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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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想容-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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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啰,张嘴——”小叶荷手里端着药,坐在一方矮矮的小凳子上,半俯下身子,对着满是膏药涂抹的脸,细心地把小汤勺放在少年嘴边,微妙倾斜的角度,少年几乎只要一张口,就能喝到。
  少年瞥了眼纤细的手捏着的瓷勺,上面黑糊糊的药汁,皱眉,但这皱眉的表情已经被额头上厚厚的膏药抹杀了。
  “啊——”小叶荷张嘴示范地哄着,俨然把少年当做怕吃药闹别扭的小孩子,因为那倔强不屑的眼神,的确是不肯吃药的。
  少年扭过头去,揉得乱乱的短发是亚麻色的细丝,茸茸的像是受伤的小猫,果然,不吃药。
  小叶荷急了。小手轻扶着少年唯一没有伤痕的耳侧,将那倔强的头颅缓而柔地重新小心且用力扭了过来。
  细致的眼紧紧地瞪着少年有些冷淡的眉眼,粉粉的唇温柔地抿着,抿成一股默自坚持的弧度,盯着,看着,那张可以说是很丑的带着些黑绿颜色的滑稽的脸,似乎要把少年烧出个洞来。
  
  两个人,秀气的眼睛对着红肿未消的眼,也算是——大眼对小眼。
  过了半响,少年似乎是妥协,也似乎是受不了耳朵上热乎乎贴着的小手,动了动喉结,半天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苦。。。。。”
  小叶荷嗤的一声笑了,眯着眼,说,你等等,马上就不苦。那笑容即使是素色简朴的衣着,也丝毫不显突兀地暖和,笑眯眯的眼眸晶晶的明媚。
  说罢两只小手捧着着药碗跑了出去。
  少年恍惚了一下,女孩儿便已经没了踪影,只听见外头一声声柔柔地唤着“阿妈!我出去一下。。。。。。”
  
  小荷叶再来时,还是一晚黑糊糊的汤药,少年看着勺子中的东西,犹疑,依旧紧闭着嘴——
  真的不苦,你看,小叶荷说着舀了半勺,放进嘴里,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笑的温和。
  那表情真挚的让少年信以为真
  少年于是,张开了不怎么灵活的口——
  白色瓷勺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仔细了看,有些微微地抖。
  有了一点点酸酸的味道,许是放入了什么东西,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舌尖抽搐着不想体会更深的味道,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涩涩的几乎可以麻痹味觉的涩,和眼前难以忽视的刺鼻的苦,却还是不愿落后地悉数被小女孩一勺一勺喂进了肚。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肆意奔走,像是麻药一样钻进舌头的每一个细小的凸起,不耐地一舔一吸,还是苦得皱眉,苦得少年恨不得不喝。
  但是,看着那柔美的丫头毫无表情的脸,少年还是会恨不得喝光了,哪怕是一碗让人肝肠寸断的毒药。
  接着又是一碗实实在在的甜甜得糖水,少年想都没想,喝得快速。看着空空如也的碗,有人有些郁闷地撇过了头,有人清脆的笑声随着脚步飘到外头。
  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谁要对谁妥协。
  不过是一个面色的顽固,一个是内心的坚韧。
  这场还看不出轮廓的角逐,也许永远没有胜利的那一个。
  正因为没有结果,所以才要无止境地相遇、纠缠、别离、心伤,再相遇。。。。。。
  爱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辗转无数个轮回。
  他们的年岁像是一幅缓缓入帧的影片,灰白的,彩色的,一幕幕在印着青葱痕迹的年纪底板上投影。
  看着看着就笑了,
  爱着爱着就哭了,
  恨着恨着就成长了。
  于是,我们终于被卷入了。
  所有的泪水都已启程。忽然忘了是怎样的一个。。。。。。隆隆而过的冬日。




☆、苏以荷,以何?

  (。。。唯一的回忆,只有那双,盛着太多情感的双眼,少年有双刺痛人心的眼睛。)
  
  那年的春节,过得特别快,最终在苏以荷心中凝成了美好而永恒的一瞬,难忘、持久如琥珀。
  并非刻意记得那双眸子。
  只在拥有悲伤迷惘绝望的情绪的意境中。
  像是前后呼应般记忆如潮水涌来。
  然后,疼痛怜惜从四肢捭阖腾升蔓延直到凄红了眼眶。
  
  少年走得匆忙,小叶荷只记得当阿爸送少年去村口时,停了一辆黑亮的轿车,她站在爸爸身边,车上下来的中年人叫着“少爷。”
  村子里的人都远远地有端着碗,有扛着锄头,有抱着孩子地看着,这个穷山穷水的小镇,似乎从未来过如此阔绰的外地人。
  都说老叶家是遇见贵人了。
  中年人和父亲万般推拉之间,还是固执且强硬地塞过来一叠足够阿爸卖好几年粮食的钱。
  叶荷只是细细地将一切看在眼底,那信封的簇新厚实像是沉沉地压在人心上的灰土,却擦越狼藉。很理所当然的施舍。苏以荷抿了抿嘴,怕自己冲动地夺来,撕了个稀巴烂。
  目光越过,看向他处,车中白色料峭的身影像一幅安静的剪纸贴在窗上。
  少年车窗里黑色的发丝隐隐约约地匍匐在洁白印花的后座,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路发呆。
  仿佛这车外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世界,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隔着几十寸的白色玻璃,眼中雾气弥漫了,连空气也潮湿地可以滴出水来。
  小叶荷轻轻地说着再见的声音,微弱,湮没在汽车启动的声音中,渐渐地,远去,直到那个少年成了回忆中渺小的一点。
  叶荷心中的某种信念渐渐地滋生,有些距离是生来就注定的,我不埋怨。
  有些距离是生活生生拉扯出来的,那么,我或许还能赶得上。
  也好过,今后无垠的时间荒野中再遇见了值得怜惜的人,才发现值得同情的那个,反而是自己。
  见识了,才知道差距究竟可以有多大。
  
