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岁月如歌- 第6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日子还是能好好过的。”她说得眼睛发了亮,更逼视归云,还带着恳请。
归云攥紧了手,对住庆姑猛地跪下。庆姑被唬了一跳,忙要拉她起来。归云打定了主意,左右要定夺,她不肯起来,说:“娘,您就像我的亲生娘,我杜归云会侍奉您一辈子,从无二话。展风也是我的哥哥,再累再苦,我都会守着这个家!”她顿一顿,再坚定开口:“娘,这辈子做女儿,做妹妹,我都给您顾好这个家!求您成全!”
庆姑猛站起来,她最担忧的事终成现实。她生气了:“你怎么能够这样?你是不是要说你心里头早已有了人?”话出了口,揭了底牌,是庆姑一时的激愤,违了原意。她原要把事情糊弄过去,给归云一个警醒,相信她会如之前那样对她从命。但归云只对她磕头,以及,点头。脸上带着七分坚毅三分愧疚,承认她心里有了人,所以再不能如从前那般。庆姑傻了,没料到会如此,只能不住怨道:“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
归云还有心迹要表明:“娘,我从不知会遇上这样一个人,可遇上了,我退不了。我知道我本应好好守着展风过,但现在不能了,是我对不住杜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辈子来侍奉您,照顾展风。”她心意如磐石,无转移。庆姑气馁又气急,怨归云这么坦荡的诚实,她一直听话,也没背弃过杜家,可如今不愿再做杜家的童养媳。她泄气了,觉得绝望,连归云都拗不过了。手里还有什么筹码?无非是要一家人团圆在一道的卑微愿望。归云见庆姑的面色一忽儿红一忽儿白,内疚万分。何尝有过决绝的勇气来抗拒恩人的要求?只是情到浓时方知烈,她是抗拒不了了,就挺身去承担。两人各自都有心思,便僵持在那里,不动。外边有人急呼:“归云,归云,不好了!”
归云和庆姑两人扑到窗口往下看,徐父在底下着急地直叫:“快快!展风——”
两人一听徐父说到展风,俱着急地跑下了楼,拉住细问。“展风一早不知跑哪去了。五福和他们那教官去别处寻他了!”庆姑听这话,一下头晕目眩,急道:“怎么又出事了?”归云心下也慌,可还能强装镇定,先和了颜,宽慰庆姑:“娘,您别急!也许一早去买报纸也不定。我这就去医馆寻他。”庆姑也要跟去,归云怕她焦虑忙劝阻,又向徐父使眼色,徐父立刻接了翎子,和归云两人左一句“展风也许会往家跑”,右一句“家里也要有人看着”,到底把乱了方寸没了主意的庆姑给劝住。
归云安顿好庆姑进房休息,又往楼下在家休息的何师母处打好招呼,拜托多照看庆姑,便与徐父一起匆匆去寻展风。她暗下同徐父说:“可能去找归凤了。”徐父情知不妙,忙招来了人力三轮车。两人心急火燎地就往四川路的方府赶,才过外滩滨江大道,正见徐五福和向抒磊架扭着展风走过来。归云忙叫停了车,和徐父飞奔过去。“怎么了?没出事吧?”“亏得向先生猜到展风哥去找归凤,正赶得及在方家门口劫住他,没正面遇上方进山。”徐五福惊慌未定,面上还有虚汗。归云顾不得诧异,只对展风叫:“你要干什么呀?”展风情绪激动,直嚷:“我要把归凤带出来!带她出来!不然我还是不是人?我还有没有脸?”
不想向抒磊听了,将他重重摔到黄浦江江堤旁,喝道:“你够了没?冲动办事!刚愎自用!不看形势充英雄!”展风心中愤极愧极,吼:“我连自己亲人都保护不得!我他妈的是个屁!”
