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革命亲历者的私人记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个中国革命亲历者的私人记录- 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慢慢地我有了学习兴趣,朝玉英说:“你要认真学,再给你开两门课,一门算术,一门地理,我能教你到‘完小’毕业生的水平。” 
  我问朝玉英:“你的姓是个什么样的字?” 
  朝玉英回答:“就是‘朝鲜’的‘朝’字嘛。” 
  七七事变后,延安的战争气氛很紧张,各单位的人都来挖防空洞。 
  黄祖炎带我在东门的城垛下挖防空洞,他用力太猛,扭了腰,我扶他一步一蹭地走回家。 
  黄祖炎躺在灶上说:“能喝上一碗葱油汤就好了!” 
  我跑到大灶,一位留着长长胡须的厨师正在忙碌。我说:“老同志,我的首长病了,想烧碗葱油汤呢。” 
  老厨师头也不抬:“你自己舀去。” 
  首长见我端来一大碗清油,拎一捆葱,问我:“小李,哪里弄来这么多油和葱?” 
  “从大灶拿的。” 
  “那还行!快给人家送回去!” 
  “不送!是他们给的,又不是偷来的!” 
  “人家怎么给你呢?” 
  “我说,我的首长不得劲儿,想喝碗葱油汤。他们让我自己舀,那我还不多舀点!” 
  “小李呀,你这孩子真会办事。我想着,我把大家的油和葱都吃了,不好呢,对不起同志们。”黄祖炎神情愧疚。 
  我说:“大灶里,油啊葱啊多着呢。” 
  黄祖炎叮嘱我:“小李,以后要一点点盐就得啦!” 
  过了一些日子,边区政府的大灶从街上的饭馆里请了一位师傅,给我们炸油条,早饭油条放开肚皮吃,我吃饱了,又用筷子串了两筷子油条带回家。 
  黄祖炎见了说:“小李,你不是没有钱了吗?” 
  我说:“不是,我们大灶上,今早吃油条,管够!” 
  “哪里来的这么多油呀?” 
  “老乡要用我们的大马车,管理科派大车去了,回来时老乡送了几桶油和两只羊。” 
  “你拿回了这么多油条,多不好呀!上次我批评你拿大灶的葱和油,你怎么不记得呀?!” 
  我不听话:“再吃这,我还拿,你不吃,给玉英和小娃儿吃!” 
  首长发火了:“今后这事不许干啦!占公家便宜的事不能干,你再犯了,我不要你了,让你走!” 
  我见首长真发火了,不敢吭声了。   
  与国民党占领区通邮(1)   
  1937年,青黄不接之际,红军供给部全力征集粮食,仍难于满足延安的干部和学生的需求。中央机关的大灶,天天蒸煮黑豆,一日三顿,一人一碗黑糊糊的黑豆。首长们天天开会,讨论解决粮食问题,组织干部下乡,动员陕北乡亲供献粮食。我听黄祖炎对老乡说:“打日本也不能饿肚子呀,红军也要吃粮食。你们若有剩余的小米、高粱、洋芋、麦子卖给我们一些,好不好?” 
  黑豆是上好的牲畜饲料。我吃了一个月的黑豆,拉不了大便,腹涨难忍,躺在床上。黄祖炎见我痛苦的样子,更加着急,说:“这样下去人可受不了!给家里写封信吧!”他通过延安的国民政府的中华邮政局寄了一封求救信。 
  抗战前期,国民政府的中华邮局一直在延安开展正常业务。一天,首长回到家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信和邮局包裹单,说家里来信了,寄东西来了。 
  邮局的包裹单是一张十六开的纸片,半面印着绿色,中间印着三指宽的红色,另一半是纸的本色。 
  黄祖炎问:“你知道不知道邮局在哪儿?” 
  我说:“那谁不知道。” 
  首长不相信:“你怎么会知道呢?” 
  “好嘛,我整天抱着小娃儿满城跑,看见南大街上有一个小木牌,写着‘延安邮局’。”我忽然意识到说走嘴了,马上不说了。 
  首长用手指点我的脑门:“‘小鬼头’邮局是干什么的?你晓不晓得?” 
  黄祖炎笑着给我讲:“邮局把个人的、机关单位的信件集中起来,再看看每个邮件的目的地,通过全国的邮局,把这个邮件按城市、按街道门牌和姓名,送到收信人的家里。像大后方的重庆成都的人,因为陕甘宁边区政府林主席很有名气,大后方的那个人就可以给他写信,通过邮局的传递,林老就收到这个人的信,看他有什么要求,再给他回信。在国际上,与我们最好的国家,苏联的著名人士,或者其他国家,他们要给我们延安的外国人寄信,从外国邮局转到中国邮局,再转送到我们延安邮局,延安邮局再把这封信送给外国人。信也好,包裹也好,电报也好,都能发送。” 
  我问:“什么叫电报啊?” 
