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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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月-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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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簪小心的为郗超备下碗筷,目视着他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也不言语。
  郗超突然抬头,面无表情:“这胡饼如何做的?”
  红簪小心回道:“羊肉、葱白为馅,和上豉汁及盐,炙之公子是否觉得过于腥膻?”
  郗超见她紧张,莞尔:“我只是觉得好吃。”
  红簪见他捉弄自己,整个脸涨得通红,正待说话,却听闻门口传来洪钟一般的笑声:“哈哈,竟听得嘉宾赞好吃,老夫还真要尝尝了。”
  红簪仰头,看到一个虎背熊腰,赤发浓眉的黑脸中年人站在门口,他身着一件青色常服,犀带上挂着金刀、长佩,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郗超忙放下书本,跪下行礼:“大司马怎会?”
  桓温一笑:“怎么,老夫正值闲暇,难道还不能访友吗?”说着,拿起桌上郗超适才吃到一半的胡饼咬了一口:“嗯,这饼确实美味,不知为谁所做?”
  郗超见他动作,心下有些忐忑。想着大司马幼时贫寒,为人又不拘小节,也许此举并无深意。
  红簪心生厌恶,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奴婢所做。”
  桓温拿眼打量着郗超道:“这样好的手艺,老夫素来爱食饼,你把此女送与老夫如何?”
  红簪觉得头上犹如巨雷闪过,浑身出了一层密密虚汗。
  郗超没有一丝犹豫:“这是她的福气。”
  一句话落在红簪心里,犹如利剑一般,泪水几欲滚落,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桓温哈哈一笑:“不过玩笑。”
  郗超轻扫一眼红簪便知道她已失态,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红簪双目含水,觉得自己仿佛是连滚带爬的出去的。
  桓温乜斜着眼睛看着红簪离去,将饼随意掷于盘中,伸手扯过郗超手边布巾擦了擦手道:“今日闲适,嘉宾陪老夫随意走走如何?”
  郗超并不明白所欲为何,面上一笑:“善,嘉宾求之不得。”
  桓温轻身一跃上了马车,回身对着郗超道:“宁可公载不?”
  这句话源于汉乐府,原是讲一个富家公子调戏民妇邀她共乘归去的故事,虽然此时郗超是要与大司马共乘一车,可是这样说来到底有些欠妥,他想到大司马性甚豪迈,也就不甚在意,对着桓温笑道:“然。”
  正对上桓温若有所思的眼神,眼中似有火光闪现,灼得郗超忙借上车偏开双眼,心却又下沉了几分,他隐隐觉得似有事发生,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大司马要去何处散心?清凉山?”
  桓温一笑:“嘉宾随我去营伍中走走如何?”
  郗超略略点头,侧头看到牛车外一群孩子正在玩骑竹马游戏,一人骑着一杆细竹,手执稗草做的鞭子,“驾、驾”地喊着,相互冲锋。
  他不由想起自己儿时晨光,他自小好静,唯一喜好的便是读书,尤喜陈寿的《三国志》,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心上,不曾忘怀。
  桓温看着那些孩童一笑:“老夫幼时也常与渊源一同嬉戏。”
  郗超不禁一愣,他一直知道桓大司马与殷中军是宿敌,自上次北伐失利以后,殷中军已被贬为庶人,整日神志不清,每日只会念“咄咄怪事”四字,算是彻底的输给了桓大司马,也许是现在没有了利益之争,大司马便把他当做友人怀念了罢。
  桓温眼神悠远:“我少时爹爹为贼人所害,家中贫寒,无论长相、才学、声名都敌不过他,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打败他,嘉宾可知为何?”
  郗超摇头。
  “我们玩耍之时,我手中的竹马玩腻了便丢到了一边,他立马走过来将我的竹马拾起接着玩。”
  郗超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殷中军总是捡他看不上的,自然是不如他了。
  随即一笑:“大司马英明。”
  桓温面上却没有喜色,淡淡道:“许是年龄渐大,常常想念过去的人和事。”
  郗超不语,静静聆听。
  “我少时最亲近的人便是彦道。”桓温轻笑。郗超知道这个人,袁彦道,官至司徒从事中郎,年轻时就爽朗不羁,无奈只活了二十五岁。
  “那个时候我家里很穷,脾气也暴躁,但是他对我极好。有一次,我跑去赌钱、哈,输了个精光,债主还讨债上了门,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心里不忿偏偏赌技又差,于是就去找他,他当时家里正在办丧事,穿着一身孝在那里守灵,看到我在外边叫他,便跑出来问我何事?听我说完二话不说把孝服给脱了下来,把孝帽揣在怀里,随我去了。”桓温似是陷在回忆中,嘴角噙着笑,目中却有泪。
  “我带着他走到那债主面前,那人还取笑我:‘呵,你好厉害,还找来了帮手?如今袁彦道正在服孝,你有本事穿一身孝扮成袁彦道再来啊?’你知道彦道赌技十分厉害,樗蒲之戏每次都可掷出五个黑卢,早已乡郡闻名。”桓温看着郗超,郗超低头笑,他自是知道,那袁彦道便是别人嘴里的赌神。
