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却刚巧碰到了正打算撤退的先锋二营。
“哎呦，今天运气还真是不错啊，竟然有这么多清狗！”田武哼哼唧唧的放慢了速度，也懒得再去追那逃命的十几名清军骑兵，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不远处的场面，寻思着自己这边要何时出手。
场面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对面的顺军斩获不少，但人数却没有清兵多，所以现在应该是要撤退了，不过见他们这一队过来，似乎又有了重新再杀一次的意思，田武叫过四营的营头张旭，问道：“老张，对面那是哪支队伍？”
“回小侯爷，那是先锋二营的，营头叫马大山，山东人，好汉，打起来也是个不要命的彪子！”张旭说罢，翘了翘自己的八字胡，突然一拍脑门，又道：“对了，您那个朋友周县保，好像也在先锋二营！”
“谁？周老哥在他们那里？呦呦呦，看见了，还挺像模像样的，身上都是血！”田武乐呵呵的说完，突然将大弓从背上取了下来，张弓搭箭对准之前被他们追杀一路，这会儿正在向主力靠拢的一名清军，‘嗖’的一下射了出去，一箭正中后心，那清军惨叫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一声惨叫，瞬间将还在观望状态中的双方人马惊醒了，周鲤这边顿时群情激荡，清军那边则是破口大骂，有几个汉话好的立刻开始问候起田武的祖宗，小侯爷当然不能忍这个，手中枪刺一挺，纵马便冲了出去。四营临出来之前，张旭已经被好多位主官找过谈话，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小侯爷的安全，这会儿自然不敢怠慢，招呼一声也便领着人跟上，向那边的清军阵地杀去。
他们这一路上追击清兵，火铳根本没怎么使用，因为那东西准头实在太过不济，所以全都是用弓弩取人，这会儿好不容易遇到大队清兵集结，张旭顿时想起还没有发威的火器。和田武这个热爱弓箭的小侯爷不同，这位张营头可是热兵器的忠实拥趸，只要能用火器打的，他绝对不使用冷兵器进行作战，见清军似乎还没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他们这边，立刻抬起了手中的火铳，平举起来进行瞄准。
四营大部分兵卒都是跟着他很久的老人，其余也都是精锐老兵，一见营头的姿势，就知道要使用马上齐射了，纷纷平举自己手中的火铳，像模像样的瞄准一下，不过老兵们也都知道，所谓的瞄准基本就是个意思，风一吹铅丸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关键还要看齐射的密度如何。
霹雳乓啷一阵乱响，正处于密集队形的清军遭受了一次重大损失，张旭的队伍因为长官个人爱好的原因，所以在火器射击方面很有心得，冲锋的时候队形凑的也比较紧，当然这是在清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若是迎面冲锋，他们可不会这么干，对方一同弓箭射过来也够受的。
周鲤知道机会来了，凭心而论的话，他也是不太想撤走的，因为撤走必然被人追杀，最终虽说回去的希望很大，但估计要搭上不少人的性命，和先锋二营的弟兄们作战一日，彼此之间早就成了兄弟，他自然不希望多死人，最好的结果是将对方逼走，或者各自退去。如今既然机会来了，他当然也不会客气，和马大山眼神交流一下，立刻返身重回战场，配合着生力军一般的先锋四营继续作战，将气势刚刚升起不久的清军再次压了下去。
正在激斗正酣时，却见北方突然一阵烟尘飞扬，看不清有多少人马滚滚而来，不过人数肯定不会太少，周鲤知道这不会是自己人，一定是清军的援兵再一次赶来，心中暗叫一声糟糕，现在虽说还占着少许优势，可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若是对方的人源源不断往这边赶，怕是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正在苦思无计的时候，燕随风突然从斜刺里杀了出来，一枪挑死周鲤身前的清兵，指着东南方向兴奋的汗道：“大人，咱们的援兵也到了，您看，就在那边！”
周县保默然，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都在这里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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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恶战（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恶战（二）
先锋七营，一个同样拥有光辉传统的营头，这个营头在李双喜帐下已经效力多年，当初就曾经跟着他参加过第一次北征，只不过在一次战斗中遭遇强敌，老兵几乎被打光了。虽说回京之后补上新兵，营内斗志依然不减，但战力却弱了其他营头不少，当年七营仅存几人之一的郑磊，如今做了七营的营头，立誓要在这次北征中把七营的魂魄打回来。
只不过想要打出魂魄来，自然不是太容易的，尽管整个营头上下一心，斗志满满，可那些大头兵们终归是新人，平日里训练的时候还好一些，可一到了战场上却出现不少问题，倒不是这些新兵害怕，实在是没有经验，平时训练的时候对手都是自己人，哪怕再如何认真，也不可能创造出那种真正面对死亡的感觉。
