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苍髯 作者:ciel mu(父子 宫廷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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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 作者:ciel mu(父子 宫廷侯爵)-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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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相残,初时只叹造化弄人,细忖之下却又是命里注定。
  北辰胤见北辰望屏退随从,明白他已决意死战报国。他于是向元凰微微侧首,在外人面前贯以臣子自居,沉声请道:“皇上也带人退到三里之外吧。”
  元凰知道北辰望远非北辰胤的敌手,答应一声率部退开。北辰望铮然拔剑在手,剑尖沾上雾气,凝结出细小晶莹的水珠。他望定北辰胤,哑声喟道:“先皇在时,常道世上最可哀之事无过手足相煎,最可愤之事无过自乱国纲。——如今我究竟要对几个北辰氏族人挥剑,才能做得一个忠臣!”
  他说完不等北辰胤的回答,身形甫动,剑势上挑劈空坠下。北辰胤眼见长剑迎面而来,略微偏移一下身形,居然仍旧站定不动。北辰望疑惑之下不及收手,削铁如泥的利器斩落在北辰胤的右肩,颈侧的琵琶骨应招而断,霎时血如泉涌。北辰胤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借着脚下力气向后倏然而退。北辰望惊愕地立在原地,忘了拔剑,嵌进北辰胤身体的长剑便以一种流畅无碍的姿态,好似丝缎一样顺着他的动作缓缓抽离,最终带着逼人癫狂的艳丽猩红,安静垂落在北辰望的手边。
  “你”
  北辰胤无声退到不远处,撕下衣角暂时包裹住伤口,浓雾里看不清他的脸色,似乎确然苍白了几分:“大哥常说兄弟有如手足,这一剑敬你我兄弟之情。”
  “哈哈哈”,北辰望一愣之下,放声而笑:“你害死皇子在先,鸩杀二弟在后,现在却来同我说什么手足之情。­;——我北辰望,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重逢至今,他都不曾叫过北辰胤一句三弟。北辰胤闻言垂下眼睛,剑招平递以示尊敬,不知是因为疼痛或是寒冷,一贯沉稳的语调里竟然带了颤音:“从今往后,我也再没有大哥。”
  北辰望冷然一哂,举剑迎上。他终于倒下的时候似乎听到北辰胤的轻叹,然后就是血液迅速流失出身体的沙沙声音,心脏因为包裹住冰冷的剑尖,反而感觉不到疼痛。这是他甘愿选择的道路,可算死得其所,唯独心疼他远在皇城的幼子仲远,生的那般乖巧怕事,也只怕逃不过身首异处的厄运。想到这里他的神思忽然清明起来,觉得北辰胤所作所为虽然不能原谅,但也在情在理­;——他同他虽然秉持道义不同,护子之心却皆是一样。他张开嘴,冷风直从咽喉灌入,尚来不及把这份感同身受告诉北辰胤,就被迫沉入一片万籁俱寂的混沌黑暗。
  北辰胤走上前去,想将大哥的尸体抱回帐中安放。——他行事虽然狠辣决绝,却绝非无情之人,他们兄弟三人昔年一道读书习字其乐融融,如今两位兄长先后命丧他手,虽是情势所逼,总也不禁心中恻然。他刚俯下身体,便有人将他从后拉住,声音又急又怒:“你怎会伤成这样!”
  “我不是让皇上退到三里之外么。”北辰胤直起身来,挣开元凰的手,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皇上一直都在左近?”
  “大皇叔不是你的对手,我以为这场决斗会很快”元凰话到中途停了下来,又紧声责问道:“你为什么让他伤了你?”
  “皮肉之伤罢了”北辰胤淡淡答道,却被元凰的抢白打断:“这哪里像是皮肉之伤?”他见北辰胤不愿就此纠缠,不敢多说,赶紧唤过随行军医将北辰胤扶入账中包扎止血。入账之后,北辰胤端坐着任人动作,元凰立在旁边观看,见到军医满头大汗,试了几次都不能将森白错致的断骨对齐固定,干脆赌气似的负手背过身去,面向帐外茫茫夜雾,直到两名军医收拾好药箱陆续出帐,才敢转身正视北辰胤。方才他一时情急,忘了二人正在冷战僵持之中,此时回过神来,反又恢复到原先的尴尬状态,堆在舌尖的关切担忧话语不知如何出口。他呆呆站了片刻,迈步想走到北辰胤的身边,北辰胤却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元凰看到北辰胤眼中的回避意味,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因为用力过大而止不住战栗。他猛然转身想要掀帐出去,停顿片刻之后却又旋过身来,直盯住北辰胤的眼睛,多日郁结在胸的话语冲口而出:“你为什么不肯答应?”
  北辰胤神色不变,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询问:“你说什么?”
  “我问你为何不肯答应。”元凰破釜沉舟,全然不顾接踵而来的会是何种后果——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坏:“数天之后,这就是我们的城邦,我们的疆国,我们的天下。我要同你在一起,有谁人可拦,谁人敢拦?”
  “满口胡言”,北辰胤轻声斥道,语气并不严厉,却冷淡得让人血骨生寒:“此等□悖德之事,比之禽兽更有不如。”
  元凰瞪大眼睛,不能相信北辰胤居然用这样不堪入耳的言辞骂他。他怔忡半晌,切齿冷笑道:“好一句禽兽不如。那你当年把我送离身边不闻不问,更连累我的母亲含恨身亡,二十年后又口口声声要我认你为父,这又算是什么?”
