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祸水东引?九卿心里明镜雪亮,却并不为意,反而暗自高兴,正好,借着她这个引子展开话题。
“母亲忧虑的是”她扎起一块苹果递给钱夫人,然后又递一块给了江十一,才又道,“我今天正是为四姐的事来的”
钱夫人一怔,便停下了正往嘴里放的苹果,狐疑地看着她问,“哦?你是为你四姐回来的?”
九卿点头,“嗯。”
钱夫人便沉思着把手里的苹果放到了茶盅的托碟里。
九卿顿了顿,才道,“正像母亲说的,四姐性格腼腆,羞于见人,我也整天为她犯愁。这不,愁着愁着就有好事上门了”说着,她的眼睛在江十一的脸上溜了一圈,然后又看向钱夫人,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仲威手下有一个杨参将,他有一个亲侄儿,是去年南阳秋闱的武举人。今年正好来京考春试,他家里的老爷便让儿子给这杨参将带了一封信来,说是要他帮忙在京城里给这杨小举人物色一门亲事。杨参将就把这事跟仲威说了,希望仲威给帮帮忙。仲威回来就让我帮着打听打听,看谁家有这么适龄了女子,我就想到了四姐”
九卿就见钱夫人扶着茶盅的手颤了颤,然后就听到茶盅和底托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碰瓷声。
她视而不见,依然掩着嘴笑道,“母亲你说这是不是一门大好的亲事,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啊。”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和感慨。
钱夫人的脸色一点一点黑了下来。
九卿热情不减,想了想,又道,“我也打听了,那杨小举人今年才十八岁,年龄正好,而且家里也算薄有田产,大概有个二三百亩地,还有一个庄子,据说那庄子一年也能进个百十两银子,四姐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什么苦。”她说着就见吴夫人的手又抖了一抖,只是这次很小心地,没有碰响茶盅。
九卿却越说越兴奋,“而更让人称心的是,他的亲娘已经过世了,现如今家里只有一个父亲和两个姨娘在一起过日子。四姐一嫁过去就能当家理事,不用看婆婆的脸色熬日子母亲你说这门亲事好是不好?”
钱夫人脸上便挂上一丝勉强的笑容,她看着九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之后就拧紧眉头低头沉思,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在九卿的脸上。
九卿心里便是一动。
坐在对面的江十一不知怎么把竹签掉到了地上,她低头去地上寻找竹签的动作便吸引了钱夫人和九卿二人的眼球。
当江十一找到竹签抬起头来的时候,钱夫人忽然说道,“你说的这门亲事好倒是好,只是”她表情迟疑,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你四姐现时正有人给提着亲,就是吴将军家的公子,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显然话里有话的样子。
她双目殷殷地望着九卿,眼神里带着几分刺探,仿佛还隐藏着些许的洞察。九卿心思一转,已经明白了她视线里的含义,于是故作无知地问,“你是说那个刚刚班师回朝的吴将军?”
钱夫人点头,目光更盛了几分。九卿笑道,“那个吴夫人我倒认识,她曾经以仲威同僚家人的名义在初六的时候去给我婆母拜过年,是个很温柔的人。”其余的并不多说。
多说多错,也许钱夫人对吴夫人的怀疑,就是由自己身上来的。但是又不能矢口否认跟吴夫人来往的事,她也不知道钱夫人对此了解了多少,最好的办法,就是含含糊糊地悬着,真真假假地说一半留一半,让她摸不准虚实。
钱夫人便收回了目光,叹一口气歉然地道,“本来你说的这门亲事也很好,但是当中关着吴将军的面子,况且吴将军家的又是嫡子,咱们如果回绝了人家,却把七贤嫁给一个各方面都远不如吴家的人,这势必就把吴将军得罪了,让他误会咱们是瞧不起他的人。”已经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一家女百家求”九卿犹不死心,不管钱夫人话里的意思,依然争取道,“就为了这么点事,吴将军就生气,那他也太没有容人之量。我说的这个”
钱夫人听着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深深看了九卿一眼,然后语气平平地道,“我已经答应了吴府派来的媒人,你看”说着面上露出明显的为难之色。
九卿立即住了嘴,笑道,“那好,我不为难母亲。不过,咱可把丑话说到前面,如果吴府的亲事不成,母亲可不能再答应别家,无论如何也得先替四姐相看一下这个杨小举人,成不成的,怎么着也得在将军面前给我圆个面子。”
“那是自然”钱夫人仿佛松一口气似的连连点头,面上的笑容却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九卿便识机地转移了话题,东扯葫芦西扯瓢地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起身告辞。
江十一也急忙起身,讨好地望着钱夫人问,“我代母亲送一送姐姐?”一副小心翼翼的语气。
钱夫人看了她半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默允。
九卿站着跟钱夫人客气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便在江十一和几个丫鬟婆子的陪同下往门外走去。
李嬷嬷清秋等人送到正厅门口,在九卿的婉拒下,才告了罪停住脚步,直到九卿的身影脱离视线之后,二人才返回钱夫人的屋里。
钱夫人已经坐在了东间卧房的大炕上,见李嬷嬷清秋二人进来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想得倒美!”
