一眼,“明天民政局不开门!”
新郎新娘来到这桌敬酒,张昭举着杯子冲陶冉冉说:“妇联小干部,恭喜恭喜!”
陶冉冉白他一眼,“花心大萝卜!”
张昭冲小亚说:“你瞅这什么孩子!”
这一桌都是陶冉冉的朋友,几乎都是从会走路就在一起玩,一直这么多年,看着她嫁人,就像自己家姐妹出嫁一样,大家免不了又开了一通新郎的玩笑。等那一对新人去别的桌了,小亚感慨说:“人家江浩还会吹小#号,刚才现场给冉冉吹了一段月亮代表我的心,太浪漫了!”
那位琢磨了一下,说:“我顶多给你打一套军体拳。”
不理他,小亚接着说:“人家长得也比你精神。”
“精神什么呀?不就眼睛比我大点,多长一层眼皮吗!”
小亚看着他,“将来闺女长成你这模子可怎么办呀!”
他搂着她,“我还发愁儿子长你这么漂亮怎么办呢!”
。。。。。。
年少时我们太无知,是懵懂的心,是天真的想法,还没学会珍惜,于是有人错过,有人失去,有人回头看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有人归咎于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其实那时我们都不明白,爱只有在懂得责任时才会慢慢出现。
如果有人陪着你一起成长,请珍惜,因为在他成长的每一步,也有你的相伴。
第五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后面的续章,大家当成正文看也可以。。。。。。
领结婚证要拍照片,这跟婚纱照还不一样,就这么一张贴在证上,不出意外的话就得使到俩人都报废为止。小亚一早来到张昭家翻柜子给他找上衣,最后挑出两件问他:“你穿白色的,还是深色的?”
那位对着电脑头都没回,“你定。”
看他不上心,小亚嗓音高了八度,“是不是你结婚啊!我都忙活半天了,就两件让你选,你还不拿个主意!”
那位扭头看看,说:“我选了不合你意,你也不听我的。”
“快选一个!”
“深的吧。”他随口说。
她对着两件衬衣看了半天,最后说:“背景是红色,深的不好看,还是白的吧。”
那位转回去继续看电脑。
“你别玩了,赶紧换衣服!”
他开了几个网页,慢悠悠说:“您先梳妆打扮,等完事了叫我一声,我半分钟就能出门。”
小亚哼一声,翻出化妆包去了卫生间。
这天来民政局办手续的人不多,两人在照相室门口等着,排他们前面的也是一对年轻人,男的先坐下照了,然后女的才照。张昭在后面嘀咕说:“真没风度,待会媳妇你先照,你照完我再照。”
小亚有点懵,“结婚证上难道不是合影吗?”忽然反应过来那对是办离婚证的。这边两人互看一眼,想笑又怕招人骂,一直憋到拍照,于是照片上两个脑袋并在一起,笑得格外灿烂。
办手续很简单,结婚登记处的人看了户口本和身份证,让他们在声明书上签了字,交二十块钱工本费就领了两个红本本,像是一对双胞胎,上面贴着一样的照片,印着两个人的名字,证件号的末三位一个是520,一个是521。
“比办假证还容易。”站在民政局门口,张昭看着封皮上“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几个字,感慨地说:“再也不用无证驾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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