  北辰胤被他说中痛处,原本坚决锐利的眼神转为黯然,垂下眼睛,语气缓和许多:“我于你亏欠良多,只怕偿还不清。凡我力所能及之处,必定尽力补偿。”
  “这就是你的补偿?”元凰反问道,满腔委屈无处发泄,觉得面前之人不可理喻:“人前与我形同陌路,人后与我不着一词,却偏还要舍生忘死,说是替我夺回北嵎江山。——你这样算是什么,我又算是什么?”
  “这”,北辰胤拧起眉心迟疑多时,终于不再隐瞒,向元凰托出他心中所想。“除此之外,我不知当要如何。”他静静回答:“你是我的孩子,我万不会舍你而去,然你当日所为之事,实是大逆无赦。——除了现今这般,我别无他法。”
  “你”,元凰低下头去,浑身颤抖着,吐纳也变得急促:“我不信那天晚上,以我的武功能将你制住那么久。”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眼底充斥了读不懂温润情绪,近乎祈求地望着北辰胤:“那天你早已冲开|穴道,却一直都没有动作。你若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等我我遇到月吟荷之前我就喜欢你,遇到她后还是如此。我原先想尽法子要同你说,你却总也不肯明白。”
  “我怕你受伤。”北辰胤不愿面对似的双目微阖,再睁眼时已是面色坦然,言语之间不见恼怒,尽是无奈:“纵然你有千般不是,我也不想让你受伤。”
  元凰身躯一僵,眸中灵动跳跃的光点被怒涛湮灭,仿佛迷失在洞|穴深处的游人眼见最后一支火把燃烧殆尽。他踉跄退了两步,几乎站立不稳,深吸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哭。“你到底要我如何”,他抓着衣角,孩子一样声嘶力竭,已然心力憔悴:“你能原谅我背叛你,为何就不能原谅我爱你。”
  北辰胤敛下眉目,给他一个不能算作答案的答案:“只要你是北辰元凰一天,就永无可能。”
  “好,好”元凰连说了两个好字,含混模糊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所以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再同我说话。——那我立个誓,你总能放心了。”他说完不见北辰胤反对,举目四顾,悲凉已极:“天上有多少神佛,就有多少听我今日誓言。我北辰元凰,从今后若再对你北辰胤有任何逾越父子君臣之心,就叫我”
  北辰胤截断他即将出口的狠毒誓言,迅速接口:“就叫你见我断肢残躯,死不得葬。”
  话音方落,天地寂然,言出如覆水,再难收回。元凰怔怔地看着北辰胤,觉得有一块火红滚烫的烙铁霎那间在他心底烧穿出巨大狰狞的血洞,不知不觉疼地淌下泪来,嗤笑自己居然时至今日还未看破——这个男人从来便是如此,直到很久之后也都将会这样,一面里替他承担所有伤害,一面里却又对他残忍如斯。
  “今日一誓,孩儿谨记在心。”他涩声答道,睫毛疾速颤动起来,削薄的嘴唇呈现出病态的青白,挣扎吐出北辰胤想要听到的话:“我的,父亲”。

  十七 并肩

  北辰凤先自幼长在外乡,少年时起便居无定所游历四方,过惯了浮云流水的闲散生活,不喜欢计较得失成败。他早听说了自己庶出皇子的身份,却也从未因此愤愤不平,只觉得各人皆有命数,这一世合该轮到他洒脱逍遥。他甚至还在街边弹琴卖艺的时候,遇见过当时还是太子的北辰元凰在北辰胤的陪伴下离宫出巡。那时他以为元凰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心中存了几分别样好感,挤在围观百姓中间翘首探望,只记得少年太子腰间束着明黄缎带,气宇轩昂地跨在一匹雪顶乌骓马上,时时刻刻都微笑着,好像暖阳照耀里缓缓消融的清凉雪晶。
  凤先从未见过生身父亲,同母亲之间亦是聚少离多,由于常年行走江湖,也没有深交过知己朋友,现在到了皇城,却一下子有了许多素未谋面的血亲,为了他的大业奔走筹划。登基继位并非凤先的初衷,而他同意留下的原因,与其说是为了北嵎百姓安生,不如说是推拒不了惠王同长孙族人的再三坚持。他们将他当作是这场大伤元气的动乱所带给北嵎的唯一福祉,企盼他的出现能够顺利平息龙气长久积压的怒气,一面抛开旧时过节对凤先时刻指点,一面又众口一词地夸赞他无师自通,颇具先帝遗风。凤先听在耳里,笑著称谢,也不比往日被人称赞琴艺绝伦时候更为开心。过去从不离身的七弦琴放在养心殿里,宫人们当作宝贝似的不敢触碰打扫,不过数日便蒙了暗尘。凤先一日下朝无事,偶然兴起想要抚琴自娱,按落琴弦的同时也在琴身上留下一个清晰指印,震散在空中的灰尘让他眯起眼睛。他停下手指的动作,低头端详指印下露出的光鲜桐木,觉得他的人生也正如同漆木琴面一样被拆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段,无以融合。凤先轻叹一声,没了兴致,将琴放回原处踱出殿去。
  殿外头似乎比往日安静,没有了来往宫人的匆忙脚步,也听不见女官的娇声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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