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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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倾国-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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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轻萝?”青衣侍女一点头,我暗叹:果然是小阿萝。视线在宇文邕的侧脸上飘过,硬朗坚毅,我想,他对小阿萝或许是有情的吧
  
  天上漂着几朵暗色浮云,朦胧月色在黑夜中神秘遥远。
  可只要一想到十七岁的宇文邕托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表情十分惊异的样子,我都不知自己是哭是笑,或是哭笑不得。
  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人无法想象的,甚至必须接受也会觉得莫名排斥。比如十六岁的宇文邕已经当了父亲,比如是谢轻萝十四岁的小哥哥已经成亲两年。或许人类在每一个时代里都会有履行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律,但对于一个时刻受现代晚婚晚育规律教育的我来说,这些事绝对惊天动地。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不留神又想多了。言归正传,看到宇文邕宅子里一群外来祝贺的莺莺燕燕,我十分担心谢轻萝的处境。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若是将来真的嫁给宇文邕,想必需要忍受很多她讨厌的姑娘与她分享宇文邕的爱。再者照宇文邕长子出生的时间来算,保不准哪天他的长孙会比她的小儿子大上好几岁。
  这样乱七八糟的辈分排名委实让人忧伤。
  
  白衣的高长恭,褐衣的宇文邕,两人互斟互满,举杯的言语中带着非同寻常的豪气。我虽与他们有些距离,但隔着三五植物、一二红木柱却并不影响我听清他们的所说之话。
  不涉政治,亦无国权,也无烽火战事。他们说的是年少无知时稚嫩经历,说的是少年轻狂时的无忧心性,说的是如何喜爱山川河流,如何想看一览众山小的景致。
  
  流泉拨清韵、古槐弄清风,十月的夜,沁凉如水。两种颜色的袖口似乎都已染上清淡的酒,散发着醇香正如这段友谊一般悠远。
  生在帝王家,可叹身不由己却由天,这是无可奈何的命。然人若各安天命其实也会有快乐。人不同于其他,便是懂得在残酷中探寻快乐,晓得人生还可及时行乐。率性而为何其难,总可说上一二三四,总可憧憬那样的生活。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他是风华绝代的兰陵王,他是隐忍贤明的周武帝;一个虽不及名垂青史,留在史书上的文字也是寥寥无几,一个背负着同胞兄弟仇恨,忍辱负重谋定天意。我猜不到,若有朝一日,宇文邕知他骗了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人生中的失败。我也猜不到,真到了那天,高长恭该如何解释才能挽留这份友情。
  这一切仿佛天定,仿佛是注定好的一场遗憾。可我还是希望这一刻的时间可以停驻无限绵延,如此,这份醇香的友谊便不会被国仇家恨,被历史天命而破坏。
  
  酒逢知己千杯少,停在长安的最后一夜,高长恭与宇文邕这两个风姿绰约的男子喝得酩酊大醉。
  我沉默着百转千回的心思坐在廊下石阶上,纠结于这段隔着国仇家很的友谊。风之习习兮,心有戚戚然。我想,千古以来,哪里有什么国仇家恨,版图疆域的寸寸土地,其实最终都融成一个国,众多民族成了一个家。只不过,这时候,没有人预料到那么多的以后,那么多的结局。
  
  廊下笼着绰绰月光,屋舍燃着跃跃高烛。思虑着,当眼前的一切如同萦着朦胧雾霭时,我靠在廊下木柱上竟不知怎地便模糊地睡过去了。
  没有梦,没有回忆。耳边还是风声水声言语声,以及鼻息处的醇醇酒香。  
  
  待我被人唤醒时,庭前石桌上只残留着杯盘酒盏了。
  还是那个青衣侍女,为我披上外衣后又仔细拢了拢领口:“夜深微凉,不成想姑娘竟睡熟了。殿下和公子酒醉现已被扶去安置了,奴婢这就送姑娘去安置。”
  我看了看她,一张说不出改如何形容的相貌,淡淡的眉眼,氲氲的口唇。柔静的脸像是一湾清浅的溪流,这是一种不同于谢轻萝的安静,恍若可以忽视却分明有着浓重的存在感。
  
  没想到宇文邕身边的侍女都是这般出众,念及刚诞下长子李夫人那张漂亮的脸,也难怪他会疏离如同小孩般的谢轻萝。
  喝酒的人睡了,这隐在长安一隅的小院落也变得平静了。我的这句“麻烦了”显得寥寥寂寂。
  
   ^ ^ 
  
  风吹云动,云飘月移,不知云在动还是月在动,亦或是人在动。
  喝了不少的酒,也不知高长恭现在如何了。按捺多次,我终于问出了口,探得他的住处,其实仅仅与我的隔着一条走廊,很近的距离,我立刻奔过去。
  