李嬷嬷知道她的心事,自己拿了只杌子在炕沿处坐下,一边观察着钱夫人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也不必为此事动什么肝火,她这不是没有得逞吗?”
清秋知道二人要说正事,借着倒茶的引子躲去了屋外。
钱夫人的眉头拧了拧,重重捏着手里的帕子道,“这么一来,吴家这门亲事不行也得行了!”咬牙切齿的模样,李嬷嬷看着心里不由寒了寒。
“太太您是对那吴夫人还有疑虑?”她双手扒着炕沿试探着问,“那吴夫人和咱们的这位小姐”说到一半犹疑着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任凭隐下去的几层意思让钱夫人自己来领会。
钱夫人便挑了挑眉,“吴夫人那头我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顾忌,就是怕她和这个江九卿沆瀣一气!”她沉思着道,“原本以为他们吴府主动上门提亲,是这个江九卿的主意,没想道”
李嬷嬷顿时明白了钱夫人之前的顾忌,原来她一直拖着不答应吴府这么好的亲事,原因是在这个五小姐的身上。心里不禁暗自摇头,口中却笑着道,“如今这不就已经证实了,这吴府上门提亲五小姐是不知道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巴巴地跑到这来再为别人提亲,更不会拿方将军要被圣上封爵来压您应承她提的亲事”
“她这个人诡计多端,也未必不是她使的圈套”李嬷嬷话未说完,钱夫人打断了她,皱紧眉头道,“不过这已不重要了,即使明知道是她的圈套,咱们也不得不答应了其中一个,与其这样,不如挑一个让我可心的”
主仆二人絮絮叨叨,这边九卿也正和江十一说着话,“妹妹你的想法虽好,只可惜”她顿了顿语气,看着低垂着头颈连耳边都透着红晕的江十一,眼中便有厉芒一闪而过,但语气却平和地道,“你已经被钱表哥许纳为妾,虽没过门,却已定了身份。如果我再强行为你说另一门亲事,在我来说倒是没什么,但是对你”她不无忧虑地为江十一考虑道,“保不齐亲事没成,你就已经遭到了三姐的记恨。到那时恐怕你再去钱府里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江十一和九卿并排走着的脚步便顿了顿。
“何况依母亲和三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卿就着江十一的脚步,也顿了一顿,又和她一起并了排,才道,“她们就是宁可看着你在她们眼前晃来晃去的别扭,也不会答应我为你提的这门亲事。这其中的原因,我想妹妹你也应该知道。”她说的语气十分诚挚。
江十一看着九卿的目光便黯淡下去。九卿说的这是事实,她不得不承认。
只是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她实在是不甘心。
她先时还怕九卿对自己心存记恨,不肯帮自己的忙,试探了几次才死马当活马医地委婉开了口,抛却了女儿的娇羞没想到最大的问题却出在钱夫人和江五的身上。是啊,依她们母女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九卿插手江府里的任何事的。
想着,她心里便袭上了一份莫名的悲哀。自己帮江五鞍前马后地干了许多坏事,到最后却换来钱夫人母女俩的冷眼相对——
自从钱多金承诺娶自己为妾后,她就没有一天得过她们母女的好脸子
把九卿送到二门后,她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泛了白。九卿却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妨试探一下母亲和三姐,只要她们肯松口,我就绝对能给你保成这门亲事,男家的这头包在我的身上。”她很豪爽很仗义地向江十一下保证。
江十一亮了一亮的眸子瞬间又染上一抹哀戚之色,她艰涩地开口,“谢谢五姐的美意了”其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到最后竟然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九卿虚声叹气地安慰了她几句,江十一越发哭得委屈起来。九卿心里大为不耐,几次想扔下她往大门外走。想了想,终是压下火气,柔声地提醒她,“别被二门上的婆子看见了,回去告诉母亲”江十一这才止住哭泣,拉着九卿的手哽咽不止。
九卿便趁机跟她辞别离开了江府。
回到庄子时,麻家三哥已经走了,并且带走了麻吉雁,只把麻吉雅留了下来。
麻吉雅一见九卿回来,仿佛见到了多日不见的亲人般,抓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姐姐,你说我姐姐她会不会在三哥面前说江公子的坏话?”
九卿拉着她坐在椅子上,接过青楚端上来的果浆茶,亲自递到了她的手上,轻声地安慰她,“不会,我昨天不是已经把利害跟你姐姐说清楚了吗?你姐姐不会不知道轻重的。”
一句话有如一颗定心丸,麻吉雅瞬间便担心的目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