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当然有。亦天凌坐下，两只手交叠，末了，抬起头，“六年前，你走的那晚，我见到了城西襄阳医馆的大夫。”
林毓璃心咯噔一跳，别开亦天凌的眼神，“恩，当时身体不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知道怎么回答，反正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宝儿的存在，她说道，“出了城没多久，遇到劫匪，混乱中孩子就没了。”低下头，不敢看亦天凌，林毓璃说不清此刻的心情，矛盾复杂。
交叠的手握成拳，亦天凌也低着头，若是此刻的他只消抬起头看林毓璃一眼，就知道这是个谎言。可他已经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了，孩子，未曾谋面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仿佛淋了瓢泼大雨，又仿佛置身于冰窖，这样的寒冷都抵不过他现在的心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只有六年前，林毓璃离开的那颗才体会过，感觉身体血脉倒流，真气乱撞，亦天凌却怎么也回复不了心神，走火入魔，果真是恨到极致的痛啊！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向林毓璃快速移去，众人大呼一声，已经来不及了。亦天凌已然冲到林毓璃身旁，“以你们神水宫的身手，怎会连区区几个飞贼都对付不了？说，你是不是故意向打掉孩子？”
此刻的亦天凌像头猛兽，眼眶红肿，眼圈里冒着血丝，嘴角有些血迹，抓着自己胳臂的手力道十足，林毓璃感觉要被他抓断了一般，虽然疼痛难忍，但嘴上还不示弱，“是又怎样？一个不被重视的孩子，即使生下来又能如何？”
“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呀，”亦天凌的气力太大，林毓璃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酥了，忍不住叫出声来，眼角随意一瞥，注意到黑羽早已带着小鱼和宝儿离开，暗叹妙哉，如此一来，宝儿跟着黑羽自己也就放心了。自己的叫声丝毫没有引起亦天凌的注意，尹伊雪在一边着急呐喊，却不敢靠近，害怕抓狂的亦天凌会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亦天凌，你快松手，你要杀了她吗？那也是师妹的孩子，你觉得她会不心疼吗？快放手啊。”
听到这话，亦天凌怔了怔，然后松开手，问道：“是哪伙土匪？”
“黑风寨。”
“哼，黑风寨。”亦天凌彻底松开了林毓璃，尹伊雪急忙将她拉向自己身后，“林毓璃，六年不见，你撒谎的水平越来越高明了啊。”
林毓璃只是随口一说，未曾考虑那么多，但此刻注意到亦天凌的神态，心里一阵紧张。还想再说什么，尹伊雪拉着她的衣角，耳语道：“他今日神智不清醒了，宝儿已经走了，咱们就先回吧。等明日探听皇宫虚实后再来吧。”
林毓璃一阵恍惚，看见亦天凌憔悴发疯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去安慰他，无奈，尹伊雪就在跟前，又想起秦云梦和恕儿，心里的怨气油然而生，索性跟着尹伊雪一起离开。
徒留一脸悲伤的亦天凌，呆呆立于正厅，鲜血顺着他的胳臂流了下来。
115 渐行渐远
第二天一大早，林毓璃与尹伊雪众人赶来驿站，与她的亲亲宝贝一起共进早膳。看到宝儿脸上结痂的疤痕，林毓璃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样的孽债啊，何苦要来惩罚无辜的宝儿。倘若能够将爹爹和娘亲平安从牢中救出来，就遣散家丁，带着宝儿归隐山林，远离尘世的喧嚣，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娘，宝儿一点都不疼。”仰起头看着沉思的娘亲，“倒是小西哥哥，为了救我上的那么重，娘亲，您要是不反对，我想认小西哥哥当我的兄长，以后我要好好照顾小西哥哥。”
知恩图报，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林毓璃与尹伊雪相视一笑，“当然好了，等小西病好了，你就可以天天跟他一起玩了。”摸摸宝儿脸上的伤，宠溺的点着他的小鼻子，慈母的光环在林毓璃身上笼罩着，若是能一直这么幸福，那该有多好。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了林毓璃和尹伊雪，林毓璃心一惊，将怀里的宝贝交给小鱼。走至门前，看向夏雪，夏雪也是一脸的茫然。夏雨反应极快，迅速抓住一个向外赶去的士兵，“大哥，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大家都神色匆忙。”
“这是赶去集中营集合，昨儿夜里四殿下亲自率兵搅了六十里外的黑风寨，全寨土匪无一幸免，寨子里的老弱病残像在全部压在集中营，咱们这是前去集合处置。”士兵还在说着，“四殿下真是神勇，昨日一人独挑几十人，杀的黑风寨血流成河，实乃英雄啊。”
