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家呢?”折枝话让正回身去拽被子苏妤身形陡然顿住,重新扭过头来,折枝苦笑道,“娘娘您知道这事陛下如若想查,总能查到。奴婢知道娘娘狠不下心、想护着奴婢,但是若是没有人把罪名担了让陛下释疑,只怕”抬眸与苏妤视线触,折枝噤了声,默了默,又道,“娘娘三思。”
有那么闪念,苏妤想走进侧殿告诉皇帝,切都是个人意思,跟苏家没有关系、跟折枝也没有关系。可是很快便清醒了,不可能。是苏家人,担了这罪名,苏家也决计躲不掉。
见久久沉默,折枝勉强哂道:“娘娘,是您罚还是奴婢自己到宫正司去?”
就这样被远在宫外父亲逼到了死角。罚折枝就算在最不顺两年里也没有过。那两年事事要看人脸色,们始终互相护着。如今境遇好了些,反倒
苏妤被心中情绪迫得笑,直不知自己到底图个什么。
但折枝话却是对,事已至此,只有有人顶了罪名让皇帝释疑,才能到此为止。
“来人。”苏妤颤声唤,两名宦官很快出现在了殿门口听命。苏妤拢在袖中手狠掐了胳膊才忍住了心中情绪,竭力平静道,“拖出去杖责四十。”
。
侧殿里,贺兰子珩神色凝重。他知道必定不是苏妤所为——自己近来见不少,只是因为不愿意才不曾动过,何须使这样手段?
但他今日来德容殿颇为突然,没有人提前知道,包括苏妤。是以那酒中药不可能是在他来前提前下好。
他进殿时,殿中只有两个人——苏妤和折枝。如若不是苏妤,就只能是折枝了;可折枝对苏妤最是忠心,做事,还不只能是循苏妤意思?
思忖许久,直至思绪被声声压抑着低呼打断,他蹙眉叫来了徐幽,徐幽禀道:“婕妤娘娘旨意杖责折枝。”
折枝?!
皇帝明显愣。心知折枝和苏妤是怎样亲近,略踌躇,起身回了寝殿去。
苏妤坐在案边望着烛火出神,搁在桌上手却随着外面传来叫声紧、又紧
皇帝驻足在门口片刻,仍旧未有察觉。他喟,吩咐旁宦官道:“别打了,去带折枝进来。”
苏妤听到这话才陡然回神,忙不迭地站起身迎了过去。皇帝未待见礼便直接拉着进了屋,凝视少顷,低笑:“明明不忍心,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陛下是折枝”苏妤说得艰难,声音低若蚊蝇,“知道臣妾直所以替臣妾着急”
皇帝了然地“哦”了声,浅淡道:“那赐死吧。”
“陛下!”苏妤大惊,抬头却对上了双笑眼。皇帝低眉看着,笑意殷殷道:“根本就舍不得,也别拿什么赏罚分明话来搪塞朕。”语中顿,他又续道,“亦不必为了做个样子给朕看就委屈自己。”
种被掌握生死人看穿心思恐惧涌上心头,苏妤微有悚,急道:“陛下,臣妾没”
“行了。”皇帝笑而截断话,“没有怪意思。方才事朕信不是,”殿门口有响动,皇帝扭头瞥了眼被扶回来折枝,转回脸来,便见同样望过去苏妤眉目间尽是担忧。略有笑,他道,“徐幽,去传御医来。”
“谢陛下。”苏妤惊魂未定地端然福,便听他又道:“不早了,朕还是回成舒殿吧。”
“恭送陛下。”苏妤再福身,又有些犹豫道,“那事”
皇帝轻有笑:“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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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亡
皇帝离开了德容殿;苏妤赶忙命人扶折枝去侧殿歇着;自己亦随了过去。虽是并未打完;折枝还是伤得不轻。整个人都虚弱了,面色苍白,鬓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苏妤叫人端了清水来;沾湿帕子给她擦汗,却是被她一把攥住:“娘娘您跟陛下说什么了?”
适才疼痛中忽然被人拦了下来,她听到宦官说“陛下吩咐带她进去”。原以为是还要问罪,进殿不一会儿皇帝却走了;还传了御医。心觉只能是苏妤心软说了实情或是求情了;不禁忐忑不已。
苏妤却是一叹:“我什么都没说原还是照你的意思说的。”
折枝讶然;挪了挪身子看向她:“那怎么回事?”
“陛下看出我不忍心罚你。”苏妤犹蹙着眉头,唇畔却淡有一笑,“罢了,既然他拦了下来,就过去了,再烦心也没用。”
折枝想了想又道:“那陛下可还疑娘娘么?”