  “你没有见过电报机?电报机有两套设备,一套机器和一套电键,假如你在敌后,有份情报,可以译成密电码用电键拍出去,我们延安这边的电台收到了,再译出来,就知道你的情报是什么意思,这样发电报,很快,一眨眼延安就收到了。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对我的各种问题,黄祖炎总是耐心细致地解答。 
  延安中华邮政局设在钟楼到南城门之间的大街上,临街有个小门楼,门垛上钉着邮局的标记木牌。门楼内,是一条窄窄的长胡同,胡同的尽头才是邮局的院子,院内右侧平房是营业室。一进房门,迎面一通高柜台,柜台后面还有一个套间。一位40岁左右的邮局职员胸前挂一枚国民党徽章,站在柜台里面。他见我进来,堆起微笑:“小同志,你干啥?”我伸出手把包裹单递到柜台上。 
  他看了一眼单子说:“你来取东西?好!等一下。”转身从套间里抱出一只木箱。 
  他问我:“你带图章了吗?” 
  我也不懂图章:“啥个图章?” 
  他说:“好吧,那你按个手印吧。”说着递过印台,“在这个地方按一下。” 
  从此以后,首长的亲人通过中华邮政局,从江南陆续用大木箱、椭圆形的竹蔑篓向延安邮寄干鱼籽,江油的酱菜,豆瓣酱、大红荸荠,黄岩蜜桔和大笔汇款,困苦的生活立刻改善了。 
  首长兴致勃勃地把干鱼籽洗了,放进沙锅里蒸,蒸好的鱼籽红黄|色,外形还是条形,他让我吃,我不敢吃。 
  黄祖炎说:“这是高级补品,营养最好啦!” 
  “啥是高级补品呢?” 
  “吃高级补品,人的身体好,有力气,有精神!” 
  “这就叫高级补品?那就多吃些肉不就得啦!” 
  黄祖炎指着我说:“你这个‘老土’”不由分说,用筷子夹了一块鱼籽,硬塞入我口中。 
  我一边嚼一边说:“这是啥子呀,还不跟小米饭一样,满嘴里跑!” 
  首长说:“你看,多香呀,越嚼越香!” 
  朝玉英在一旁说:“小李呀,你看我们像不像吃沙子嘛!” 
  黄祖炎一乐,嘴里的鱼籽要喷出来,赶紧用手掌捂住嘴巴。 
  跑了几次邮局,我真正明白了邮局的作用。我一边剥着蜜桔一边赞叹,邮局是为老百姓办好事啊!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送来好吃的东西,还送来期望 
  我协助黄祖炎打开密封的竹篓,冒出一股香味儿。黄志炎用筷子夹出一条酱菜,酱香扑鼻,他兴奋地说:“小李,这咸菜是你们四川家乡江油的。你们长征过江油时,吃过吗?”   
  与国民党占领区通邮(2)   
  “吃过。” 
  “这个酱莴苣,你一定没吃过,它们整整淹制了三百年!红军占领江油前,这批莴苣就运走了。” 
  后来,我们又收到一只竹篓,竹篓上缝着布条,上面写着地址。打开竹篓一看,是满满的豆腐卤,包裹豆腐卤的荷叶已经变成金黄|色。豆腐卤异常鲜香,一沾嘴巴子,就要流出口水来。 
  黄祖炎经常招呼我:“小李呀,你想吃哪样,就去吃。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啊。” 
  首长有了钱,不让我去大灶吃黑豆,带我去延安城里的饭馆吃“锅盔”、烧饼、肉丝面,还时常买些酱肉卤鸡。首长离开延安前,把剩下的蜜桔、荸荠、酱菜分了几份,让我去送给傅连暲、林伯渠等人。   
  林伯渠要为党留下历史见证人   
  为什么离开延安,大概是因为黄祖炎带我去参加的那个秘密会议。 
  1937年5月的一天清晨,我俩骑马趟过延河,又经东关、飞机场、桥儿沟、东二十里铺,过了一道红军警戒线,在一条山沟停下来。路边堆满了煤炭,山根儿下有煤窑。各个窑洞前的院子都有红军哨兵把守,禁止老百姓进出。 
  把守沟口的保卫局干部很不客气,他们问黄祖炎:“你来开会,怎么还带着手枪啊!”说着就让他交出手枪,然后递给我,还叮嘱说:“这个手枪谁也不能给啊!你的首长要要,也不能给他!” 
  有人把我和黄祖炎引到一个院子,拴好马匹。我想到院外转一转,门口的哨兵把我拦住,称上级有规定,谁也不许走动。我看见山坡上红军的岗哨密密麻麻。 
  这次秘密会议开了有六七天吧,黄祖炎天天回来跟我睡在一起。我和老乡吃住在一起,整整憋闷了这么多天。把守院门的哨兵不让我走出大门一步。 
  这次会议确定黄祖炎去敌后工作。回延安后,首长问了我好几次,愿意不愿意跟他走。我说:“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黄祖炎好高兴:“好,我跟中组部说一下,带上你。” 
  在去敌后之前,黄祖炎首长带我去林伯渠家辞行。林老的三间窑洞在凤凰山南边,后来的市场沟与边区礼堂之间的山坡上。林老身穿酱黄|色呢质中山装,头戴一顶鸭舌帽,脚上的尖头皮鞋锃亮,与他在保安时的装束相比,简直变了一个人。 
  林老戴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又短又硬的胡须向上翘起,面露微笑,好像一只慈祥的老猫儿。林老跟黄志炎握手:“你今天怎么来啦?” 
  首长反问:“你不知道我要走呀?!” 
  “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你俩儿坐下,快坐下。” 
  林老窑洞里有两只长条板凳,我和首长一同坐在板凳上,勤务员进来斟了两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