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变了变:“您受伤了吗?在哪里,让我瞧一瞧。”
何杏想凑过去看看他的手,而傅世钦忽然觉得很没劲。
大概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切,他心情本来就糟糕,又是这样不好的天气,看到她那么在意李君则的事情,惹得他心烦意乱的,态度也不向平日里对她那般温和了。
他抽回了手:“罢了,你要去就去吧,腿是长在你自己身上的,我又没有办法拴着你。”
她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傅世钦已经转身上楼了。
倒是唐柔显得特别体己:“你不要太在意,可能是傅先生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才会发脾气。”
“我没事。”她生硬地笑了一下,到底还是出门了。
李君则还没有回来,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他和唐鑫一直工作到很晚。她拿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可是由于心情不好,连灯都没有开,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坐着发呆。
他回家的时候没有在意,一开门猛地看到了黑暗里一个人影动了动,吓得他连退了几步踩在大理石台阶上滑了下去,疼的直嚷嚷。
何杏小跑着过去:“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走个路都能摔倒?”
“我求你每一次来不要吓唬人好不好,上一次过来的时候血淋淋的,这一次又跟鬼似的坐在这里也不开灯,你一定是故意的。”
“哪有。”她沮丧着脸:“怎么办啊李君则,我遇到大麻烦了。”
“怎么了?”
“今天你哥哥带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回了傅家,然后跟我说那个女人是当初救了他的人,我就纳闷了,救他的人不是我吗?”
李君则也诧异了:“不会吧,是他亲口说的?”
“而且那个女人也承认了,说是今天他也差点出事了,也是她出手才脱险的。”
李君则皱起了眉头:“这太奇怪了啊,分明是有人知道了你的存在,所以趁着找个机会顶替了你的身份。”
☆、56。尸体
“她叫唐柔,非常漂亮。我不知道她接近傅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我认为她应该不知道你才是真正救傅世钦的人;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你面前,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暗中盯着她,看看她背后的势力是什么。”
何杏点点头:“不过很奇怪,消息是怎么泄露给外人的,莫非傅家有内鬼?”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时救了你们的老太太说出去的。先从她入手吧,她住在哪里,我明天天一亮就过去找她问清楚。”
她把老太太的地址告诉了他,李君则又安抚了她:“别难过了,也许反而是件好事,这下傅世钦就更不会怀疑你了。”
“可我怕来者不善。傅先生会有危险。”
“何杏,其实你心里是很委屈的吧,自己的功劳都被别人给抢过去了,还不能说出实话,或多或少地会难受吧。”
她没说话,李君则忽然张开了双臂:“来,借个肩膀给你哭,衣服弄湿了不要你帮忙洗。”
“说什么呢?谁要借你的肩膀哭了。”
他咦了一声:“真不要吗,我还以为你会说‘君则哥哥,人家心里好难受哦,你快安慰我一下。’”
何杏被他阴阳怪气的声音给弄得扑哧笑了出来,他又捏了捏她的脸:“对嘛,笑起来多好看,不要总是心事重重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人会有好报,做了坏事的人也早晚会有报应的。”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何杏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她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上楼的时候听到动静,原来是唐柔在和家里的两个佣人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这么快就能跟傅家上下的人打成一片了,倒也是一种本事。
何杏只当没看到她们,自己回了房间。
李君则按照跟何杏约定的那般,天亮了就出了门。
昨夜一场大雨,今天清晨的空气里还有湿漉漉的泥土香,清新宜人。本来是个好天气,该有个好心情,但看到老人家尸体的瞬间,李君则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
起先他敲门,没有人应。伸手一推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他往里走,叫了一声您好,还是没有人应,而脚刚踏进里屋,迎面就闻到一股臭味,再定睛一看一具尸体躺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死亡好几天了。
她丈夫应该是已经过世了,膝下又无子女在身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人知道。李君则从她家里出来,到路口找了一家咖啡厅进去,向侍应生借了电话打给了袁来。
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能给他一些提示。
袁来听说他有急事,也没有犹豫,当即收拾了一下就带了装备从家里赶了过来。
他们再一起回到那所房子里,袁来递给他一个口罩:“戴上吧,或者你在外面等我。”
李君则不情愿地接过来:“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
饶是有了口罩,这味道也还是让他作呕,袁来没戴口罩,反而十分神情自若,按照她自己的话说,早就习惯了。
她蹲下来观察死者的眼睛:“眼球腐烂,轻度突出,角膜已经浑浊的看不见了,初步估计死亡天数有四五天了。再过两天估计尸体上的蝇蛆都要成蛹了。”
“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快要吐了。我只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能通过刀伤找到什么线索吗?”
