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王 作者:[美] 罗杰·泽拉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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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王 作者:[美] 罗杰·泽拉兹尼-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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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现在,”他说,“刚才的情形还在他们的意识中激荡,他们的思维仍深受困扰,我们要借此机会铸造新的真实,将旧的取而代之萨姆,你已经休息得够久,现在该你出场了。你要为他们说法,激发起他们心中那些较为崇高的感情和较为高贵的精神,使他们更容易屈从于神的干预。
  同时,我和拉特莉会将力量集合起来,创造一个新的真实。”
  萨姆垂下双眼,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我不知道能否做到。已经太久了”
  “一朝成佛,永为佛陀,萨姆。翻出几个你曾经讲过的寓言,掸掸上头的尘土。你有大约十五分钟。”
  萨姆伸出手去:“给我些烟草,还有一张纸。”
  他接过烟袋,为自己卷上一枝烟。“灯?谢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咳嗽起来。
  “我厌倦了无休止的欺骗。”过了许久,他开口道,“我想,这才是问题所在。”
  “欺骗?”阎摩问道,“谁要你去骗人?愿意的话,你大可以引用《登山宝训》,或者是《波波乌①》、《伊利亚特》什么的。我不在乎你准备说些什么,只要你稍稍扰乱他们的思维、安抚他们的恐惧,就行了。”
  【① 《登山宝训》是耶稣对众人的宣讲,见《玛窦福音)第五、六、七章;《波波乌》是玛雅圣书,记叙了神创造天地以及人类的历史。】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能拯救他们——还有我们自己!”
  萨姆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样说来倒也有理但这种事我已有些生疏了。当然,我会挑出几个真理,再加上些虔敬的话语——不过还是给我二十分钟吧。
  “那就二十分钟。之后我们整理行装,明天出发去迦波。”
  “太快了吧?”塔克问。
  阎摩摇摇头:“是太迟了才对。”
  僧人们坐在饭厅的地板上。桌子已经移开,靠放在墙边。甲虫全都消失了。屋外,雨依旧下个不停。
  人称觉者的圣雄萨姆走进房间,在他们身前坐下。
  拉特莉也走了进来,她一身比丘尼的装束,蒙着面纱。
  阎摩和拉特莉在众人身后坐下。塔克也在房里的什么地方听着。
  萨姆阖着双眼坐在地上,过了好几分钟,他开始讲话,声音轻柔:“我有很多名字,但它们都并不重要。”这时,他微微睁开了眼睛,不过没有移动头部。他的视线并未聚焦在任何地方。
  “名字并不重要。”他说,“说话就是在命名,但言语并不重要。今晚,幻王来到了你们中间,魔罗,一个伟大的梦者——伟大而邪恶。他遭遇了一个能够以另一种方式干扰梦境的人。他遇上了法王,一个可以将梦者驱逐出梦境的人。在他们的战斗之后,魔罗大人消失了。一个是死神,一个是幻王,他们为何而战?你们认为他们是神,是不可理解的。但这并不是答案。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的理由,对人和神都同样适用。正与邪,智者们说,都是轮回之中的东西,因而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无疑是对的,这些智者,从人类记忆所能及的时候起就一直在教导我们的人民。他们的话无疑是正确的,不过让我们想想另一件事,一件智者们没有提到过的事。那就是‘美’。这是一个词,是的,但透过这个词,想想无名之道。无名的道是什么?是梦之道。无名为什么要做梦呢?陷于轮回中的任何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们可以问,无名梦见的是什么?“我们都是无名的一部分,无名的确会梦见形式。而一个形式所能具备的最高属性是什么呢?是美。无名是一位艺术家。因此,问题无涉正邪,只关乎美。反抗那些伟大而邪恶——或者说伟大而丑陋的梦者,完全不同于智者们谈到的那种反抗,因为智者们所说的是一种对轮回与涅槃而言毫无意义的反抗,而反抗丑陋却是通过韵律与特质、通过平衡与对照来获得梦境的匀称。智者们从未提到过这些。这道理太过浅显,以至于他们显然认为没有必要再讲。为此,我必须提请你们注意,不要忽略这一局面的审美意义。一个梦者,无论他是人还是神,若是执意编织丑陋的梦境,那么我们就有义务反抗他,这正是无名的意志。这抗争也是一种苦难,因此同忍受丑陋一样,也能减轻罪业;但以智者们时常提到的永恒价值而论,比起忍受的苦难,抗争的苦难属于更高的目的。
  “因此,我告诉你们,今晚你们目睹的美属于更高的等级。你们也许会问,‘我怎么能分辨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并以此指导自己的行动呢?’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你们必须凭自己的力量来回答。要做到这点,首先忘掉我所说的一切,因为我什么也没有说。现在,到无名中去。”
  他抬起右手,低下头。
  阎摩站起身来,拉特莉站起身来,塔克出现在一张桌上。
  四人一道离开了房间。业报大师们被暂时挫败了。
  金色祥云下,一行人正穿行于清晨凌乱的光影中。道旁全是高大的植物,一夜风雨之后,湿漉漉地反射着晨光。树冠与远方的山顶在升腾的蒸气背后起伏着。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晨风轻拂,仍带着些许夜晚的寒意。虫鸣、鸟叫和脚步声陪伴着林中的僧人们。他们身后,神庙在高高的树冠后若隐若现;神庙上空,一缕轻烟盘旋着向天穹飘去。
  这是个由僧人、仆役和一小队拉特莉的武士组成的队伍。拉特莉坐在随从抬着的轿子上,处于队伍中部。萨姆和阎摩走在靠近队首的位置。在他们的头顶,塔克隐身于枝叶之间,悄无声息地跟随着。
  “柴堆还在燃烧。”阎摩开口道。
  “是的。”
  “一位流浪者在他们中间稍作停留,结果心力突然衰竭,这是为他而举行的葬礼。”
  “的确如此。”
  “虽然不过是突发事件,你倒很快拿出了一篇相当动人的布道辞。”
  “谢谢。”
  “你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吗?”