“他说他信我。”苏妤轻哂道,“看着也像真的。若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折枝犹是不放心,只觉得皇帝的这般宽容也太反常,略一思忖又道:“那娘娘看陛下可有什么不快么?可别是秋后算账。”
“不像。”苏妤摇头,“方才你也听见了,他说不提了。如若出尔反尔地秋后算账,未免太小人。”。
贺兰子珩斟酌了一路,方在回到成舒殿后吩咐徐幽知会宫正司去查绮黎宫的物品出入记录与掖庭的人员进出记录。然则徐幽领了命,刚要退下去办,皇帝却又改了口:“慢着。”他忖度一番,“去直接取来,朕自己看。”
他相信不是苏妤的意思,但苏妤的那番解释他却不信。折枝行事是有分寸的,不该做如此冲动的事。除非是受人指使。
有人要害苏妤,这是他心底的猜测。
故而不能让宫正司去查,能少一个人知道就要少一个人知道。
两年下来,苏妤显已是惊弓之鸟,方才又是吓得不轻,不能再让她担惊受怕了。
如果当真是折枝
皇帝叹息沉缓,不知要怎么让苏妤接受。
宫正司很快送了他要的东西来。厚厚的两册放在桌上,他先拿了记录绮黎宫物品出入的那一本。一页页翻下去,没有看到任何相关的记录。
那么多多少少和折枝这个掌事女官有关。
再去看另一本。
首先让他注意到的是佳瑜夫人窦绾的母亲窦樊氏近来进宫了两次,继而又看到章悦夫人叶景秋的妹妹来见过长姐一次。其他似乎没什么了,直到折枝的名字出现。
她在宫门处见了纪苏氏差来的人?皇帝摇了摇头,纪苏氏待苏妤素来很好,再者又哪有做姑姑的给侄女下催情药的?
阖上册子,皇帝思量了一会儿吩咐道:“明日下朝,传沈晔来见。”
倒是要看看,他的后宫里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为了除苏妤连这样的法子也用了。
徐幽静默地应了一声“诺”,垂首沉吟片刻,终是躬身禀道:“陛下恕臣多一句嘴,这事不管是谁做的,陛下您”
皇帝瞟了他一眼:“怎么?”
“您近来也除了对婕妤娘娘好,召别的嫔妃实在少了些。”徐幽坦然道。
皇帝面色一沉。沉思片刻,却觉并非为此。这些日子来虽是让后宫转了风向,他也掌握着分寸并未宠苏妤太过,怕的就是给她招惹麻烦。
是以他虽是鲜少再召见那些与苏妤不和的嫔妃,但见无权的低位宫嫔并不算少。至于长秋宫和蕙息宫他亦是长去的,虽则每次都是看折子看到半夜然后倒头就睡,可也不至于逼得两位夫人直接怪到苏妤头上、甚至用上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重重一叹,皇帝摇了摇头:“明日见了沈晔再说。”。
次日早朝后召见沈晔,摒去旁人,强自平静地和沈晔说这事,分明地看出沈晔眉宇间的两分不自然。
皇帝在后宫被人下了催情药
沈晔几乎觉得,等查完这事,皇帝必定杀他灭口。
皇帝说完后长舒了口气,沉沉道:“你该有分寸。”
“是。”沈晔硬着头皮抱拳应下,不知该欣慰一句皇帝对自己信任有加还是该腹诽一句流年不利——虽则禁军都尉府常查一些不可为旁人所知的事,但这些日子,他接到旨意委实一个比一个让他发怵。
窦家和叶家,两个背景雄厚的世家。让他禁军都尉府去查并不难,大世家和皇族素来互相牵制,各自都有把柄握着。何况他也不是查什么大事,不过是要把这些日子两家进宫的人员和物品查个明白,算得什么难事?
却是毫无结果。
最后,他同样把目光落在了纪苏氏三个字上,同样也是因为折枝。
“去纪府,把那天纪夫人差进宫送东西的那人给我带回来。”直截了当的吩咐。这也算是禁军都尉府的一项便利,去查什么人不用太多周折,直接带来问话谁都不敢拦着。
手下的力士听命却是有些犹豫:“沈大人那纪苏氏是苏婕妤的姑母啊”
沈晔闻言目光一冷:“我只管查是谁往宫里递了东西,不管谁是谁的姑母。”。
听闻姑母急着入宫求见的苏妤心下一凉,猜着大抵是出事了。细一问,竟是禁军都尉府直接查到了家里去。
纪苏氏焦急道:“那人不是纪府的人是苏府的人!”
完了,竟是和苏家这样直接的关系。禁军都尉府的人不傻,查不到纪家就难免要查苏家。苏妤压制着心惊,笑意凉凉地道:“现在姑母知道怕了?还是父亲他知道怕了?怎么不早想一想这事一旦出了纰漏就是灭顶之灾。”
那是压抑许久的不快。皇帝待她不好是一回事,家中把她推在前面却不顾她的死活是另一回事。父亲大约还不知道,当皇帝冷涔涔地对她说休想再和苏家有任何联系的时候,她是怎样松了一口气。
那样的日子,太累。
也正因如此,她的生辰时,皇帝问她想要什么,她也只说了要见姑母,没有提父亲半个字。
不是不想念,是想念不起。
但却没有想到,父亲会通过姑母来做这件事。
“什么样的父亲会给女儿用催情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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