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那是胡椒喷雾剂,然而两个人被喷之后竟然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对视了一眼,又大叫起来:“你敢打我?!”
这两声同时出口。就在李真以为他们还得肉搏起来的时候,两位却又同时转头:“教官,他打我!”
呃这下才像是小学生了。他们似乎清醒过来了。
但那个执行官没理他们,又跨到李真面前,抬起那瓶子——
李真赶紧往后退一步,抬起手想要挡住脸:“欸,您干什么?”
听了这句话,中年人的动作顿了一下,瓶子上的大拇指也就没按下去。又仔细打量李真一番,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把那小瓶重新揣进裤兜里:“你是哪个年级的?”
声音还是很严厉。
放在从前,李真对这种语气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想法。那时候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比眼前这位更凶——人称咆哮教主。
但现在么他已经不是那个平凡的高中生了。
他是一个a级能力者。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他不得不暂时回归一个学生的身份,然而一年来的苦难经历早在他心中留下了某种独特气息——那种见识过死亡与硝烟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又在心中逐渐积淀,使他变得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唯唯诺诺、俯首帖耳。
于是他慢慢放下手,直视对方的眼睛,平静地说:“我是李真。”
我是李真。炽天使李真。
然而
他听到的却是另一句话:“我问的是,你是哪个年级的!”
欸?李真愣了愣——他不知道我吗?
不过这一点,还真的是他多心了。李真这个名字,在特务府的高层当中的确挺响亮。炽天使这个称号,在众多能力者当中里也挺响亮。然而问题是同时知道这两个的名字的人可并不多。一方面,当初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在介绍新生的时候也不会特意说——这就是某某,干掉了某某的某某。
总之目前的特务府比较低调——像李真这个级别的事情,虽然没有特意保密,但也没有特意宣传。毕竟在政府部门里,一个人太出风头,总不是有利于成长的事情。
因而他只得放低了声音,又说一遍:“我是三年级学生。是新生。”
“噢。”教官严肃地盯着他,“你是和他们一样,逃课打架?”
“呃,我”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教官已经转身走开了。只丢下了一句话。
“二十分钟以后,下节训练课,我如果看不见你们三个,就等着关禁闭!”
李真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身影,张了张嘴。然后苦笑着走到北川旁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奇怪,他怎么就没问你。”
“因为他认得我。”北川的情绪还是不大好,但至少已经可以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了。又好像打算转移话题、调整心态,她继续说道,“他叫关心愿,我们那个时候叫他‘黄金圣斗士’,挺厉害的,是个b级。依我看现在他的脾气已经好很多了。要不然,那两位——”她瞥了瞥地上的两个人,“可没那么容易就捱过去。”
其实地上的金成恩与大竹野之所以那样狼狈,倒是很大程度上和北川有关。倘若不是她表现得那样反常,或许李真也就用不着以那种方式将两个人“制伏”了吧。
他有点儿想知道北川为什么会对日本人这个称呼那样敏感——毕竟她的姓氏也是的的确确的日本姓。然而想了想,便放弃了——似乎打听家长里短的确不应该是一个“男子汉”所为。
发生了这种事,李真就只好留下上他的第一节训练课了——虽然不是以他期待的那种方式。
北川向他道了别,继续沿着路往本部医院走过去。
他目送北川的身影消失在道路拐角处,然后转过身。大竹野捂着胸口站起来,略显迷茫地看了看墙上的缺口、地上的金成恩,又看看李真。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问:“刚才那一位是北川小姐吗?”
李真观察了他一会儿,确认那种神色不是作伪,不动声色地答道:“是。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然而大竹野已经冷冷哼了一声:“真是北川家的耻辱。同为日本人——”
小胖子也从地上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找准了方向,捂着头,晕头转向地从李真身边走过去,走出了两步,又回头啐了一口:“呸,中国人的耻辱!”
