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的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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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的救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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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在一瞬间发生,快得查立民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早就来不及了。他张大嘴瞠目结舌地朝楼下望去,楼下的吴宏磊以同样的表情,正仰望着那个女人如风筝般飘落。

查立民呆若木鸡。意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天灵盖,把他脑中打成一片空白。查立民怔怔地看着楼下的警察围成一团。他们在维持秩序、处理尸体、呼叫帮手、决策行动,然后抬头看着查立民,蜂拥而入。一系列的动作干脆利落。

与此形成对比的却是已经彻底蒙然的查立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后退两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林春园”带他上来,竟然是为了自杀?她的行动轨迹和动机,让人既捉摸不透又不寒而栗。史申田事件曾在十年前让他身陷囹圄,改变了他的人生,而十年之后,同样的情境重演。

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作为“林春园”坠楼时唯一的当事人,查立民又将被当成嫌疑人,接受繁缛冗长的审讯和侦查。

他感觉身体正在僵硬,刺骨的寒意从脚跟子爬上脊梁。

很多事儿是经不起推敲的。“林春园”坠楼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膀——这是一个致命的动作。从出电梯口滑倒,手掌蹭到了未干的油漆墙,最后在“林春园”的肩膀上留下一个鲜明的手印,这就是怕查立民“死”得不彻底啊。

查立民意识到一个问题,所有的偶然加在一块儿就成了必然。

这果然是个阴谋——阴谋的目的却是让查立民再次陷进百口莫辩的地步。“林春园”在让他目睹了一次诡异的杀人事件之后,又把他推上了杀人凶手的位置?!

查立民寻找林春园十年,对于高空坠楼了如指掌。他甚至比律师、警察、法律专家更明白这其中的标准。就现有的“掌印”来说,足以“证明”是他把“林春园”推下楼去的。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查立民在腹中怒吼。

警察正在飞速地赶来。是坐以待毙关押在看守所争辩自己不是罪犯,还是——还是现在就跑!

(“文)这个念头冒出头,查立民自己都吓了一跳。

(“人)跑?这等于是默认。

(“书)可是那些警察真的会相信自己所说的吗?

(“屋)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此“林春园”非彼林春园。这中间有太多空间,为查立民设计犯罪动机。就像当年他被学校开除一样,最后这案子到了一筹莫展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再次成为替罪羊?!

种种可能浮现脑海。

等等,查立民突然想起“林春园”说的话。

他捧起那个婴儿,婴儿不哭也不闹,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也没有——是啊,一个布偶娃娃怎么可能会有这些动静呢?

一直以来,假林春园就捧着这个没有生命力的假娃娃,和它说话,抚摸它,亲吻它,最后还把它托付给了自己!

查立民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仍不得其解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遇到“林春园”之后,原来的疑问没有被解答,反而更加陷入困惑。他蜷缩着身子,脑子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此时,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警察的脚步声。

最后一刻,查立民终于做出了决定。

查立民打起精神跑回楼里,楼道上的四座电梯,每一座都亮着向上的指示灯。他急中生智,侧身进入了安全通道。查立民沿着楼梯往下走。没走多久,就听到电梯哐当的开门声。第一批警察已经到了楼顶。

查立民两步并作一步,加快速度。很快警察就会发现天台上没人,然后找到这个唯一的通道。可查立民想得太好了,下到16层,听见楼下的说话人,有另一拨人马正沿着安全楼梯往上,彻底堵死了他的出路。

查立民腹背受敌。他停了下来,竖起耳朵打探动静,楼下的人似乎再有个三四层就到了。他没地方可躲,只得闪进16层楼梯口的门背后。现在只能指望他们粗心大意。人声已经近在咫尺,查立民屏住呼吸。

“这活干的,你说让我们从一楼往上爬,哪怕坐电梯坐到12层呢——也不怕把我们累死。”说话的是个年轻人。

“这不要争取时间嘛。算了,辛苦就辛苦一点,反正人是肯定跑不了了。”另一个嗓音沉稳的男人劝解道。

就在说话间,他们隔着门和查立民擦肩而过。百密一疏,也许是命令下得匆忙,还来不及做到面面俱到,让查立民钻了空子。

等到他们上了楼,查立民蹑手蹑脚地从门背后出来,继续朝楼下奔去。

想从大楼的正门出去是别想了,那边肯定有守卫,还得在地下车库那儿想办法。查立民到了底层,这才发现,车库里也守着人。一个保安和一个便衣,正站在主干道上。车库里视野开阔,稍有动静肯定会惊动他们。

查立民被围困在了楼梯间。他在想对策,起码要先动脑子躲一躲。当楼上的警察发现自己不翼而飞,那么紧跟而来必然是更大规模的搜查。三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塑料垃圾桶,这给了查立民灵感。