  桓温吃吃笑,接着说道:“后来就开赌呗,他实在是太厉害,从十万钱开始赌,一直赢到了百万钱,后来干脆把筹码仍在一边不再叫价,伸手从怀中把孝帽往人家脸上一人道:‘蠢材,连我袁彦道都不认识,还在这行混?’”
  桓温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双手不住拍着膝盖。郗超也笑出声来:“袁中郎的确是个可爱之人。”
  桓温轻轻点头:“嗯,他真是对我极好,当时我一直没有娶亲,他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殷渊源,一个嫁了谢仁祖,他拍着我的肩膀说:真恨没有第三个妹妹,不然一定让她嫁给你。”
  郗超见他悲伤,转移话题道:“南康公主也是极好的,若是与殷中军做了连襟,也是尴尬的事啊。”
  桓温一哂:“那个疯婆子,有什么好?”面上却带着笑。
  郗超知道公主素来豪迈不下大司马,说是十年前,大司马伐蜀得胜而回,顺便俘获了成汉末帝的妹妹小李公主。当时大司马十分害怕公主知道,偷偷把小公主藏在了别苑,虽是金屋藏娇到底是被公主发现了,带着武装好的侍女扛着刀便要去砍那小公主,据说公主怒发冲冠的冲进李小公主卧室之后,却没有舍得下手。
  郗超默默看着身边的大司马的侧脸,日光的照耀下,他本就发黄的睫毛泛着金橙的光华,鼻子很挺,脸上略略几点麻,正是别人说的“面有七星”之宝象,嘴唇轻抿,刻着深深的忍纹,透露出他所(炫)经(书)历(网)的沧桑故事。
  比起自己来,他年轻时怕是还要艰难数倍,可是他都挺过来了,虽然旁人都觉得他勇武暴躁,目无君主,在他郗超的心目中他却是真正的英雄。当年自己随顶着神童的名号,却只是怯懦的站在会稽王的一众谋士中时,是他发现了自己,招招手说:“小公子,我们谈谈可好?”那时他是多么紧张啊,不明白何以受到功高震主的大司马的赏识,更不明白这个旁人口中暴虐无道的人确是那样和煦温暖,还对自己称赞有加,成就了自己“聪明绝伦郗嘉宾”美名。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名不副实的大有人在,他认识许多豪门子弟被赞为“小颜回”,真正出息的却有几个?
  可是重要的是,谁舍得屈尊为自己吹捧才能,为自己铺平出仕的高路?自阿翁去世之后,父亲叔父都不过是平庸之士,没有人愿意把他们高平郗氏放在眼里了,还有谁会真心的赏识自己呢?遇上大司马,当时自己不是不感动的,当得知大司马向会稽王讨要他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有一番作为,报答桓大司马的知遇之恩。
  郗超想,自己应该已经做到了。
  可是现在大司马似乎要的不止是这些,他到底要的是什么?他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还太小,只有——十五岁。
  桓温知道郗超正在打量自己的侧脸,他并不急着想要回头,有时候担心自己的举动吓坏这个稚嫩的孩子,想起他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不禁莞尔,呵呵,至少在这方面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想起自己两年前在会稽王司马昱帐下第一次见到这个苍白老成的孩子时,他当时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怎样羸弱哀愁的一个美少年,倔强的神色却是似曾相识,他觉得自己的心仿若停跳了一拍,不是没有见过俊逸人物,谢安石、王逸少甚至于当年的殷渊源都以俊美的姿容称世,而且还早脱了他身上青涩的稚气,可是他那双哀愁倔强的眼睛终是打动了自己,让他们的生活轨迹一路滑到了今天,他桓温想要的东西——志在必得。
  而且他有耐心,可以慢慢等。
  牛车平稳的驶进军营,门口的营卫看到车中的征西大将军大司马,忙跪下施礼。
  桓温眺望热闹非凡的校场,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回大司马,诸位大人正在戏射。”
  “哦?是吗?”桓温兴致极高,跳下车去:“嘉宾,一同来。”
  郗超微微点头,夏天的热风卷着校场上的黄沙扑面而来,让大司马的笑容显得有些扑朔,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担不担心小羊羔美少年被中年大叔大灰狼给吃掉。
关于桓大司马的性取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入幕之宾”这个故事,这个词似乎也常常与裙下之臣并用,讲的是谢安和王文度大早上到桓温那里去议事,大司马童鞋来不及收拾,就在卧室与他们见面,然后,风很大,吹开了他床上的帐幕里面睡着他的参军,性别男




12

12、王家媳妇 。。。 
 
 
  青庐之中的玄之和新妇在傧者的引导下各执半边瓠瓜,左手引袖挡在瓠杯之前,徐徐将合卺酒饮尽。玄色纁边的礼服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光。
  郗昙目光流转,看到堂上的王夫人精致的脸上遮掩住不的笑意,不由欣慰,与她投射过来的目光相撞,二人会心一笑。
  礼成,众宾步入筵席,郗昙看着随郗夫人坐着的阿茂始终闷闷不乐,即使郗夫人将她最爱吃的鱼菜羹放进她的碗碟,她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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