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大惊失言道:“这怎么行,谏议大夫乃百官之外,万民之内,有缺必规,有违必谏,朝廷得失无不察,天下利弊无不言的御史台,父皇金口玉言所赐,怎么会勃然大怒神色失控。”
“后来群臣苦求,陛下从轻发落,杖责二十令其回家闭门思过。”
还好,只是闭门思过,父皇并没有褫夺他的官位。又听司徒豫道;“皇上雷霆震怒下,自丞相而下贬斥数位中枢大臣,更有当庭抗言的被皇上发落去了南疆。”脑袋里一团乱麻了,父皇的这一系列雷霆手腕究竟什么意思?
“皇上召殿下进殿觐见。”刘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后道。
“你暂时到飞霞殿去等我。”
跟着刘启进到内殿,父皇斜躺榻上,面色灰暗神容枯槁。心中大恸,伏在榻旁哽咽说不出话。萧烈婆娑她发首,“桢儿,朕是看不到还都长安了。”
明昭仰头,看着父皇枯竭的双眼,心中悲痛无以复加,泪水长流。
萧烈长叹,也是变态不发一言,桢儿,从此后这千钧重担就压负在你身上了,你自小跟在身后学习帝王之道,这朝堂事务已是驾轻就熟,只要你能有忍不能忍之心。
太过于心慈是你之大忌,萧杞是朕给你留下的一大隐患,你不愿手染宗室鲜血,他却是步步紧逼,留下明德的乱摊子,朕也不愿给你收拾,你对临川王怎么发落见仁见智吧。
“殿下,先让皇上稍作休息,你也是梳洗更衣再来吧。”刘启端来药丸在旁轻轻道。
明昭端来杯子正要拒绝,萧烈开口了,“桢儿,朕一时精神不济,待服药后养神片刻你再来侍奉,”看看她的满面尘土,心疼道:“去梳洗了再和父皇共进午膳。”
纵有千言万语,看着父皇的疲惫神容,明昭只得先行退下。
“沈二叔,父皇的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皇上已是精力耗尽,再要殚精绝虑更是雪上添霜,。所以微臣建议皇上召回殿下打理朝中事务,如果皇上只要安心养病,此症还可以慢慢疗养拖上一两年。”
沈青说话是从不假以辞色的,还能拖上一两年就是父皇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殿下此时不是哀伤的时候,只要处理好了朝中事务,能令皇上静下心来养病就是最好的孝顺。”
一针见血啊!这副重担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回到飞霞殿,司徒豫正在观摩一幅自己很久以前写的字幅。明昭想笑却是笑不出来,“看着自己的字迹在自豪呢?”
司徒豫和溺一笑;“先去洗浴更衣,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你若是再累倒了,更加无人主持大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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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承乾殿,看到父皇精神尚好,面容颜色也转了,心里一松,拉着司徒豫走到桌边,“父皇,儿臣带了豫哥哥来共进午膳。”司徒豫,让我爱上你吧,让我心痛的是你吧!
萧烈和蔼的看看了两人,扬起笑意,“女大不中留了”。
殿内沉闷气氛一扫而光,明昭有心逗父皇开心,提及明彰在郤谷关的大胜,“父皇想着该怎么奖赏四弟了,他第一次带兵就首战告捷,怎么着也是少年英才。”
“是要奖赏,但也不可太过,免得生出骄傲之心来,这次姑且记下,等拿下了渭南一并封赏。”萧烈沉吟道:“你在襄阳也不错,两万锐锋营对阵魏国三万骑兵居然打了个平手,想当年,魏国的骑兵所到之处皆是披靡无敌。”
父皇是想起当年的寿阳之围了,明昭笑道:“哪里是儿臣的功劳,那是御风行领兵有方,儿臣在襄阳只是诱敌之计,元旭怎会想到襄阳重镇只有两万守军,他也是未尽全力。”
萧烈满意的看着女儿,从她布置的三道驻军方向来看,皆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势态,这点深得梁萌的军略传教。“陈天鹏在建州与魏军相持,还在胶着?”