☆、57。日本肋差刀
“死者是一刀致命,唯一的刀口插进了心脏。而且刀口贯穿了她的身体,推测一下刀刃的长度应该在40cm左右,可见不是普通的匕首。既然是携带凶器杀人,不可能是看起来很长很张扬的长剑长刀,那样太显眼了,佩戴也很不便捷。可是普通匕首长度在20…30cm,比那稍微长一点的”袁来沉吟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李君则:“我能够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你说。”
“是日本官员长佩戴的一种佩刀,叫小太刀,也叫肋差。这种刀很狭窄,方便携带,我见过好几个日本官员把它们别再腰间,不仔细看的话并不能察觉。”
李君则擦了擦汗:“这件事如果真的牵扯到日本人的话,那就麻烦了。也就是说,傅世钦的身份被他们怀疑了。”
袁来也被吓了一跳:“这只是我的推测,并不能完全证实。不过这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救过何杏的一命,算是她和傅世钦的救命恩热,没想到会因为当初的善举丢了性命,真是太惨了。所以关于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瞒着何杏别让她知道,不然以她的个性肯定会一直念念不忘,过分自责的。”
“何杏那天受伤其实是因为她救了傅世钦吧?何杏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她到底是谁?”
李君则暗叹袁来的观察能力,但是因为他答应过何杏替她保守秘密,所以就开始瞎编关于她的身世。
“她啊,她其实出身于武林世家,她爸爸和爷爷都是武学大师,但是因为他们家从前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后来隐瞒了身份躲了起来,她从小继承了家里祖传的功夫。后来他爸成为了傅世钦的秘书,他死后何杏更是不敢暴露自己会功夫这件事情了,万一被从前的仇家找上门,很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你要是真为了她好也必须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她的身世这么复杂,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袁来对李君则的话深信不疑,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他们又为这老太太找了负责殡葬的人,送了她最后一程,袁来上报巡捕房的时候,也只是把死因归咎于普通的入室抢劫,不敢牵扯更多秘密出来。
袁来仍是不解:“为什么日本人会突然盯上了傅世钦呢?他做事一贯很小心的,对外的身份也一直是善于交际的富商,照理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和前不久第三警察局局长的小儿子阮振涛的死有关。他和傅世钦在丽都门歌舞厅发生了很大的争执,两人结下了梁子,后来阮振涛试图绑架傅世钦来报复他,结果被何杏给救走了。谁知道傅世钦出事的隔天清晨听说阮振涛死在家里了,我想就是因为这样,伪政府那边才会觉得傅世钦的身份可疑,甚至不惜和日本人联手来秘密调查他的吧。”
袁来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开口:“你说到阮振涛的死我还想起来一个蹊跷的事情。”
☆、58。背后一双无形的手
“什么事?”
“这是在日占区工作的法医同行传出来的消息,对外一直是保密的。就是阮振涛死的很不寻常,他是被狙击手给击毙的,但是死后他中弹的部位开始迅速腐烂,并且腐蚀情况十分严重。给他验尸的法医说击中他的子弹上面涂上了生化毒剂。”
李君则猛地一下拉住了袁来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握的很近,袁来被他弄得很疼,也被他如此反常的态度给震惊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尸体开始腐烂,腐蚀情况严重真的吗?”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听业内的人私底下传出来的,怎么了?李君则,你看起来表情很难看。”
他松开了她的手:“对不起,弄疼你了。我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下,你不用管我了。”
袁来狐疑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
李君则并没有去巡捕房上班,而是回到了家里,看着外公留下来的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有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
一条隐藏在暗处的线似乎渐渐地露出了倪端。
外公死的时候,面目全非,尸体被高度侵蚀,十分惨烈。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是浓酸所致,但是法医检查了毒液的成分却又给出了否定的结论,他怎么问结果都只得到一个不明腐蚀性液体的答案。
后来他不愿回到重庆,只身来到上海,进入巡捕房以后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当初被法租界当局封存的材料,和何杏的父亲在三九年四月十七号晚上一同死去的报社里的*员的尸检结果也是尸体遭受了很大程度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