后面还有什么林毓璃没有注意，他果然去端了黑风寨，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酸酸的，有种情绪在发酵。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林毓璃独自利于院内，酸甜过后有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有些发愣般站着，浑然没有注意到自门口冲进来的人，只是那人已近在咫尺，林毓璃才从冥想中脱离，看着眼前的男子，瞪大了眼睛，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此刻的亦天凌头发凌乱，军服上血迹斑斑，一夜不见脸上的胡子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手持青锋剑，剑尖上的血还在滴着。看向亦天凌，那双嗜血双眸仿佛还没有脱离战场，看着林毓璃的眼神也是充满着暗夜修罗的味道。
林毓璃不自觉后退一大步，亦天凌趋前一步。“我灭了黑风寨。”喑哑的嗓音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恩。我听说了。”暗自垂下头来，不知该如何面对亦天凌，更被他眼中凌厉的目光所伤。
“黑风寨中除了土匪外还收留了许多颠沛流离的老百姓，我带兵包围时，他们正在给一对年轻夫妇举办亲事。那年轻人是个书生，被涿州知府陷害，被判充军。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一直跟着他往北走，路上差点被士兵强暴，亏得黑风寨出手相救，才逃过一劫。”亦天凌盯着低头的林毓璃，由于低头，并没有看到林毓璃眼皮的抽动，兀自说着，“黑风寨的土匪又救了那个年轻人，于是，这两个人便来到黑风寨，书生教寨里的孩子认字，女子教寨里德女人纺织。昨晚，是他们结合的日子，可是，他们的喜堂，却是用黑风寨数百条人命用鲜血染红的。”
说到最后，亦天凌的声音有些哽咽，青锋剑撑着地，此刻的他疲惫不堪，心灵上也备受煎熬。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亦天凌望着还在低头的林毓璃，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林毓璃的心在颤抖着，只是听说过黑风寨，却不曾想他们也不尽是坏事做尽的大恶人，也对，若是可以，又有谁愿意上山为匪？这些可怜的人，全成了自己一句谎言下的牺牲品。
此刻的林毓璃心乱如麻，想到那么多人倒在血泊里的情形，她感觉要崩溃了，自己时间接害死他们的凶手，是侩子手，是侩子手，她抬起头，瞪着眼睛，恐慌弥漫双眼，越想越难过，她想要抱住头找个角落里独自舔伤口，但对上亦天凌探究的眼神，林毓璃的手立刻垂下。
强力伪装的镇定在亦天凌的心里看成是另一番谎言的开始，上次也是如此，明明是谎言却是镇定自若，亦天凌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却还是屏住心神，再给她和自己一个机会。
“孩子，到底在哪？”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为何还要多次一问。”林毓璃心乱极了，随口答道，现在的她急需冷静冷静。
盯着林毓璃逃脱的视线，亦天凌只是静静站着，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站着，仿佛世界静止般。半晌，亦天凌深深看了林毓璃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徒留一脸悲伤的林毓璃。
亦天凌手持青锋剑，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也许，自己和林毓璃时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黑风寨土匪头子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王爷，我们黑风寨虽不是什么正义门派，但只是养家糊口，绝不扰民啊。”
“王爷，您说什么？六年前？六年前我们还没有成立黑风寨。这黑风寨可是四年强成立的，不信，您去问城西捕快张柳。”
“王爷饶命啊，我们在天都盘桓这些年，您问问老百姓，我们可有杀人劫财的勾当？”
；#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求饶声，哭喊声，救命声，络绎不绝，迷了亦天凌的双耳，践踏了他的心，也许，自此之后，林毓璃，我们真的是渐行渐远了，我干嘛还要傻傻的以为可以回到六年前？原来真正痴傻的人时自己呵。至于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哼，也许，他真的不该来到这世上。
亦天凌的眼睛越来越朦胧，是天空下雨了吗？怎么脸上落了雨滴？一路上向凌王府前行，觉得天空昏暗不堪，手脚虚浮，感觉耳边说话的人很多，有林毓璃佯装无辜的声音，有黑风寨众人的哭泣声，还有个婴儿的声音，他在哭泣，感觉很亲切，该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孩子吧。呵，宝贝，爹爹与你无缘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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