  其实是她笨拙了,应该早就知道,那人或许不想也不愿留下什么。
  短暂的几天少年除了应答,没有说过再多的话,她陪他一言不语地看苍茫灰色田野上的橘红色的落日,陪他一起蹲在小山上暖暖地晒着太阳,多像两只偷懒的猫咪打盹儿。
  就是不知道,少年,姓甚,名谁。
  甚至,唯一的回忆,只有那双,盛着太多情感的双眼,少年有双刺痛人心的眼睛。
  还好,你没问,否则恁地尴尬。
  
  叶荷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更怕,见到了再也认不出。
  那少年走时,也是青紫未消的脸。
  那隐隐的担忧让她觉得无厘头极了。
  随后想想,只便是路上拾回的小猫咪,这会子要放归了,也该有些留恋和眷怀吧。
  
  那时的小叶荷,不懂得。
  有种疼惜,一辈子都不会抹去,持续不断,人们称之为——爱。
  有种纠缠,开始了,就不会停歇,人们称之为——缘。
  。。。。。。
  时光就像是麦田里一批一批长齐了,饱满了,某天忽然就会被齐齐斩断的麦子,长了又短、割了又种,如波浪起起伏伏,终于把时光抖得涣散成了回忆,只听得见隆隆声响,看不清那不知是沉重的还是清瘦的背影。
  六年后。。。。
  又是一辆黑亮的汽车,车声响亮,穷乡僻壤中回音悠长,仿佛宣告着它完成了一场被人们称为哀莫过于此的生离。
  
  叶荷趴在车窗,静默着,看着飞驰而过的稻子抽穗的田野和乌瓦黄土墙的村庄,不叫,不闹。
  叶荷紧咬着牙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暗色的朦胧的将她与十六年的故土隔离的车窗,怕一放松就会软弱地哭了出来。
  叶荷是满山满水儿贴着黄土长大的姑娘,淳朴温和的好像江南的细米,看之盈巧,含入口舌生香,细腻温婉的融入了骨子。
  阿爸阿妈不是亲生爸妈。
  叶荷不是亲生的女儿。
  那有什么关系。
  叶荷问自己,那又有什么关系。
  懂事以来第一次,小叶荷没了柔和乖巧,红了眼眶,说,阿爸,我不要,不要回去。
  后来哭着闹着,几乎是想用尽心中那一点叛逆要扭转这未知的血缘。
  懂事以来第一次,阿爸打了她。
  混账!你有自己的亲生爸妈,这里留不住你,回去!
  以荷叫着阿妈一声一声,可是阿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不是柔柔地“哎!”
  以荷看得怯怯地蠕动着唇,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阿妈又认不出她了。
  阿爸说,回去吧孩子,你妈的病又犯了,你别再让阿爸操心了。
  叶荷哭了一夜,歇斯底里,第二日,依旧红着眼,冷静地收拾了衣服,被阿爸送上了车。
  那晚失眠的,何止她一人。
  
  天色逐渐变亮,再亮,又变得昏黄,绵长的光线变迁度好了乡村和大城市的距离,遥远的岂止一个白天和黑昼,那是,一段被硬生生扯断的,亲情的,弥补不了的间隙。
  
  跟着管家,走在平坦光滑的水泥路面上,叶荷觉得,步子踩不到实处,再也见不到土地的颠簸和蹦蹦跳跳的归路。
  这一切,昨天,今日,一瞬间,都变了个模样。
  琉璃瓦小红楼,翠流愠色过的庭院,鸟语清唱,像是把夏天的燥热都驱赶出了围墙。
  苏以荷努力瞪着眼打量这个,据说是她原本的家的地方,据说是她曾经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毫无印象。
  叶荷像是要经历一次从地狱到天堂的落差,这落差,毫不费力地将她的自信和从容撕碎,变得如出生的小犊子一般诺诺前行,微微试探,怕一不小心又被弄丢了。
  苏以荷盲目地跟着走得匆忙的管家,豁然进入了,苏家。
  沙发上坐着的,旁边站着的都是叶荷所不能融入的,陌生。
  “老爷,回来了。”管家在前头说道,便侧身叶荷走了进去。
  十几道目光直直地射来,从头到脚,□裸地打量,下车后尤显苍白的小脸更加没了颜色,脚步像是钉在了地上。
  小姑娘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穿着粉色的在这些城里人看来很老土的掉渣的简朴的小花褂,却穿得出奇的好看乖巧。
  “过来,孩子,爸爸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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