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粮胡同十九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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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粮胡同十九号-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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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大浦在李小柱打亮的手电光下,马上就在案发现场看到了大片的血迹。虽然已经渗透到了马厩地上的老砖缝里,当时受害者受伤的严重程度,仍然是不难想像的。

    他们还找到了属于被害人的一只拼花布挎包、被撕破的阴丹士林布裙子和污秽不堪的底裤周围散乱着护校的课本和作业本。

    他们还发现了带着血迹的旧马鞍、套马龙头的皮带子,其中还有一根一头沾着血迹的枣木棒——从长短粗细来看,估计这是过去用来搅拌饲料用的简陋工具。

    显然,这些东西都曾经成为“流氓、恶棍、野兽、杀人犯”们折磨、玩弄一个娇弱少女的道具!

    严大浦怒气冲冲地厉声质问:“到底还发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年轻的李巡警被吓得面如土色,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地说出:“好好像是有三、四个人”

    

    

    许久以来,皇粮胡同还算的上是一个太平的所在。民国以来,这条胡同里除了居住着官僚和富豪,还有几户侨居的洋人府邸。虽然也有一半以上的院落,生活着平民小户的家庭,但毕竟倚仗着有官家、有洋人的优势,不少家境殷实的商贾、高薪职员们,也就逐渐把这条胡同,作为安家落户的最佳选择,渐渐充实起皇粮胡同的居民社会实力。

    皇粮胡同通道宽敞,马车、汽车来往进出,行退自如。胡同里从早年开始,不但有了类似“林记”糕饼店这样的老字号铺子,前朝的宫廷御厨们走出紫禁城以后,其中也有一位选择皇粮胡同,开起一家四合院里的“皇粮御膳房”。父子传承,专营富有皇家风味的高级家常菜。仅仅为住在这条胡同里的顾客就餐或外送,就蛮可以维持得盈盆溢碗了。

    说到这些经常关照“皇粮御膳房”的几户人家中,有一位官声颇佳的北平最高法院钱院长。胡同里的街坊敢到钱府上走动的,没有几户。远远看到钱院长的公用轿车进出,自然是心生敬畏的。钱院长的夫人朱雨馨,倒是偶尔会请紫姨到钱府里去坐坐。紫姨倒是也乐意偶尔跟这位高法院长的夫人在一起,春赏梅花,夏闻丁香,一道品尝当年的新茶,时令的鲜果。席间无非是切磋几首诗词,鉴赏一幅古画。紫姨多有请教,洗耳恭听,钱夫人款款道来,诲人不倦

    皇粮胡同的老人们还记得,钱院长家的九号院儿,曾经是前朝一位颇为得宠的小公主府邸。随着大清灭亡,八旗势力的普遍衰落,这当年门外车水马龙、门里锦衣玉食的皇族旁支大户,便也在断了世袭俸禄之后不久,迅速易主他人。几经转手,最终搬进了代表一个新兴国家法制权威的大人物。

    男主人担任的,是个听似生硬的现代官职,院长夫人朱雨馨本人,却在无形中与旧时代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紫姨认为,这座前朝的公主府,皇粮胡同里堪称第一的经典四合院落,尚未流于盲目追求新潮流的不伦不类,燕子归来,昨日的雕梁画栋依旧,故园的梅兰竹菊常香这一切尚需归功于院长夫人朱雨馨。

    这位前朝翰林家的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不受到过良好的传统贵族家教。这也是向来以深居简出而为人所知的紫姨,难得偶尔也去走动走动的原因之一。

    

    

    另一户人家,偶尔也会去九号钱府走动一下,便是“紫町牌友俱乐部”里那个严大浦的顶头上司——京城警署堂堂的杨副署长。

    杨家的院子离钱院长家最近,两家大门之间,只隔着一个小院儿。听说,杨副署长有时会上钱府门里略有叨扰,但完全是两家男主人之间的交往,长则半个钟点,短则十来分钟。

    那杨副署长倒是个颇有军人风度的男子汉。听说,生活中虽然贪杯好色,但性子干脆痛快,屁股从来不沉。他跟钱院长说完了正事,抬腿就走人就连身为下属的严大浦副探长,也不反感这位与自己成长经历十分相近的长官。

    杨家的院子自然是不如钱院长的府邸那样宏大、气派。不过他所占居的皇粮十一号,也是个正正方方、亮亮堂堂的两进院子。

    据说,曾是前朝京城九门提督手下一个得力将校的私宅,后面还保留着故人当年的一排空马厩。虽是马去槽空,这片苍凉的存在本身,偶尔也会在杨副署长心里,引发对前辈们昔日辉煌的一腔惆怅。为此,他有意识地保存着这片“辉煌后的苍凉”。

    杨家很少有人提出对旧马厩进行一番再利用的打算,那里从此便成了皇粮胡同几个调皮小公子玩耍的天堂——老马厩里那些被成年人遗忘的皮马鞍、铁马蹬、龙套、鞭子,甚至搅拌马料的枣木棍棒无不曾令男孩子们充满轰轰烈烈的想象。

    从十几年前开始,淘气鬼就常在后墙爬上爬下,早不知什么时候,把一处朝灯芯胡同的北后墙,给扒出一个豁口来。修是修过,杨家那个门房杂役做事向来敷衍得很,随便用一堆废砖和泥浆,对付着砌上了事。

