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干了?”贺飞一下想起了杜彪的辞职,金龙的失踪,怎么证人一个个都待不住了!
老曹一指面前的小楼,“咳——装修的时候我就猜干不长了!刚才那几个小野种,昨天拿砖头把客人的车搞砸了,经理刚好就坡下驴呀!人家是嫌我老啦,兴许会请几个女保安在院门站岗,那多体面,是不是?”说着,他愤愤地踢了脚地上的棍子,“妈的,你说那些镇上的外地人,自己还养活不好自己,还搞出这么多小野种作孽!”
老曹的神经没问题!贺飞再次修正了自己的判断,他举起照片,“那什么——麻烦你再想想,这个人——不只是我老师被杀了,我的,我的女朋友还被错当成凶手,抓了进去,她——”
“这个人?冤枉的?”老曹拿过照片,又恢复了神神叨叨的表情。
“不是!我说这个人可能是凶手,我女朋友才是被冤枉的!”
“我明白,这个人,他——”老曹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向了贺飞的身后,似是在窥视什么。
贺飞极力引导:“他的样子,你有印象,对吗?”
“他,他——”老曹的目光挪回了照片上,但仍偷眼向贺飞身后溜着,“他是凶手?”
“很可能。”贺飞说着回头看了看,转回来时感觉老曹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像是在斗争,又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他连忙问:“你看什么呢?”
“没有,没有。”老曹支吾着,语气中带出了莫名的恐惧,“这个人我没见过,你问问别人吧。”说完,他转身要走。
“喂喂,等一下。”贺飞拉住老曹。
莫非有人在监视他们?在威胁证人?不及细想,贺飞先假装放弃:“你真没见过?那,那就算了吧,但我还想问问那天晚上的情况。”说着,他掏出烟,“来,来,再抽一支,最多再耽误你一根烟的时间。”
借着给老曹点烟的机会,他有意把老曹往外拉了两步,两个人站到了院门外边。嘴上胡乱问着老曹,他脚下做好了时刻启动准备。
当老曹的目光又一次向他身后溜去时,他猛一转身,感觉不远处人影一闪,缩回了一棵树后。他像只兔子嗖地冲了过去,一个急转,凭感觉追进了旅馆侧面的一条小巷。很快,他发现这条空无一人,短短的巷子是个死胡同儿,心里不由一阵窃喜,放慢脚步,他前后左右来回转着,找着。
突然,不远处左前方的一个墙角,有个东西刷地一晃,应该是条腿!屏住气,他蹑手蹑脚地向前挪了几步,而后,一个饿虎扑食!
随着一声惊叫,贺飞抡圆了的拳头悬在了半空。
拳下的小女孩蜷缩在墙角。满面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用两手挡住脸,不停地哆嗦着。他忙掰开她的手,定睛辨认了一下那张黑瘦的小脸,“是你!”
没错,就是那个卖花的小女孩!
“是你在监视我吗?”贺飞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追错了,大声喝问,“是你吗?快说!”
小女孩两手颤颤巍巍捂着脸:“没,没,我就是偷看了一会儿。”
“在哪儿偷看?是那棵树后面吗?”
“”
“快说!”
“是。”
心里撮火,又他妈被玩儿了!
气得他揪下帽子往地上一摔,“为什么偷看我?”
“对不起,先生。”小女孩战战兢兢地捡起帽子。
原来,小女孩并无恶意。中午,她的老板,那个光着上身披衬衫的男人对贺飞下完黑手,就带着她和另外几个小姑娘从县城跑回了“家”,这里一个生产绢花的小厂子。她自己的家在很远的山里,是爸爸带着她和弟弟来投奔了卖花的老板,后来,爸爸一个人走了,老板就开始讨厌她和弟弟。所以,今天贺飞为了让她吃包子却挨了老板的打,小姑娘认为他是个好人。刚才,她上街来找弟弟,看旅馆门口有个人很像他,但穿的衣服不一样,还戴着帽子,她便躲在树后想看清楚是不是那个好人。
贺飞扣上帽子往回走,小女孩跟在他身后问:“你的脑袋很疼吗?”
他惘然一笑。
小女孩接着说:“老板用左手打人,总能打流血的。”
“为什么?”
“你没看见吗?他左手戴着手套。”
“手套?”
“他左手少了两根手指头,所以总戴着手套,里面还总装着一块很硬的石头。”
贺飞头上的伤口刺啦一疼。老兔崽子,够毒!要不一拳能把我花了!
刚走出巷子,“姐姐!”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跑到小女孩跟前,扬手一挥,“看我有什么?”
“破手套,谁给你的?”
“我刚捡的!看,像不像老板的手套?”
小女孩说:“当然不像,老板的是肉色的,你这个全是脏油漆。”
另外几个小孩又跑了过去,一个说:“不是你捡的,是我们一起在旅馆院里捡的!”
“是我先看见的!”
“不是你,我在院子外边就看见了!”
已走出几步的贺飞猛然站住!捡的,旅馆院里,手套会不会?不可能,别再犯神经了。
又走出几步,他还是被身后的磁场吸了回去。大不了再犯一次神经!
