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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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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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顿,随即又仰面躺着,闭上眼睛。
  道师在一旁做法,问道:“大人既登仙,还有什么须交代的话么?”
  他目光已开始慢慢涣散,慢慢道:“不记得别的什么了,只记得后悔和我阿姊离婚”
  劲风吹来,桌上油灯恹恹欲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
新文是历史小说
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类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屒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邪?俯仰悲咽,实无己无已,惟当绝气
这段出自王献之的《别郗氏妻书》,大致上说虽然天天和你在一起很多年,我也觉得很快乐,即使额头贴着额头,我都觉得还不够亲密然后很想和姐姐在一起,时时难过悲戚,恐怕只有死的那一天才可与你重逢吧
所以,这位书圣是个痴情的人




2

2、 南昌县公 。。。 
 
 
  四月末尾的京口整个的被烟雨覆盖,天色将暗未暗,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到处都蒙着雾气,让人觉得湿漉漉的一片,心中勾起些许闲愁。
  七岁的阿茂似乎也有一点点莫名的忧伤,兀自捧着脸坐在屋檐前,看着瓦楞上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砸在石阶前日积月累天然而成的沟里,发出“叮叮当当”音乐一样的响声,被那沟渠中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水花吸引,她忍不住就要俯身下去戏耍一番,身子还没有勾下去,就被身后的保|乳刘氏给呵斥住了:“女君,莫要玩水。这样天气,衣裳湿了不好干的。”
  阿茂本就不是温顺可人的性子,此时只是微一撇嘴,坐直了身子,将宽大的衣袖向后撸了撸,露出了胖胖的胳膊。展开两个肉巴巴的巴掌,正要用力往水里一拍,突然身子悬在半空不动了。
  “咦?”
  她不由好奇,匪夷所思的扭头回视,身子却被整个儿的凌空提起。
  阿茂吓得尖啸,双手捂脸:“哎呀,哪个婢生的贼子,快些放我下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的刘氏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随后,阿茂就被平稳的放在席垫之上。她害怕地依然用双手捂着脸,指缝里还漏着点点泪,嘴里哭哭嚷嚷:“你这个死蛮奴,我和伯父说去”小小的她一心以为是家里的北奴阿勒又来捉弄他。
  这阿勒是伯父几年前在人市上买来的鲜卑族俘虏,生的十分彪悍,还识得文字会算账,深得伯父的喜欢,平时也只有他才会这样用蛮力捉弄阿茂。
  “你看我是谁。”耳边传来的确是好听的少年声音,说的一口字正腔圆的建康话。
  听到这声音,阿茂不由大喜,放下捂面的手,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喊:“阿兄!”说着就上前抱住了少年膝盖。
  郗超好笑的看着阿茂那因为换齿而变得漏风的门牙,眉头微蹙:“婢生的贼子?阿茂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话?”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揩拭阿茂脸上那星星点点的泪水。郗超是阿茂的大堂兄,生得一表人才,虽不过才十四岁,却已名满天下,因少年老成,昨岁便已行了冠礼,现已在会稽王司马昱帐下谋事,世人称“聪明绝伦郗嘉宾”。
  阿茂看到哥哥面色不好,低下头委屈地嚅嗫:“阿兄不喜欢阿茂了。”
  郗超觉得好笑,伸着白皙修长的手照着她胖乎乎的脑壳弹了一下:“你还跟我装委屈?”疼得阿茂一叫,他才满意地笑了,伸手帮她揉了起来。
  刘氏端上茶来,跪坐在一旁,冲着郗超行了礼,笑道:“说来好笑,女君这话还是和南昌县公学来的,前几日庄上的青梅熟了,县公带着夫人、小少爷还有女君一同去品尝新果,谁知到了果园才发现整个园子里的果树竟然全被砍倒,那些贼人也吃不了那多梅子,好些都被踏烂在地上,也不知是谁干的,问了管事,管事说前一天还是好好的,为了迎接县君,梅树上还缀满了花胜,谁知夜间就来了一批歹人县公气得够呛,连声的叫骂,刚好就被女君听见学会了。”
  这南昌县公不是旁人,正是郗超的父亲,阿茂的伯父郗愔。
  他们郗家因为祖父郗鉴平定了苏峻之乱,立下了盖世军功,早些年被封了这南昌县公,郗鉴过世之后,爵位便被长子郗愔继承。而阿茂的父亲郗昙则在建康任秘书郎,因着阿茂的母亲早亡,便自带着儿子阿嗣去了任上,独自留下女儿阿茂在京Kou交由兄嫂抚养。
  郗超喝了一口茶,对着阿茂明媚一笑:“以后断不可再说这些话了。作为郗家姑娘,说出去是败坏家声的。你阿爹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阿茂用力的一点头,虽然她小小年纪,也有着身为郗家女儿的自豪感,明白自己肩负着维护家族美誉的责任。
  看到郗超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忍不住好奇:“阿兄,伯父为此事十分苦恼,阿兄难道不想查出这些歹人是谁吗?”想到今年吃不到梅子,她竟生出些怨气,大声道:“阿兄,我们郗家断不可被人欺负了去。”
  郗超抚了抚阿茂的头,开口说道:“阿茂还小,不要为这些事情忧心,伯父阿兄心里自有计较。”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不由苦笑,父亲向来糊涂又吝啬,到处吹嘘自家梅子滋味无双,每每卖果不仅价格比旁人贵许多,还将果核挖去,生怕别人也能种出此等果实,也不知此次又因着吝啬得罪了哪个高门大户,有此报应,也属应当。
  他此次归家,沿路看到百姓辛苦劳作却也衣不遮体,还需劝说父亲多多拿出些钱财做些善事才好。
  说着对着阿茂一笑:“阿兄适才还家,尚未拜见父母,有空再来找阿茂玩耍,可好?”阿茂心下不舍,但又不想表现得蛮不讲理惹哥哥讨厌,撅着嘴点点头,眼看着郗超要离去,扯住他宽大的衣袖,可怜巴巴道:“阿兄,一定要来”
  郗超回眸一笑,风华绝代,阿茂讷讷的松开小手,郗超绝尘而去。
  刘氏看到阿茂这副样子不由有些可怜这孩子,早早死了母亲,父亲又不在身边,只有寂寞的正在想着,突然听到“噼里啪啦”的打水声,原来阿茂早已趁她不注意跑到房前玩水去了,只见她将身子伏在台阶上两只手都浸在了水里,刘氏忍不住,站起身来怒冲冲的走过去正待教训她,迎面却被阿茂扬手泼了一脸水,气得她呲牙咧嘴:这个疯丫头,以后再也不要同情她了
  