“魏军在寿阳的领军大将是贺拔岳,此人与元浩并称为魏国的擎天双柱,儿臣不敢小觑,陈大将军只需在寿阳与他相持胶着就行,拖住了魏国主力,儿臣在西线才能腾出手放手一搏。”
萧烈哪会不明白她的小心思,陈天鹏军功已到至极,因为明德的缘故对他也甚是忌惮,此番的布置安排就是要主强臣弱。如同下棋一般,她慢慢张开大网,天下趋势尽握手中。
萧烈没有胃口只略微喝了几口粥,看她吃的香甜,又拾起筷子给她夹菜,“在军中刻苦了,听说你与将士们同吃大灶。”
明昭有点不好意思,“那只是在将士们面前应应景,小容小董挖空心思为儿臣准备了小灶,在饮食上也是上好的。”
“豫哥哥,你也不要拘谨,整桌上只有我在饕餮。”
司徒豫微微一笑,很是受用她的小儿女态,在皇帝面前却是不敢造次,只用一泓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宫女端来漱口茶水服侍三人用完膳,起身进到内书房,司徒豫看他们父女有国事谈论,正要避嫌告退,萧烈留住了他,“豫儿,你终将是要参与政事的,早些熟练了也好,桢儿在大事上精明,小事上却是糊涂得紧,你将来还要多提点她。”
听着这话,这是泰山大人在托付女儿的终身呢,司徒豫喜笑的看了眼明昭,煞是得意的朝她扬扬眉,快乐溢于言表。多年的等待终于在皇帝口中得到落实。
明昭做着鬼脸露出你难逃我毒手的表情。
萧烈看着两人毫无猜忌的互许,莞尔一笑,“桢儿,你可别欺负了他。”
“哪有这样的父亲!”明昭大急道:“联合着外人来欺负女儿的。你应该郑重其事的交代豫哥哥,我把掌上明珠交给了你,你要好好待她,不可让她受到一丝半点委屈,若不然,我就让你不好过。”
“掌上明珠么?朕却只看到一个混世魔王。”萧烈难得的一展笑颜,
明昭不依了,深受打击的横抱着父皇的腰际,就如小时候抱着父皇撒娇一般,那时父皇身体康健,浑身洋溢着天之子的骄矜傲然,蕴藏着顶天立地的力量,暖暖的让人安心。如今却是瘦骨嶙峋,抱在怀中不堪用力,只有那味道还是那般清冽,贪婪的深吸几口,父皇,你一定要保重啊。
萧烈身体一怔,感觉到她深深的依念、感伤,拉过她手搂在怀里,“桢儿长大了,小鹰终将是要飞翔天空的。”
刘启把预先拟好的圣旨递给明昭,明昭接过看到:皇上养病期间,公主监理国事。虽然心有准备也是吃了一惊,“父皇不把明彰召回来?”父皇已经放弃了明远哥哥。
“不急,他还须历练,这孩子心性一直被明德压制着,观察了他两年,只得出了个谨小慎微的印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也是他母妃自小的教导。现在是兵戈争执天下的时候,朕没有选明远,同样也是对他不寄予厚望。”
父皇召自己回京不是因为病重,而是已经在兄妹几人中做出了选择,“儿臣不甚惶恐,恐有负父皇所托,这齐国天下萧氏江山担子太重了。”我只是女儿家啊,难道要在我这一代改姓。
萧烈没有回答她的话,拿过另一纸诏令只是对司徒豫道:“豫儿,今天留你在此也是看你的想法,你们司徒家世代忠良,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秉性纯良,对桢儿也是一往情深,朕这是学刘备托孤,将社稷托付于你。”
司徒豫跪下不敢接旨,“臣惶恐,能与殿下结为百年秦晋已是奢望,这江山神器臣不敢妄作染指,裂土封王更是不作奢望,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烈微笑,“这不是给你的,朕的女儿将来不可委屈,朕的外甥更不可委屈,一个临淄王世袭罔替,享有千秋万代与齐国同寿是桢儿该得到。”
原来父皇已经做出了周密安排,“父皇看好哪个哥哥的后代?”
“朕明天会在早朝发出诏令,立焱儿为太孙。”
皇储悬疑终于尘埃落定,父皇也相信焱儿出生时的异兆?
服侍父皇服下药后,两人联袂而出,天色渐暗,重重宫檐笼罩重重阴影,明昭抬头极目望去,我将来要在这重重宫殿中葬送大好年华了!“豫哥哥,将来我们到了临淄,你一定要开几亩地,挖一个大池塘,种满荷花,旁边栽上松槐竹子,春天采笋,夏摘荷叶,秋酿菊酒,冬。”
还没设想完,司徒豫接口道:“冬季要窝在家里,红泥培火,煮茶烹酒,暖香在怀,调笙弄笛”笑吟吟的望着她,眼睛熠熠生辉,仿佛那幸福就在手边随手可得。
明昭心里铮然裂开,无边无际的痛觉周身蔓延,温暖和熙的豫哥哥,你以幸福的名义来让我心痛!
司徒豫看她脸色遽然苍白,惊慌的搂住,“你你怎么啦,是不是太累了?”
“不要声张,我没事,不要惊动侍卫,先送我回飞霞殿。”父皇你智者千虑,什么都替我安排好了,这无心果足以让你无后顾之忧。
飞霞殿内,明昭遣退宫人低声道,“豫哥哥,你知道无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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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话像是天际边的一道响雷在耳边炸响,轰隆隆过后留下一片空白。司徒豫呆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无心果”!
侍立在外面的宫人有点怀疑屋子里是否真的有两个人,悄静无声中只有隐隐的绝望压迫感,阴沉沉的像这突兀变幻的反常气候,像这宫檐下滴水的冰棱,淋漓不尽的敲击着周围的心。
迟迟反应过来的司徒豫不发一言,只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她,曾经自诩为她的守护者,今天却让她心痛了!
无心果,传说是真的!
明昭,如果爱我会让你心痛,那么,我远远的守护你,换做让我来心痛
刚才憧憬的幸福像指尖的沙粒、水镜中的月亮、海蜃吞吐出的楼市,被无心果轻轻的一击,如风吹散一般,水痕漾漾消失的无影无踪。空留满腔遗憾如烟如影袅袅飘荡,抓不着又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