    杨副署长也不是个爱较真的人,原配的大太太虽然不识字,麻将桌上却绝对不会把“六万”和“八万”给搞错。一家上下九、十口人的日子,统统交给了杨副署长的一个年轻守寡的妹子掌管。

    杨副署长喝醉了酒时常说,自己是因为从军时代杀人太狠而遭了报应。他先后一共娶进三房,到底知道了不能生育的原因是在自己的‘根儿’上,只能把妹妹的儿子过继为后。

    长成了十八岁的那个养子杨统,生得膀大腰圆,喜爱舞枪弄棒的,颇有养父——也就是他亲舅舅血统中的那股子阳刚之气,平日深得宠爱,自幼便被杨副署长视同己出。

    杨统跟皇粮胡同里一起长大的钱家公子等人,仍然经常相聚玩耍。男孩子们毕竟是长大了,兴趣已经不再会停留在杨家后院那老马厩的破烂老古董堆里了

    这就是那天晚上,年轻巡警李小柱发现了周小月强Jian案的事发现场。

    
 

    第十八章

    被街坊邻里暗暗称作“皇粮四公子”的少爷们,首推大名鼎鼎的钱胜晓钱公子。他便是法院钱院长家那位出身前朝名门的夫人朱雨馨所生。

    杨副署长从妹妹怀抱里正式过继为子的杨统杨公子之外,还有两位公子,也是皇粮胡同中的显赫人家之后——

    一户是住在三十三号院的盐业银行大股东之子,姓杜叫志岩。他家的两进院子,是仅次于钱院长家的大宅邸。据说是前朝一位得势太监出宫后盖起来的,也曾经吹吹打打、娶妻纳妾、收儿养女,隔三差五的招呼戏班子唱堂会繁华热闹过的。

    老太监突然暴死,几房女眷闹开了分家,这院子就被商场上长袖善舞的杜大股东,手到擒来捡了个大便宜。

    还有一位则是日本株式会社藤永商事社长之子,复姓“藤永”,单名叫一个“浩”字。因为他母亲是个地道的中国女人,如果不特意揭穿,这位出生在北平、长在“皇粮”的日中混血儿,也就是个十足的“小胡同”。

    藤永家的四十八号院在皇粮胡同中虽然体面,但并不十分张扬。后来加筑的高墙,森严壁垒一般。门口常有挂着黑纱窗帘的轿车停留,时有一些神秘兮兮的客人进进出出。

    街坊邻里只是听说,藤永浩的母亲常年抱病卧床,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唯独藤永家那个一脸傻气的浩公子,还让居民们多少相信,四十八号的高墙后面,同样也有人间烟火

    

    

    那位曾经把周小月背到秋姗诊所的年轻巡警李小柱,跟老周是一个巡警队的新人。这个离开农村不久的年轻人在出事以后,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根本没法对上面派来追查事件真相的严大浦,清晰地讲述出有关的全部过程和细节。也和皇粮胡同去年秋天发生的故意纵火事件一样,上峰对这次巡警老周女儿的被害事件,同样是不能等闲视之的。

    特别是自家后院的老马厩,“居然他妈的被畜牲们当了作案现场”的杨副署长本人,更是怒不可遏!

    皇粮胡同到底还是被这桩惨案震撼了。居民们的安全感,也随之彻底崩溃。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作为女性,无论秋姗怎样试图把小月是被“强Jian致死”的真相掩盖起来,皇粮胡同以及周边的居民,还是开始风传开来了。而且越说越耸人听闻,越说越细致入微了。

    有女儿、有少妇的人家,大都不敢在天黑以后让她们单独出门了。连大槐树下,也不见了晚饭后叽叽喳喳拉家常的大婶子、老太太们,席地而坐便“楚河汉界”厮杀几盘的老少爷们,白白地辜负了盛夏那一片片绿色的阴凉。

    那个至少在表面上还曾维护着一方平安的巡警老周,突然消失了他那每天早上就开始在胡同里溜溜达达、东张西望的熟悉身影。毕竟是二十多年了,连胡同里的流浪猫们,都是靠老周抽空到皇粮御膳房的后厨房去,讨来残汤剩饭和鱼、肉骨头维持着生命——脏兮兮的猫咪们一听到他的脚步声,便会匆忙而欢喜地聚拢过来

    

    

    说到巡警老周,紫姨自然会首先想到与自己形影不离的那只小白狗“点儿”。

    点儿并不是周围人们想像得那般血统高贵,不过就是这位常年负责皇粮胡同一带居民治安的老巡警,在一个寒冷的下雪天,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狗仔,用紫姨的话形容,“就像一团儿脏不啦叽的毛线球儿”。

    老巡警请求紫姨,能够给这小生命“一个前程、一个家”。同时,他把分娩时就随妻子一同死去的儿子的|乳名“点儿”,也一起留给这位坐在轮椅里的贵妇人。

    何四妈当时坚决反对——怕虱子、怕跳蚤、怕掉毛、怕咬人、怕染病终究还是在紫姨的坚持下,用热水给点儿洗了十一遍澡,才允许它正式成为女主人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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