  郗超站在父亲屋门口眺望回廊那一边淘气的阿茂,忍不住摇了摇头,听到身后通传的婢女走出来,轻轻唤一声:“公子爷。”这才脱掉木屐进得屋去,因为屋内一直紧闭,博山炉里的香烟絮絮绕了一室,使得房间更显阴暗。四周贴着奇怪的画符,父亲斜倚在床上,母亲坐在一旁,靠在一口箱子上面,腰上还别着一串沉重的钥匙,郗超觉得自己的心如灌了水一般沉了一沉,只是脚底篾席的冰凉贴着罗袜一直冲到心上才让他有丝镇定。不由苦笑,如果没有猜错,他进来之前他们应该一直在数钱。他从小就知道父母聚财成性,到了夜晚总是相对着一边翻账本一边一串串的数着钱。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郗超姿态优美的跪了下来,身姿形态无懈可击。
  看着自己的神童儿子,郗夫人十分陶醉,伸手将郗超揽到床前,仔细打量:“真是,越来越俊朗了,孩儿啊,怎么好像瘦了些,在京城,饭食”郗超微垂着眼睑,任母亲戴着硕大宝石指环的手在脸上抚摸,轻轻笑着:“母亲,一切都安好”
  “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郗夫人还没唠叨几句,南昌县公郗愔就发话了:“你这个老婆子,嘴里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下去,我正要教育教育这个黄口小儿,不懂事的逆子”
  郗夫人瞪了老头子一眼,回头对郗超道:“也好,我去庖厨为你准备些饭食,想吃什么对我说便是”
  “吃什么?他在王府里做事会没有饭吃?你这老太婆平白要生些事端糟蹋钱,把孩子惯得没样子,还不快出去?”在老头子的咆哮声中,郗夫人平静的离场。
  待到妻子离去,郗愔这才收起刚才骇人的表情,摸着胡须看着自己的长子,自己的几个儿子里他唯一满意的就是这个长子,有时候他会想,高平郗氏在前朝时是有名的文章世家,只是本朝以来渐渐式微,幸得父亲放下儒生的身段,统帅流民平定叛乱获得战功,再加上与琅琊王氏联姻才让郗家重新跻身世家,对于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他十分珍视,也知道自己和弟弟重熙都不具备把郗家发扬光大的才能,一切只能靠这个儿子了,唉,只是他还这么年轻,还需要自己不住敲打
  “京里的事还应付得来吗?”
  “尚好。”
  “我听闻那殷中军自北伐战败归来后便闭门不出,整日只是凭空比划着自言自语‘咄咄怪事’四个字,可有此事?”
  “是,如今朝中诸事已由桓大司马主持。”郗超平静地回到。
  想到殷中军也是年少成名,才名远播,也有过权倾朝野鼎盛至极的时刻,郗愔忍不住惋惜,看着儿子道:“你凡事也要小心,切莫做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一定要记住报效朝廷。”
  郗超平淡地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心里却嘲笑起父亲的迂腐。
  “你阿叔可好?”
  “阿叔在建康一切安好。”
  “你可去探望过姑母?”郗超的姑母嫁与了琅琊王家的右军将军王羲之,琅琊王氏自东渡以来贵不可言,曾经还流传过“王与马共天下”,说的便是琅琊王氏的丞相王导。
  郗超摇头:“不曾。”
  “为何?”郗愔捻胡子的手顿了一顿。
  郗超冷笑:“父亲不记得姑母对您说的话了吗?”
  郗愔心中沉痛,他怎会不记得呢?当年带着弟弟高高兴兴地去探望阿姊,王家人始终不冷不热,阿姊叹息道:“你们是没有看到谢家人来他们如何热情。如今即是这样受人欺辱,你们便不要再来看我了。”郗愔想起阿姊哀怨的目光,忍不住手握成拳。
  “孩儿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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