  萨姆大笑起来:“我很容易被自己的言语所蒙蔽。我相信自己说过的每句话,虽然我清楚自己是个骗子。”
  阎摩哼了一声,“三神一体的鞭子仍然在人类的后背上挥舞。尼西提在他黑暗的巢|穴中蠢蠢欲动,困扰着南方的海域。难道你准备再花上一生的时间沉湎于玄学——再为自己找一个反抗敌人的理由?听了你昨晚的话,我感到你似乎又开始考虑为什么,而不是怎么做。”
  “不是的,”萨姆道,“我不过是想试试另一种台词,看看听众会如何反应。在他们眼中一切都是好的,很难鼓动这样的人起来反抗。他们总在遭受着恶的折磨,然而心中却没有恶的位置。刑架上的奴隶知道自己会转世再生——只要他甘心忍耐,也许能变成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他的观点与那些只有一次生命的人全然不同。他什么都能忍受,因为他知道,尽管现在非常痛苦,他今后所能获得的快乐却将远胜于今日之苦。这样的人,如果他选择不相信善与恶,也许用美与丑能够起到相同的作用。只不过是换了名字而已。”
  “那么,这个就是我们党派正式的新党纲了?”阎摩问。
  “是的。”
  阎摩把手伸向袍子上一条看不见的缝隙,他抽出一把匕首,举到空中成致敬的姿势。
  “为了美,”他说。“打倒丑恶!”
  一片寂静席卷了整个丛林。所有生命的声音都停止了。
  阎摩将匕首放回刀鞘中,与另一把匕首藏在一起。
  “停下!”他喊道。
  他向上望去,头往右偏,在阳光下半眯着眼。
  “躲起来!到树丛里去!”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藏红花色的僧袍飞快地从小道上闪开。拉特莉的轿子被抬进树林里。她来到阎摩身边。
  “怎么了?”她问。
  “听!”
  一声巨响,它来了。从天空而下,掠过山颠,经过神庙,向空中喷出滚滚浓烟。爆炸声为它的到来吹响了号角,当它劈开风与光一路前行时,大地陷入震颤。
  “毁灭者前来狩猎。”阎摩道。
  “雷霆战车!”一个佣兵边喊边做了个手势。
  “湿婆大神来了。”说话的僧人眼里满是恐惧,“毁灭者”
  “要是早知道自己的手艺如此高妙,当初我真该为这辆战车设定一个寿命。”阎摩道,“有时,我的天才实在让我自己有些懊悔。”
  它从诸神之桥下飞过,在丛林上空盘旋一阵,然后向南飞去。咆哮声随着它的离去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寂静。
  一只鸟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另一只回应了它的呼唤。接着,所有生命的声音重又浮出世界,旅行者们也回到小径上。
  “它还会回来。”阎摩说。一点不假。
  在那天余下的时间里,雷霆战车两次飞过他们的头顶,迫使他们躲入林中。最后那次,它长久地盘旋在神庙上空,也许是在观察正在举行的丧葬仪式。之后,它再次越过群山,消失了踪影。
  第三天晚上,他们漂浮在河面上。萨姆脚踩漆黑的甲板,双手搭在船舷上,聆听着河水的声音。
  顺着河流向远处望去,明亮的天空起伏不定,繁星似锦。这时,从他身边的什么地方,黑夜开口了,是拉特莉的声音:“你曾走过这条路,如来。”
  “很多次。”他答道。
  “波涛起伏的谛瓦,在星空下实在美丽。”
  “的确。”
  “我们正前往迦波的爱神宫殿。到那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花上一些时间来冥想,女神。”
  “冥想什么?”
  “我过去的无数次生命,以及每次生命中我所犯下的错误。我必须回顾自己的、敌人的策略。”
  “阎摩认为金色祥云改变了你。”
  “也许吧,所以我更需要一段时间来冥想。”
  他回转身,盯着水面。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帆船继续前行。黑夜在他身边叹息着。
  萨姆凝望前方,回忆起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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