“展风!”归云心疼大叫。向抒磊放开展风,手指着黄浦江道:“这江上没加盖子,你果真觉得自己是个屁就自行了断,还算干净利落!”展风听得更愧,狠狠用拳头砸堤墙,被归云死死抱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中国人比外国人强的是什么?我们有韧性,我们可以等,十年生聚,卧薪尝胆,血债终要敌人要血来偿!”向抒磊冷笑,“你杜展风连这点悟性都不够,怎有资格讲担当?”“可归凤,可归凤——”展风心痛,痛不欲生。“你会不会娶她?”向抒磊突然喝问。击住展风,也惊住归云。他问出她心底想问又没敢宣之于口的问题。展风却先是一愕,面向波澜起伏的江面,咬牙,暴筋,再勉励抖擞,终于有了决心。
“我娶她!我杜展风对着黄浦江发誓一定要照顾她下半辈子!”他起誓,誓言面前是浪奔浪跑的江河滚滚,这誓言便化作浪里浮沉的悲和喜。爱与非爱,已是不得已,却又是应得已。向抒磊舒大笑:“这不就结了?我们需要时间来达成我们的目标。只要你是有这心,便也不辜负对方救你的拳拳之意!”他的话被江风轰轰地吹进展风没失聪的那只耳中,展风的肌肉鼓紧了,有了坚持。
人间事,都被黄浦江记牢,也做凭证。展风是真的学着去坚定。归云、向抒磊同徐家父子依旧叫了三轮车将展风送回仁济医馆,展风的病房里有人等着。
雁飞送了一篓子生梨来,因等着无趣,便坐在走廊候着,腿上摊了报纸,正削皮。听到脚步声,她抬了头,嫣然笑道:“正正好,我带了梨来,生津止渴、润喉去燥的用处顶大。”
然后,她的笑容就半凝固了,僵硬地敛了,但片刻,又浮出客气的笑。向抒磊的表情,疑幻疑真,半明半昧,视线最后停在雁飞手上银色小水果刀下连绵的水果皮。他一直记得她的这个本事――削完整个水果,而果皮丝毫不断。展风也料不到雁飞会在。他因适才江边的誓言而正心胸澎湃,见到雁飞,方觉心内尚留着热烈的半分不舍。雁飞将报纸裹着一串水果皮收起扔进垃圾篓子,又将生梨放在手绢里递给展风。
“生梨已经削好了,快吃吧!”又合起水果刀塞进衣袋里。并向归云点了头,表示自己要走。
展风手里拿了梨,这就要分离,急了:“雁飞——”雁飞拍拍展风的脑袋:“你大了,是个男人了,该担当不少事了!”展风痴然。她的进退得宜,是永远让不得别人心存侥幸的魔障,可打散一闪而逝的痴念妄想。
他们看着雁飞道别,施施然独自先走了。向抒磊见她的背影渐渐远了,也告辞疾步走了。
归云方问:“为啥向先生会出现在这里?”徐五福快语答:“向先生就是当初王老板替咱们自卫队请来的教官。”“啊?”归云惊讶。想,那天被救了,可同这位向先生有关?但又是迷茫的。又想不通。
展风也凝神,只瞧着白玉一般的梨,在一旁发了呆。归云扯他衣袖,他回了神,道:“我懂得向先生跟我讲的道理。自今天起,努力加餐饭、养好伤,我要救出归凤来。”他虽是这样说的,可眼里恋恋不舍,还是朝着那个方向望的。那个背影,以后万不可多想,他告诫自己。可是,手腕上的腕带,还在。他拣回来的一片痴心。如今痴心不该这样交付。他想,他不该流连雁飞的背影。雁飞是疾步走着,几乎一路小跑了出去。可是还是跑不过他。她听到他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她捂着胸口,几乎冷笑了。自己何必跑?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太阳露了面,让冷冬不萧瑟,也让雁飞看见身后颀长的身影。
“和你这样昂藏七八尺的人面对面说话,我太矮,脖子仰得半天高,总担心仰头就往后摔一跤。”她干脆回了头。清冷的阳光下,他和她面对面站着。一如当年。她说:“我太矮,你太高,仰头说话太累了!”他便答:“以后你跟我说话不用回头,走你的好了,我都在听。”他现在答:“你不用回头。”雁飞说:“上海这样大,我想不到你还会在上海,还会遇见你。”“前年头上又是逃难过来,过了八一三,也只得待在这孤岛里了。”他望着她。他的影子定住了,她曾经以为他和她的命运也会如影子那样单纯地定住。
她望着黑黑的影子,这影子的真身,似幻似真?上海为什么这么小?又让她遇见了他。
周边来往的行人有窃窃私语的。“这个是不是深情小生?”“真人比戏台子上更俊俏!”认出他的人,不止只有她。雁飞忽然悲凉。可为什么他还涩涩开口?“对不起。小雁。”“我是个容易记恨的人,有些深入骨子里的恨没有办法忘记。真的!向抒磊,我恨你!”她的一字一句,惊涛骇浪。他还站在她的面前,还是望着她,不矫饰脸上的苦痛,但是他声音,却那么波澜不惊:“还了你我的今世,也弥补不了你这辈子的辛苦。”她不想听,转头走,不给时间自己心软抑或动摇。陈曼丽曾顽笑,说她一向对男人毫不心软,特别狠!然,谁知道其中辛酸苦泪?她的泪和苦,只是为了一个人流尽吃尽罢了!说到底,道行还是没有够。
伸手摸脸,背着人忍不住满面泪,只不过都在人后罢了。地上没了他的影子,她捂着面孔,索性将泪流得更痛快。雁飞很少会在转台子的时候喝个酩酊大醉,她一向能在欢场之上自持镇定,不让人平白讨了便宜去。就算要给人便宜,也得是自己愿意了才给。今晚的她却无所谓给不给人便宜,生张熟魏,皆都得手尽兴。袁经理暗处看着,向身边江太中唾道:“今晚真成小骚货,浪得不成体统!”
雁飞正同某个老板勾勾搭搭,整个身子都要软在人家的怀里,还被人家猛灌着酒。那姿态缠绵得这处的袁经理和江太中的下腹处也燃起一星无名之火。可她又并未全醉,探手一把捉住在她身上放肆的爪子,娇笑:“笑够了闹够了,多谢几位老板捧场,我也该家去休息了!”她不给急色的男人们下文,强持清醒歪歪斜斜扶着墙走。今晚的确是自己放肆了。头痛欲裂,每块骨头都不似是自己的。雁飞回到更衣室稍作休息。她七分醉三分醒,神魂糊涂,并不警醒,不知道已经被人盯住。江太中暗暗遣走了更衣室里的清扫娘姨和正要更换衣物的小舞女。他急色了,平时不敢,这回也是被催得狠了,他想要得个手。漆黑的夜里,发痴的猎物,正是讨大便宜的时候。欢场里最下作的是拉皮条的,最能得便宜的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