  推门进去时,他正侧躺在榻上,一室的酒气熏天。我嗅了嗅,太浓郁了,轻轻打开了窗子。又折到榻边时他已换了平躺的姿势。
  他睡得很沉,呼吸冗长均匀。
  
  我坐在他床边,细细看他,微微烛光映得他的面容如冠玉般美好,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这样的他太安静,同白日里与我生气、微笑捉弄人的样子判若两人。我见过生动的他、爽朗的他,甚是是生气的沉默的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安静的他。
  我轻轻笑了笑,他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吓得我急忙捂住嘴巴,我担心把他吵醒了。可能是酒喝得多了身体不适,他的眉心紧紧的皱着。
  我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探出手去抚平。指尖触到一抹灼热,仿佛烧尽心底,我的手蓦地一缩。
  
  我喝过酒,虽然没醉过,但是知道喝多的感觉并不好受。于是起身去铜盆里浸湿帕子,给他擦脸应该是可以降温的。
  这方手月白的帕子其实也是他送给的,就在偶遇抛丝绢向他示好的姑娘的那日晚上。他后一步回到客栈,却将这方手帕塞到我手上。当时我还愣了片刻,他却得意地解释着:“此前你不是很生气么,我想,你兴许羡慕别的姑娘手里有不少漂亮的帕子,虽然不甚华丽,但也算是精品,收着吧。”
  
  我收下了,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收了他那么多东西,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其实很多时候我看不懂他,就像我从来看不懂自己的未来一样——看不清,猜不透。
  不只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甚至想,他、他们,这些人我遇见的所有人,与我隔着一千多年时空距离人,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知晓他们有血有肉有泪,可我会怀疑他们是不真实的,是一场虚构出来的幻境。或许某一天,一睁眼,我就发现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
  
  事事难懂,事事迷茫。
  手背触了触他擦过的脸,温度降了不少,我舒了口气。然后,从颈间取下木头吊坠,黑色线绳像是狰狞的刀锋,横亘在掌心。
  明天以后,我便越来越接近迷失的地方了,但愿抵达邺城一切顺利,但愿我可以如愿地回家,回到我的世界里。
  
  悄悄退出高长恭的房间,我转过长廊还未及门庭,却惊然发现衣衫完好发髻整齐的宇文邕。
  我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半响,仍旧没看出半点醉酒的端倪。想着谢轻萝之事还有我搀和了半脚,我觉得自己还是避免单独见他好,正犹豫着自己是装作没看见绕进屋中还是装作自己在梦游回去睡觉呢,结果他已看见了我,冲我微微的点点头,唤了一声:“沈姑娘。”
  
  躲是不成了,我慢吞吞走过去,想着法子不让他算账。当然,若是他还醉着,那更好。我在他身边绕了两圈,伸出三个指头竖在彼此眼前,问:“你说,这是几?”
  宇文邕揉揉眉头,无奈的又笑了笑:“三根指头。”
  
  为了防止这一次是他运气好恰好蒙对了,所以我又伸出一根指头比划:“这是几呢?”
  “一”
  我吃惊之余觉得天要亡我:“殿下真乃神人也,不仅生孩生得快,而且醒酒也这么快!”
  他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阿萝的父亲比我小两岁时,便有了她大哥,这并不奇怪吧。”
  “”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么,我凌乱地想:他难道是觉得自己很晚么
  
  他又说:“我未醉想必孝和,也未醉吧。”
  我险些滑到,他真没醉。
  “你勿需担心,阿萝之事已经过去了。”
  这便是不打算计较了。放松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困,站得很累,于是干脆坐在走廊边沿抱着柱子说:“他大抵是真醉了,睡得很沉。不过你装醉也太不厚道了,骗了他,不知道他晓得了会不会找你算账。”
  
  晚风送爽,爽到极致变成冷,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问道:“为什么装醉呢,如此怎算得上是畅饮,会遗憾吧”
  “你们明日便要启程返齐,贪杯总是不好。”他同我一并坐下,目光深远:“这恐怕是我同他最后一次畅饮了罢。”
  “为何?”我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明天就回家了,你们隔得这么远,喝酒当然不容易,要么你奔过几个州,日夜兼程去邺城找他;要么他奔过几个州,从邺城来长安找你。总之见个面还需好几天;远水救不了近火,恐怕彼此赶到的时候,早没了喝酒的兴致,那可真就是白跑一趟了浪费人力物力财力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人会做出的事。”
  
  宇文邕默默地瞥了眼藏在云层后的月亮,又看向高长恭安置的屋子,最终才将视线转回我身上:“想必孝和他应该是习惯了你的思维吧”
  “我思维怎么了?”我反问,“这跟他习不习惯有什么关系?你还没说为什么这是最后一次畅饮呢?”
  
  “我不会去齐国,他将来应该也鲜少来周国了。”
  我疑惑:“这么肯定?他其实很闲的,将来肯定还会过来溜达溜达的!”后一句纯属是我猜的,他将来忙不忙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不会。因为——”宇文邕顿了顿,目光变得沉沉:“他姓高!”
  我大惊,莫非宇文邕猜到了。当我再去看他时,他已闭着眼睛沉默了。
  
  有些事情或许我觉得瞒得很好,但聪明人总会察觉到一点的。为了避免我这个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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