几个小男孩正在哄抢那个沾满油漆的帆布手套,贺飞认出他们就是被老曹从旅馆院里轰出来的,“哎,哎,别抢了!”
止住哄抢,他问那个刚把手套夺到手里的孩子:“小朋友,手套是从旅馆院里捡的吧?”
“不是你的!”那孩子立刻警觉地把两手背到了身后。
贺飞弯腰摸了下孩子的头:“别怕,我不要。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说着,他朝每个孩子都笑了笑,“在旅馆院里,捡没捡到过别的手套?”
“你是谁呀?”
“我们不认识你!”
几个孩子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似是要跑。
“我认识他,他不是坏人。”一旁的卖花小女孩帮了贺飞一把。
贺飞感激地向小女孩点了下头,赶紧接着问:“你们以前在旅馆院里,捡没捡到过别的手套?”
“什么样的?”
“白色的。比这只小,也是布做的,但比这只要薄,大概——”贺飞揪了揪自己的T恤,“比我的衣服还要再薄一点,就是大人戴在手上很紧的那种。”
“城里,鼓号队戴的那种?”
贺飞鼓励道:“对,差不多。捡过吗?”
一个小孩说:“没有。”
另一个小孩说:“没捡过。”
第三个小孩回答:“我也没有。”
“不对,你捡过!”最后一个突然大声揭发第三个。
“我没有!”
“你就是捡过!你忘啦,那天下了特别大的雨,我家门口的树都倒了,雨刚停,你叫我玩儿,我妈没让我去。”
“那只——你说好多好多天以前,那只呀?”
“对呀,我问你在哪里捡的,你说在旅馆院里捡的。你还说旅馆要刷墙了,搭了架子,问我敢不敢一起去爬!”
“可是,可是,那只是湿的,不怎么白了。”
“湿的也是白的,干了就白了。我还说拿贴画和你换,你不换,你说你和田子腾换去!”
“是你的贴画太小了,我才不换的!后来——我也,没和田子腾换。他说想要两只,我就带他又去了,后来,后来旅馆来了,来了好多开着警灯的车不让进了,田子腾说一只他就不要了!”
案发当晚雷雨大风,树木折枝断杈,第二天午后贺飞回到小旅馆时大雨刚停不久,工人正站在架子上刷旅馆外墙,之后发现了周一雄的尸体,警车呼啸而至封锁了现场——小男孩们所说捡到白手套的时间,与此完全相符!
本没敢抱任何希望的贺飞,站在边上都听傻了!
白手套!念云在旅馆走廊第一次看见金龙时,金龙裤兜里的白手套,从天而降?如果真是那只,或是凶手落下的!那——
贺飞蹲下去,抑制着心中的颤抖,竭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吓着那孩子,“小朋友——再跟我说一遍——那只,白手套——在哪儿捡的?”
“在,在——”小男孩还是被吓着了,他张着嘴眼睛直直地看着贺飞。
“没事,他不是坏人。”关键时刻,卖花小女孩再次拔刀相助。
小男孩从小女孩的眼里得到了援助,他抬起手往身后一举,“就在这院里。”
贺飞一把夹起小男孩,冲到能将旅馆小院一览无余的地方。
“给我指指,在院里什么地方捡的?”
“让我下来!”
小男孩挣巴着站到地上,把手伸进铁栅栏向前指着:“就在那个大树底下。”
“哪一棵?”贺飞的声音不觉发颤,心一下提了起来。
尽管重新修整了小院,但除多出了几堆低矮的小花,旅馆院里能称之为树的,仍只有原来的那两棵。一棵,在小楼的把角,另一棵,在贺飞和周一雄住过的两间客房之间,离窗户三五米的地方。
小男孩的手使劲向前伸着:“就是那棵。”
“哪一棵,两个窗户之间的那棵吗?”
“对。”
“你没记错吧?”
“没有,就是那棵。”
错不了了!
“在地上捡的?它沾上泥,或者脏东西了吗?”
“没沾上泥,不是在地上捡的!是在窗户下面那个空调机器,有个窟窿眼儿,手套挂在窟窿眼儿上,我就把它揪下了。”
一把将小男孩举了起来,贺飞心里咚咚狂跳,“那手套在哪儿,在你家吧?”
“没,没了,丢了。”
“什么!”贺飞浑身一抖,手里的孩子差点摔在地上,“丢哪儿了!”
“那天,那天田子腾说他不换了,我就把它装兜里了,然后我们俩玩儿了一会儿,然后回家的时候,我一看,兜里,没了。”
丢了!没了!
眼前发黑,嗓子眼发成
小男孩觉出不妙,身子一拧两脚沾地,撒腿跑了。
一手撑住栅栏,他用意念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刚掏出烟,“贺先生,贺先生!”老曹提着两个大袋子,朝他走了过来。
他强努着张开嘴:“干吗?”
“嗨,”老曹站住,歪头示意,“来,来,这边。”
贺飞挪着灌了铅的两腿,跟着