可到了战场上却是动真章，敌人挥动的刀子和射出的箭矢真会杀掉你，很多新兵当时就发懵了，若不是这营头里还有些各处调集来的老兵，而且自打出了大营，还没遇到什么太强大的敌人，真有可能在开战初期就崩盘。
郑磊倒是也不怪那些新兵，当年他第一次打仗的时候比这些小子好不到哪里去，如今还不如好汉一条，而且小伙子们的表现很不错，随着与小股敌人厮杀了几场之后，现在已经越来越像个老兵了，脸上的稚气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只属于老兵的坚毅和冷静。
当他们杀散第三伙儿敌军之后，己方的损失达到了六分之一左右，正准备先行撤退回去，将侦查路线上的情况向长官汇报，却突然发现在不远处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厮杀。
能够在辽东地界厮杀的，不用说肯定是清兵和他们的同僚，高丽人不可能到这里来，更不可能参与两个庞然大物的对抗，所以发生在这里的战斗，肯定要帮帮场子。
郑磊看了看自己身后依然斗志满满的手下们，用枪刺指了指前方道：“弟兄们，我们的兄弟在前边和鞑子干上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个营头的，不过咱们七营的是不是应该帮帮场子？”
“是！”手下两百余人轰然称是，先锋十二个营头之中，他们人是最多的，只因为有太多的新兵，怕真打起来人少了顶不住，这才多给他们预备了几十人，如今尽管有所损耗，但人数依然两百出头，只是这些人中已经再没有一个新兵，他们和自己的长官郑磊一样，渴望在辽东战场上建立功勋，把先锋七营的赫赫威名重新打回来。
“装填火铳，固定刺刀，跟我冲！”郑磊一声令下，胯下军马已经开始跑动，向着远处的清军阵营冲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人马，让第二路清军援兵也只得暂时停止了上前帮场子的打算，放慢马速严阵以待，本以为这路新近上来的顺军会先和另外一拨会合，谁知道却是冲着他们而来。清军那边带队的千总是个汉军旗的，这一路一千人除了三百满人骑兵，也都是汉军，本来和顺军作战就不大情愿，如今又见对方气势汹汹而来，顿时生出了撤退的念头。
可他也知道这趟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远处可是有固泰小王爷看着，若是这时候掉链子，回去他等着满门抄斩好了，只得咬咬牙道：“弟兄们，对面那群汉，顺狗来了，给我杀啊！”
满人自然毫不犹豫，七百汉军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和先锋七营撞在一处，因为汉军旗地位低下，所以根本没有骑兵，骑马的只有三百来号满人，汉军全部都是步行，因此被士气逼人的先锋七营撞上，仓促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很多汉军步兵都在后面挥刀呐喊，就是不上前包围，只看着那些满人骑兵和顺军死斗，心情复杂得很。
周鲤那边自然也不会闲着，先锋七营虽然勇猛，但毕竟人数太少，现在那伙儿汉军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可对方那边有个固泰，一旦这厮下了死命令，汉军肯定也会一拥而上，到了那时七营的命运可想而知，赶忙又催动战马加入战团，争取早点将眼前的敌人解决掉，再汇合七营一起撤退。
惨烈的战斗再次开始，树林北面的空地上，到处都是断肢残臂，怒吼声与痛呼声交相辉映，伴随着不断飞溅出来的血肉模糊，给这严寒冬季充斥了一股燥热的气氛，再也没有人能感到北风的寒冷，无论清军还是顺军，体内的血热温度急剧上升，他们满头大汗的挥舞着自己的兵刃，用尽全身力气砍杀着敌人。
周鲤已经有点麻木了，他还记得自己最初在破庙中看到死人的情景，更记得那时候呕吐的感觉，当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死过一次，之后脱胎换骨的感觉，第一次在战场上斩落敌首，更是将这种感觉向上猛推了一大步。可是到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脑子里唯一成型的逻辑，只有躲闪钢刀，戳出枪刺，杀掉敌人，之后选择下一个目标，再没有其他事情能够让他分心，可却也再难以回复刚穿过来那种热血无害小青年的感觉了。
难怪那些打过仗的老兵，一辈子都会时不时从梦中惊醒，甚至得上一种奇怪的忧郁症，周县保现在是深有感触，他倒不至于得上忧郁症，但整个人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不少人的感觉其实和他是一样的，只是那些人早已经看惯了这些，又不像他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还多少有那么点人文倾向，所以想的并不是太多，在他们心中杀敌报国，封妻萌子才是正道，至于其他的还是等到功成名就之后再想比较好。
和他最相似的其实还是燕随风燕大侠，只看燕大侠那副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他眼下的心情也绝不轻松，手中的枪刺依然勇猛无匹，但周鲤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无奈，甚至还有一丝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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