他猫着腰,俯身小跑到垃圾桶旁,趁着那两人别过头去的一瞬间,打开桶盖,爬了进去。

一股酸臭味,差点让查立民窒息。他开了一条缝隙,把尽量多的新鲜空气放进来。果然,没多久,更多的警察就集中到了车库里。他们在那边商量,大概是在揣测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查立民一动也不敢动,他干脆把桶盖拉严。也不知道这样坚持了多久,到了后来,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大概已经亮了。查立民睁开沉重的眼皮,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儿,经历了什么。脑子昏沉不堪,在刺鼻的垃圾桶里待了一夜,吸入肺内的刺激性气体,足以让他思维迟钝。

查立民像虾米一样,在小小的垃圾桶里蜷缩了一夜,现在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感觉行动困难,艰难地抬起手臂,放到脖子后搓揉,让血液尽快流动。等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地恢复。

查立民尝试着转动身体,用脑袋把垃圾桶盖顶起了一条缝隙,望出去,车库好像又恢复了平常。没有警察,也没有巡逻的保安,倒是赶来上班的白领,把车停在车位,西装革履地匆忙上楼。

查立民警惕地观察,确定已经安全,才慢慢地调整身姿,顶开桶盖。他跨出一只脚,然后腰部使力,抽出了另半边大腿,成功地落地。他像一只淋了雨的流浪狗,站在原地上下抖动,想要把身上的异味和晦气全部抖落似的。干完这些,正准备走,余光瞄见了身后有一个人正看着他。

是个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体面的小西服,应该是楼里的员工。她正惊诧看着从垃圾桶钻出来的查立民,小嘴微张,手里还拿着吃到一半的三明治。

查立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倒是对方也意识到这样的对视并不礼貌,置身事外地继续赶路。查立民转过身,但他感觉得到,女人怀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背脊。

查立民原先以为路过停车库门岗的时候,会有一些麻烦。走到附近,才知道是自己杞人忧天。门岗的门开着,可里面没有人,保安不知道去哪儿了。电脑控制的车栏,自动地在为进入的车辆开启。他低着头,缩着脑袋,轻而易举地走出了地下车库。

今天阳光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走过一段斜坡,他已经来到了清晨的城区。大楼右手侧有个广场,数十个大妈,正在伴随着音乐,大跳广场舞。安全系数在增高,融入人群之后,查立民也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他感到异常饥饿,而且尿意盎然。两种生理本能交替折磨。查立民看见街对面有一家肯德基。

他在肯德基的卫生间里小解完,站在盥洗台前,好好清洗了一把,擦脸、搓手,把那些垃圾桶的泥垢清除干净,然后捋平了褶皱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才走回餐厅。

他要了一份牛奶、两个汉堡,外加一份热粥,找了个空位子,狼吞虎咽起来。这感觉如此相似,在史申田坠楼后的第二天早上,他也是这样坐在学校的食堂里喝着粥。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力量,它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们重复着过往的悲喜剧。

吃过了饭,查立民望着窗外思考。

现在,估计有很多警察正在外面蹲守着自己,事情到底糟糕到什么地步,查立民不得而知。逃跑就意味着这事儿已没有回旋的余地。更要命的是,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他突然发现,这样漫无目的地逃亡,比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根本好不了多少。

查立民让自己冷静,把事情的经过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重演了一遍。在上海的飞洲,“林春园”让他目睹了一场谋杀,当年史申田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个办法害死的;之后,又带他来到西塘,正当查立民以为又有下一个受害者的时候,“林春园”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如果仅仅是因为陷害自己,那为什么还要向他透露真相呢,最后还把这个布偶娃娃递给了他?

查立民想不通。

他进入了一个迷宫,眼前有无数条小径,每一条小径都代表着一种可能,也或者是个死胡同。这些小径在他的面前纵横交错,相互交织,一走进去就像进入了蛛网,根本理不出头绪。

查立民中指和拇指捏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慢慢地,他的视线转向了那个“婴儿”。

“婴儿”,依然笃定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查立民侧过脸,仔细端详这唯一的线索。他把孩子抱起来,解开棉被,完全不考虑周遭人的眼光。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玩偶了,是手工缝制的,穿着蓝色的衣服,短发,显然是个男孩。

“你要告诉我什么呢?”查立民捏着玩偶,'wp;w;w。w;rs;h;u。c;o;m'轻声地问着。

他手上有点异物感。玩偶的身体里好像有东西。查立民摸索着感觉到一个方形的玩意儿,他仿佛看到了希望。查立民检查线头,然后顺着纹路拆掉玩偶的缝制线,里面是棉花。棉花中包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打开皮包,竟然有一张身份证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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