李真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总没法儿因为这句话就揍他一顿——而金成恩也加快脚步跑掉了,就好像害怕大竹野的报复。
和之前那气势汹汹的劲头,看起来可完全是两个人。
所以他就只能问大竹野:“她可说她是中国人。”
“哼哼”大竹野怪声怪气地笑了笑,张张嘴像是要反驳,又似乎在担心什么,便也快步走开了。
于是就只剩李真看着一地的狼藉微微发愣——
“北川家”?听大竹野的口气,似乎是很了不起的样子——北川是那个家族的人?可据说她是和妈妈相依为命,从小在中国长大,更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于是一幕狗血爱情剧就从李真的脑袋了钻了出来——不会又是始乱终弃的段子吧?
至于那两个家伙没想到在反种族歧视法通过了四十多年的今天,还会有这样的人。学校里就放任他们两个如此明目张胆地做出如此行径,却不予警告吗?
他可完全想象不出,一个人跑到平阳的大街上大喊“日本人都是劣等民族”或者“高丽人都是劣等民族”却不会被控制起来的情况——那样的话,肯定又会有一群移民组织游行,然后跑到市政府门口静坐吧
然而自己刚才在墙后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大竹野和金成恩,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而那个教官似乎对此类状况早有准备,甚至备有安定剂那种的东西
他没想到刚刚来到这学校几天的功夫,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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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体罚
李真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关心愿教官已经在点名了。参加训练的都是高年级学生,除了李真与可松之外,其他人早就同特务府签署了毕业后的就业协议书,因此算得上是半个在编成员了。
因而教官对于这些人的要求似乎格外严格,以至于大竹野和金成恩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就已经在两部跑步机上开始“锻炼”了——
他们两个在“锻炼”,其他人则站成两排听教官训话这种“锻炼”的性质不言而喻。
李真将他的身份id卡在门口的读卡机上刷了一下,走进宽敞明亮的场地里。正试着站去队伍的最末端,便看到关心愿那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来。
他面无表情地大声说:“先去给我跑完两万米。”
李真微微一愣。
体罚哎。自己原来待的那个高中都不这么干了。
他没想好要不要在上课的第一天就当众顶撞自己的教官。然而若要他乖乖地去和那两个奇怪的人一起跑步,他也是万万没法儿接受的——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接受惩罚?
于是他想了想,大声说:“报告教官,我和他们俩的事情没关系——我是劝架的。”
关心愿盯着他,而站成两排的十几个人则鸦雀无声。
“能进入高中部,就意味着你已经签了就业协议。签了那东西,你就是准军事部队的成员。你没看懂协议上究竟写了什么吗?我不管你之前有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之中响了起来:“报告教官。我们是试读,没签协议。”
清亮亮,脆生生,在大厅当中回荡。理直气壮、中气十足——这是可松的声音。
那些“高中生”们都不禁微微转头,去看那个队列中间面无表情、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穿了一身和执行官制服类似的、剪裁合体的训练服的女孩子。
然后微微骚动起来。
关心愿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喝道:“肃静!”
然后一群人就立即安静下来。
“出列!”
可松背着手,向前踏出一步。
“姓名。”
“张可松。”
“性别。”
“女。”
“年龄。”
“十八岁。”
“那么,张可松。”他又看着李真,“李真。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
“这里是中华帝国特别事务府,北方基地附属学校。你们所在的这片训练场,是一个培养这个国家最顶尖能力者的训练场。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人,今后都可能接受炮火与鲜血的洗礼。哪怕你们两个——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没有签署就业协议,但既然站在这里,就意味着你们也是能力者。就会在以后面对各种突发的危险状况。”
“现在我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就是把你们从一个自以为是的普通人,变成一个接受过严格训练、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不至于在面对危险时惊慌失措的合格能力者。”
“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是,对我的命令无条件执行。如果你们现在不理解——没有关系。等你们以后上了战场,真正处在那种流弹横飞的状况当中而又没被吓尿裤子的时候,就会明白我今天为什么对你们这样严厉。”
“现在我说得够清楚了吗?”关心愿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李真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战场么他早经历过了吧。虽然不是什么两军对冲那样的壮观场面,然而有两位王者出场大概是这些人一辈子也想不到的。
但难得这位关教官竟然说了这么多。虽然有专横武断之嫌,可这也许就是军人的特点之一。何况听起来也是为了自己好。
他总不能在现在就说,我是某某,我的称号的是某某,我曾经怎样怎样——
那么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